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講到中針后的何香暫時沒有明顯的癥狀,之后會有什么病情出現(xiàn)也未可知,她卻堅持留在山上陪同刁老四帶隊伍,應對接下來隨時會發(fā)生的的各種變故,同時等待下山向上級有關(guān)部門匯報“迷毒藥品生產(chǎn)及傳播”情況,并伺機追剿、摧毀敵巢的張司令的返回時,十二樓停止了講述。正在監(jiān)聽中的劉可可和父親再次聽到了九叔九嬸和王墨林夫婦的對話。都是久經(jīng)商戰(zhàn)、閱人無數(shù)的人,九叔兩口子在王墨林還未開口說話的情況下,就從他沉思凝神的表情里讀出了隱情所在,當然,最“大跌眼鏡”的還是王墨林的要求,他竟然交待臭蛋娘帶著臭蛋去一趟山谷,而他的解釋也似更不靠譜:因為十二樓的故事里,三當家的提到一種“驢草汁”,令他突然想起點什么,所以他要臭蛋娘去采來······
王墨林的話引來九嬸的大笑:
“哈哈,都說你心有九竅,沒有你不知道的藥物,所以凡經(jīng)你手的藥行渠道和消息沒有瞎掉的,可人家小孩子講的一個故事就讓你‘如臨大敵’地認真起來,還有模有樣地吩咐去采,還是去‘山谷’里采,真驚到我了,你是真知道,還是哄我們玩呢?”王墨林毫不介意九嬸的話里明顯帶出的不屑意味,他轉(zhuǎn)而望著九叔,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一清兄還別不信,你們的行當我不會了解多少,而我多少年積累下的經(jīng)驗、秘方和知識,恐怕一清兄你們也是知之甚少啊?!本攀宥⒘艘谎劬艐?,才對王墨林呵呵道:
“墨林你可千萬別介意,我們家這口子快言快語,卻絕無冒犯之意,相對于你的淵博常識,我們卻是一無所知的?!本攀搴唵蔚膬删湓捔⒖淌咕艐鹨庾R到了自己的失言,她馬上挎起臭蛋娘的胳膊說:
“實在不好意思,俺們當家的說的對,我沒別的意思,不懂才無深淺,別往心里去啊?!背舻澳镯樖职炎约旱氖执钤诰艐鸬母觳采衔⑿χ牧藘上?,王墨林也爽快地笑道:
“咱們還是來往少,如此的小心翼翼地,何必如此。我其實是想借著這所謂的‘驢草’趁機賣弄一下呢,哈哈。這‘驢草’被那個三當家的如此稱呼,不過是一種誤稱,它其實是叫‘虞草’,‘虞美人’的‘虞’?!本攀逅坪跏窍刖徍鸵幌職夥?,接話道:
“難道此草與那吟寫‘春花秋月何時了’的南唐后主李煜有關(guān)?!蓖跄謸u搖頭笑笑說:
“非也,非也?!本艐鹣駬屩聼糁i樣地接道:
“那就是與‘霸王別姬’里的虞姬有關(guān),虞姬就被稱為‘虞美人’呢?!蓖跄贮c點頭:
“嗯,還真是,不是詞牌名的那個‘虞美人’,而與虞姬這個女人有關(guān)?!本艐鸬暮闷嫘挠直煌昝赖毓戳似饋恚?p> “這虞姬可是公元前的人了,關(guān)于她的故事可是太少了,無非是在霸王項羽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之時,為了消除項羽的后顧之憂,傾一世之情為其舞劍一曲后隨即自刎,一跡香魂逝于心愛的男人之懷。至于有一種草是與她有關(guān),定是喜愛、懷念她的百姓編出來的故事吧?!蓖跄中约钡亟忉專?p> “可不是這樣,我這可是有史可據(jù)的?!本艐鹦Γ?p> “野狐鬼史!”九叔又盯了九嬸一眼,剛想搶白她兩句,不想王墨林頗不在意地說:
“要說‘史載’卻有些唐突,但你是有所不知,先祖確也沒有留下過一文半字提及此事,但他的一個弟子的后人幾千年來卻如傳家寶樣地傳下一個‘秘笈’,上面記載著先祖當年自創(chuàng)和發(fā)現(xiàn)的一些救死扶傷的偏方,此冊之中就有提到‘虞草’的來歷,生長地點及藥效和入藥方法?!边@回是九叔好奇了:
“先祖是?”王墨林磕唄不打一下:
“扁鵲?!?p> “啊——”屋子里是三個人一起發(fā)出的這個聲音。沒有聲息的臭蛋定是偷偷帶著十二樓跑出去玩了。而這三個人除了九叔九嬸,竟然還包括臭蛋娘:
“啊,當家的,你不是開玩笑吧,我都跟你過了大半輩子了,還不知你們家還有這一段‘光榮歷史’,你,竟然是扁鵲的后人!”九叔和九嬸估計就張著嘴坐在那,不知該接啥話了,王墨林到像是全然放開無所顧忌了,淡然地拍拍手說:
“本來吧,我都準備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里去的,偏偏我們今天提到了這個‘驢草’的話題,它還成了幫助我這小兄弟的一個不可或缺的藥物,我如果還藏著掖著,那就太不是我的性格了,這,也算是個緣分吧,干脆我就敞開了說吧?!本艐鸬难劬α⒖贪l(fā)亮:
“你說啥,這藥會對十二樓的病有幫助?你肯定?”王墨林沉吟著說:
“既然并不知道十二樓這孩子到底被人喂了什么有害的藥,成分是什么,但從他這神智迷幻的癥狀來看,以虞草專治神經(jīng)迷幻的藥效來看,恐怕此草對他的病有奇效,當然,這也是我的直覺,不試怎么也不會知道結(jié)果的,畢竟每個人的體質(zhì)還不一樣,對他有沒有效,或有沒有副作用,都,未可知!”猛聽得杯盤的聲音,臭蛋娘的聲音:
“那我就準備去吧,把這些桌上的剩菜、杯盤我先給你們撤了,給你們換上熱茶我再走。當家的,你先給我畫個詳細的地圖出來,我好照著圖找到地方?!本艐鹨曹S躍欲試: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算我一個吧,他嬸兒,我跟你一起去吧?!背舻澳锔吲d地叫道:
“那感情好,我還有個作伴的?!本攀蹇戳艘谎鄣皖^畫圖的王墨林,趕緊攔了一下九嬸:
“哦,要不你就別去了,再不方便······”緊忙活著的王墨林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沒啥不方便的,以后在我這,跟一清兄你沒有秘密可言,還希望我們互相都能坦誠相待?!本攀鍝嵴贫裕?p> “說得好!”一句“我們走啦”后,屋里暫時陷入了平靜,如果不是有輕微的啜茶之聲,還會以為已是“人去樓空”,卻也是有些尷尬的氛圍透過電子訊號傳了過去,畢竟是兩個交流甚少之人,忽然親近了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好。這邊的兩個人滿心盼著那兩人會說些“關(guān)鍵”的話題,偏偏是王墨林最先打破了沉默:
“呵呵,一清兄想必是很好奇這‘虞草’的故事吧?”九叔一口喝干了自己杯里的茶,很是愜意的聲音:
“那是,想必這里面英雄美人的故事定是蕩氣回腸、曲折坎坷,你我能在這樣一個午后品茗之間談古論今,堪稱樂事,但墨林你不開口,我怎能勉強。”
“哈哈哈,真看不出來,一清兄竟還是這樣一個靦腆之人。好吧,那就由我來開這個頭吧。要說起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時我正是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在行當里也小有名氣了,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揚言沒有自己不認識的藥材。要現(xiàn)在想來,還真算是基因強大,畢竟咱是一代名醫(yī)的后人??赡菚r候不知道啊,總認為是自己多年努力的結(jié)果。都說人要是膨脹了就該出事了,這話一點都不假,我武斷地下結(jié)論,給一個重病之人下了一個藥方,而那個人在吃了我的藥以后,就沒有了進的氣兒,光剩下出的氣兒了。我還不悔悟,對病人家屬說,等著吧,很快就會好轉(zhuǎn)的。這時就來了一個中年人,其貌不揚的,張口就給我說了個方子,讓我照著給病人熬了藥強行灌下去,我哪聽得進去啊,心說,你從哪來啊,敢對我一個行家說東道西的,要擱在平常,我把他趕走就完了,可是他并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平靜地望著我,在我的眼里,他已經(jīng)不再是個人,更像是陽光下的一棵樹,和煦、強壯、威嚴,他竟然鎮(zhèn)住我了,我馬上照他的話去做了,病人在服藥的一個小時后就醒了過來,而我,自然是虛心承認了錯誤,他卻毫不接受,深深向我鞠了一躬,并稱我為‘師父’,我覺得其中必有緣故,就把他請入了密室。
據(jù)此人講,他是扁鵲的第十大弟子虢太子的后人,當年扁鵲一再提醒蔡桓公的病在不斷嚴重,但是蔡桓公就是不聽,最終病重而亡。深知其中利害的扁鵲在蔡桓公還未咽氣之時就逃往了秦國。偏偏當時的國君秦武王是一介武夫,力大無腦,竟和武士們舉行舉鼎比賽,不覺傷了腰部,疼痛難忍,吃啥藥也不管用,這時有人就舉薦了剛進入秦國的扁鵲。扁鵲自然是藥到病除,令秦武王大悅,封他為太醫(yī)。雖然別的太醫(yī)幾進讒言,武王還是沒有打消重用扁鵲的念頭。偏偏有個叫李醯的懷恨在心,幾次設(shè)計想殺了扁鵲,但因為扁鵲的幾大弟子一直守護有方才幸免于難。扁鵲在眾人的勸阻下,準備離開秦國。李醯并沒有想放過他,仍然設(shè)計著各種計謀,殺他而后快,最后甚至動用了刺客。
出事那日很巧,別的幾個弟子都有事出去了,只剩下虢太子守在扁鵲身邊,刺客忽然出現(xiàn),躲無可躲,扁鵲竟然當場中刀,刺客揚長而去。虢太子急火火地想搶救,奄奄一息的扁鵲卻提著一口氣制止了,命他火速收拾自己的諸多著作,也不要再等其他弟子,立刻去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刺客很快會去而復返,將會搶奪這些著作。虢太子還想堅持,但看扁鵲一臉的決絕,他只好沒命地去收拾東西,看到所有的著作都打入了行囊,扁鵲微笑地去了。虢太子還未來得及哭兩聲,刺客真的去而復返,好在虢太子事先想好了藏身之處,才使得那些書幸免于難。在刺客大砸特砸房內(nèi)的用具之時,淚眼迷蒙的虢太子最后望了一眼師父的遺體,悄悄地從后門離開了······
那些書太重了,虢太子咬著牙拼命往前走,慌不擇路,一路向著深山的方向而去,直到最后走不動了,他才就地休息,那里已是只有風聲和密林相伴的一個深谷,但虢太子最后孤身留在了那里,埋頭學習師父的著作。從那以后他隱姓埋名,也再沒有幾個師兄的消息,只是憑著一己之學,常常下山,學師父救助百姓,并把師父的著作傳授給一些有志有德的青年之士,讓那些書籍在川蜀大地上廣泛流傳。據(jù)說虢太子活了一百多歲,這可能跟他長居深山,修心養(yǎng)性有很大關(guān)系。他生前與山下女子婚配,育有二男一女。
離扁鵲離世(公元前310)一百零八后年的那一年(公元前202年),虢太子再一次下山出游,也是最后一次出游,這一次他走的很遠,竟然到了徽地之垓下。雖未目睹‘霸王別姬’的凄慘悲烈之狀,卻從當?shù)乩习傩盏目谥械弥?,入土時間不長的虞姬的墳前,長出一種起草,竟然在月下能舞。虢太子對于‘異物’不甚有意,但他對各種奇異植草卻是非常上心,于是詳細向了解之人問詢,對方告知他,虞姬自刎后,項羽帶著她的尸體向南急走,不料漢兵追至,項羽無可奈何地丟下了虞姬的尸體。項羽突圍后,虞姬的尸體被來不及突圍的出兵移葬到了一個叫‘霸離鋪’東5里地的地方。虢太子不辭辛苦地邊打聽邊趕往了那里。
虢太子趕到那個小土包的面前時,月亮都升起了老高,他還真看到了那些綠綠的草,而且那些草真的會有節(jié)奏地向一個方向傾倒,就像會跳舞一樣。但他認為一定是風的作用,是風吹得這些草不停地傾倒,雖然他根本沒有感覺到有風在吹,也沒有看到旁邊的樹葉子在動,他不相信世間有‘靈異事物’的存在。不知為什么,他沒有著急走,許是那月光有些迷人吧,也或者他忽然想起這個在眾人口中美不勝收的女人的悲慘命運,他在旁邊的樹影里坐了下來,于是奇異的事情就發(fā)生了,許是虞姬這個女人故意要演場戲給他看也未可知。
一個流浪漢樣的人溜溜達達地過來,衣衫襤褸的身上還披了個破被面樣的紅布當斗篷。在走到土包之前,那個人都是迷迷瞪瞪,浪浪蕩蕩的,等到了近前,那人忽然將紅布披到了頭上,扭動著身體,咿咿呀呀地唱將了起來:
看大王在帳中合衣睡穩(wěn),我這里出賬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適聽得眾兵丁閑談議論,口聲聲露出了離散之情。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且聽軍情報如何。
唱到此,那扭捏作態(tài)的流浪漢忽然丟了紅布,順手撿起一根樹枝,身子挺直,一臉的悲壯,瞬時竟將手中木棍舞了起來,有板有眼,有招有勢,嘴里仍唱個不停: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虢太子看得呆了,自己不僅都哼哼起來了: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流浪漢聽到虢太子的哼唱,忽然停止了舞唱,轉(zhuǎn)身望著虢太子,月光下,那張臉是深情的,卻是一張抹得五迷三道的臉,令人看得三分詭異,五分悲戚,虢太子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叫一個煩苦難耐,卻又不知該離開還是說點什么,最終只能呆呆地和那流浪漢對望。如果此時有路人經(jīng)過,定會被眼前的情境搞得哭笑不得地好奇很久。接著流浪漢忽然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全身放松了下來,嘴歪眼斜、胡言亂語地轉(zhuǎn)身準備走掉。虢太子卻不知是那根神經(jīng)被調(diào)動了起來,起身拔了一把青草,又從身上背的背囊里取出一個石藥灸子,把青草掐拽了幾下,丟到藥灸子里不停捶搗,直到捶搗出些汁液。他又從糧袋里摸出一塊干糧,盡數(shù)將捶搗出的青草汁液蘸盡,來到流浪漢的面前遞給了他。流浪漢看清虢太子手中捏的竟是一塊干糧,立刻搶了過去,塞進了嘴里,大嚼特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因為是太著急了,他被噎得直翻白眼。虢太子趕緊在背囊里倒騰水袋,還沒找到拿到手里,那流浪漢就像一袋面一樣‘噗通’一聲撲面倒地。虢太子連忙把他翻了過來,從懷里掏出銀針扎向他的人中及幾處穴道。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流浪漢才像嘆息一樣吐了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似乎一下子就看清了虢太子的臉,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瞪著清澈的眼睛問:
‘閣下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