我的心神,一時無法從曹彬的離世中抽離過來。
今日是曹彬大喜的日子,他沒有洞房,為我來這個地方,卻丟了性命。
我無法平息自己的內(nèi)疚和悲痛。
看著宇文弘諾離去,臂彎里那千嬌百媚的身影,我心中已然麻木。
兩個侍衛(wèi)將我架起,扔進一間破敗不堪的房子里。
這里應該就是宇文弘諾口中的柴房。
柴房沒有窗,也沒有燈,里面漆黑一團。
當我跌倒在一堆干草之上,草堆里立刻四散奔逃出十幾只吱吱亂叫的小耗子。
其中,我聽到一只耗子小心翼翼呼喊著:“十六!十六!你在哪里?”
立刻有一個聲如蚊蚋的小耗子在我身子底下回應:“我在這里!”
聲音語帶顫抖,我身子下面也跟著微微一顫。
我慌忙欠身,一只滾瓜溜圓的小耗子,閃電一般從我身下飛奔而出。
出于好奇,我伸手去攔。
那小耗子被我緊緊攥住。
小耗子兩只黑溜溜的小眼珠,緊緊盯著我,隨即張開小嘴,露出尖厲細密的小牙,對著我的手就是一口。
我吃痛松開,它飛也似的不見了蹤影。
躺在干草堆里,我又累又乏,不一會就迷迷糊糊進入夢鄉(xiāng)。
身體和臉都有些癢,然后又有些痛。
我掙扎著從夢中醒來,睜大眼睛看四周。
一大群小老鼠,正圍著我周身啃咬撕扯。
我身子一震,幾個膽小的耗子松嘴不動了,膽子大的仍在繼續(xù)啃咬。
心中有一種不祥預感,我慌忙起身,伸手去拍最近的那幾只耗子。
耗子們唧唧歪歪開始陸續(xù)從我身上離開,鼠群中,我似乎看到了那只肥頭大耳的碩鼠。
此時天色已開始發(fā)亮,破舊不堪的門扉,有蒙蒙天光射入,漸漸驅(qū)散一室墨色。
那肥大碩鼠雄赳赳氣昂昂地立于我的面前,指著我鼻尖問我:“遭報應了吧,落到我的手里,你也有今天?”
我身上受到的咬傷太多,身上衣物也被它們撕咬得凌亂不堪。
強龍不斗地頭蛇,我忍住疼痛,強遞了一個笑臉,語帶哀求道:“鼠,鼠妹,咱倆也算舊識,我雖欺騙過你,但卻沒有傷害過你,干嘛向?qū)ΩF兇惡極的敵人一般代我?”
碩鼠翻了一個白眼,道:“你明明本人就是太子妃,那個死男人的大老婆,隱瞞于我不說,還不善待收留我這側(cè)室及子女,我不咬死你才怪!”
我聞言,嘆了口氣,道:“鼠妹,你真真可是冤枉我了,你看我也是僅頂了一個太子妃的頭銜,實則連個與殿下講話的機會都沒有。殿下他前一段時間并不在府上,目前雖回來了,你也目睹了我的境遇,一個連自己都善待不了之人,又如何善待你們?”
碩鼠一聽,似是有些動容,告訴我:“我去找那死男人,想告訴他,我為他生了16個崽崽,誰知那時他正喝茶,端起手上茶盞劈頭蓋臉就向我潑來,幸好我跑得快,否則現(xiàn)在早被燙熟了,我這群可憐的我皇孫就沒有親娘護佑了!”
我心感滑稽,暗道:也就你這只糊涂的碩鼠會以為你的鼠崽爹爹是宇文弘諾,你就不想你們之間隔著十萬八千里的差距,他又怎可能是你的什么。
一想到宇文弘諾平日里那威嚴冷峻的外表,再看看眼前這肥頭大耳稀里糊涂的碩鼠,我不禁失笑。
不知如何才能給它解釋清楚,宇文弘諾不可能是它鼠崽的爹爹,也免得它下次再去盲目攀親,真的被燙死。
虎落平陽被鼠欺,基于目前我不得不在這柴房委身,如果說得太過唐突,也許會激怒這碩鼠,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為當下安穩(wěn)著想,我只好采取權(quán)宜之計,便道:“既然我二人都是他不喜之人,又何須自相殘殺?我二人應聯(lián)手,尋求立身之策才是?!?p> 碩鼠無知懵懂的鼠目轉(zhuǎn)了轉(zhuǎn),點頭應到:“你所言也不無道理,我看你在這府上住著這么破舊不堪的房屋,想必也是個不得寵的,縱使讓你去他面前替我說句話,沒準兒還會幫倒忙!”
我使勁點頭,心道總算是令它消除了一些敵意。
它接著問我道:“殿下剛剛回府,就著急去尋的那女子,為何與你有著一般無二的容顏?而你現(xiàn)在為何又是這般模樣?你的假臉皮剛被我鼠娃咬破。你放著自己的臉不要,戴著別人的臉做何?”
聞它此言,我滿心是淚,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做何解釋。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難怪感覺涼絲絲的,有些漏風,原來是易容被鼠啃破,心道,這宇文疆所言上好的易容材料也不過如此,連鼠齒都扛不住,又何談長久?
在這府上以往都是扮演主子角色,不知他們對待階下囚是如此不近人情。
眼見日上三竿,連個送茶飯的人都沒有過來。
我扒著門縫四下望去,只見外面十分荒涼肅靜,不見人影。
心說,門口連個守衛(wèi)都沒有,難道不怕囚犯越獄?
我推了推柴房門,推不開,碩鼠道:“外面鎖著,別白費氣力?!?p> 此時,碩鼠已從外面偷來不少乳酪、肉脯、糖果等吃食,正與一眾鼠崽大快朵頤。
這鼠輩就是鼠輩,沒有絲毫禮儀可言,我一個活生生大活人坐于一旁,它們爭搶進食津津有味,居然沒有一只鼠肯讓讓我。
它們之中,那只被稱作十六的鼠崽,應為一窩鼠崽之中最幼的,也是最能吃的。它拱來拱去,專從別的鼠兄鼠姊口中爭食,那猥瑣貪婪的模樣,讓我陣陣犯嘔。
碩鼠見我在一旁,冷眼看她鼠崽進食時的嫌惡模樣,納罕道:“這都正午時分了,難道你都不用進食的么?”
我心中一陣苦澀,對它搖搖頭,室內(nèi)難以言說的不明氣味,也讓人難以開口說話,恨不得掩鼻遁。
一直到傍晚掌燈時分,我扒著柴房門縫換氣,才于迷茫月色中,看到一抹亮光。
一個熟悉身影,提著一盞燈籠,身后跟著幾名小內(nèi)侍,匆匆向柴房方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