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閃出一個纖巧婀娜的身影,正是蘇奉儀。
只見蘇奉儀小臉發(fā)紅,不停用嘴往小手上呵著哈氣,看來已經(jīng)在此等了一陣子了。
見她向我見禮,我慌忙扶起她,有些驚訝地問道:“蘇奉儀,你是特意在這里等我?咱們不是剛見過面么?”
蘇奉儀有些羞赧,閃閃水眸,盈盈點頭。
她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夏柳,遲疑了一下,問道:“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回頭看了一眼夏柳,意在告訴她不用擔(dān)心,隨即跟著蘇奉儀走到假山之后另一背靜處。
這蘇奉儀在我眼中乃奇人一枚,先是無意中偷聽到她與情郎幽會,后又是在我生辰宴上出人意料地跳出來為阮良娣解圍,今日又莫名其妙跟著我……說實話,看著她柔弱卻十分有主意的樣子,我心底反而對她生了幾分怯意。
確認四周無人之后,蘇奉儀又往小手上了喝了一口熱氣,揉搓了一下自己凍得僵硬的小臉,才湊近我低聲耳語道:“姐姐,方才您從良娣那里帶回的桂花糕,已經(jīng)調(diào)換過了,并非您看著做的那一份。”
“哦?”我將她的話快速思忖了一下,不知她此言何意。
“是的,您方才帶出來的這一份桂花糕,是慕容良娣一早就準備好的?!碧K奉儀凝某望著我。
我有一瞬無語,不知她為何告我這些。也不知暮雪為何如此做,更分辨不出她所言是真是假又是何意。
默了片刻,我才問道:“她為何如此?”
“良娣為何如此,妾身不知。但還請姐姐萬萬不要食用這些桂花糕。”她接著道,小臉更紅了,眸色蕩漾,有一絲擔(dān)憂,還有一絲急切。
“這卻又是為何?”我不解道。
“因,因為……姐姐,個中原因,妾身一時也沒有徹底弄清楚,但請信妾身,這糕萬萬吃不得?!彼Z聲輕柔,語氣卻更加急切,本就凍得通紅的小臉,此時更是漲了起來,眸中水色滿溢馬上要流出來一樣。
我張了張嘴,見她如此懇切又焦急,便不好再問什么,只好默默點了點頭。
轉(zhuǎn)身剛要離去,蘇奉儀又將我叫住。
我問還有何事。
蘇奉儀牽著我的袖子,羞澀道:“姐姐,妾身雖不如慕容良娣廚藝精湛,但與她同居一院之內(nèi),日常也有耳濡目染。據(jù)臣妾觀察,她以往將食材倒入桂花糕模具后,便不再攪拌,且不按壓。別看只是兩處極小的細節(jié),但是一樣的食材,攪拌就有可能使糕易散不易凝固,按壓會使糕失去松軟口感。這只是臣妾愚見,供姐姐參考。”
我不知她為何會這么說,聽起來倒是非常細膩,只是我想不出攪拌與按壓與糕的口感會有什么關(guān)系。在我看來,只要食材與步驟掌握了,應(yīng)該就無大礙。
只是我剛剛學(xué)會這門手藝,急于回去實踐,主要是怕時間一久,個中環(huán)節(jié)怕自己忘記,便敷衍地點了點頭,繞出假山回去了。
正月里沒有鮮桂花,暮雪給我?guī)Я斯鸹ǜ獠徽f,還貼心地給我?guī)Я宋乙淮铀崆皞湎碌母晒鸹ā?p> 看到這一袋干桂花,我深深感受到暮雪對原主裴兼蒹的姐妹深情,倒是這蘇奉儀無緣無故于半路攔截,說一番莫名其妙之言,倒是有挑撥離間之感。
思及此,我也餓了,不等夏柳備好午膳,我就將食盒中的桂花糕取出,風(fēng)卷殘云,全部吃了下去。
暮雪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膩,松軟細膩,味道真是太好了。
吃完我舔舔手指,打一個飽嗝,打算午睡一會,再去實踐上午學(xué)到的本事。
午睡又是在腳趾的濕癢中被騷擾醒來,雪球這小家伙在搗鬼,它越來越黏我了。
我可以理解,十六為鼠,與它與語言不通還老兇它。
夏柳、輕絮雖寵它,卻與它沒有共同語言。
唯有我,雖平日不伺候它,卻可以同它聊天,因此它還是最喜我。
我一睜開眼,便問什么時辰了,雪球咕噥著:“申時末,喵,再睡會?!?p> “申時末?”我低呼一聲,“怎么睡到這個時辰了?晚了,晚了……”
我原本打算下午做些桂花糕給宇文弘諾送去,他胃口還是不大好,那日卻對桂花糕生了興趣,無奈被打翻落地,他又言不想吃暮雪做的。
雪球見我不睡了,也哼哼唧唧,極不情愿地尾隨著我來到如星苑小廚房。
這小廚房我還是第一次進來,感覺比暮雪舒云居的寬敞上不知多少倍,用具、食材也比她那邊豐富許多,心道,這么好的廚房安排給我簡直是暴殄天物,若是這廚房給了暮雪,她定然比我能夠使它發(fā)揮作用。
還好我今日這是下了廚房,否則真的浪費了這么好的地方。
我將暮雪送的干桂花,加些許砂糖,細細研磨成糖桂花粉。將粉攪拌均勻之后,又加入糯米粉,接著攪拌。再次攪拌均勻后,沿著攪拌桶邊少量多次地往粉類中加入水,水全部加完后再攪拌一會兒,直到水被粉類完全吸收,粉類出現(xiàn)顆粒狀……
雪球則懶洋洋地爬在小廚房的案子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瞇著貓眼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我忙活。
待調(diào)好的粉糊倒入磨具之時,我憶起蘇奉儀的話,鬼使神差般依她所言,留了一個模具里的粉糊沒有攪拌,也沒有壓實,其余全部都按照暮雪傳授給我的方法,在模具里攪拌又壓實,然后待粉糊成型上鍋蒸。
時辰到后,掀開鍋蓋一看,我傻眼了。
一鍋桂花糕,只有少數(shù)幾個是站立著的,其余都癱在鍋里,站立的那幾塊也就只有一塊完好,其余都出現(xiàn)裂痕,一鍋糕唯有一枝獨秀,其余算是全軍覆沒了。
那一枝獨秀的糕,正是我依蘇奉儀所言做的那塊。
我嘗了嘗糕的味道,意外的是,除按照蘇奉儀教我的方法做的那只桂花糕勉強還能下嘴外,其余都口感堅硬如石塊。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相信暮雪在騙我,這明明是個意外。
但即便是按照蘇奉儀忠告做出的那一塊也不能吃,因為口感雖松軟,滋味卻不如暮雪做的可口,可以說差遠了。
我望著一鍋姿態(tài)各異,味道卻一樣不太好聞的桂花糕,心中納悶,明明一樣的食材,且我用料充足,為何卻不如暮雪做的香甜可口?
雪球在一旁終于繃不住了,喵喵叫著也要嘗嘗。
我心道,正好我吃不下去呢,高興地掰了一大塊放在手心里喂它。
誰道雪球只聞了一下,便差點嘔吐到我手上。
我生氣了,問它:“雪球,這可是人家的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你總得給點面子?!?p> “呸呸呸,做出這么難吃的物什,你還要什么面子?你怎么不好好向人家慕容良娣學(xué)一學(xué)?”
“你也識得慕容良娣?”我訝然。
“當(dāng)然識得!”雪球翹了翹它晶亮的貓須。
“她做的風(fēng)干小魚干極是美味,我常常去嘗上一兩個?!毖┣蛏裆嵉?。
“是去偷吧,不然人家怎么會平白無故給你吃小魚干?”我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