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提到了《周易》,而且是大談特談,張騰和阿牛這一唱一和的,讓小畢感到很急躁,他更想知道的是何以張騰要下那樣的死命令:為什么讓大家伙搬開桌子,將地鋪打到桌子放置的地方,還讓每個人都盡可能地做到上面不能動。張騰的解釋更不是他這個對《周易》一竅不通的人能夠弄明白的:“澄心堂”就像一個獅子,而“巽、震、艮、乾、兌、坤”六個卦位上的房間就如獅子的六個死穴,而坤位則是這個獅子的咽喉之處,大家分別住在這幾個位置上,就會像六顆“天釘”,直接把獅子釘死在這里······.
小畢一臉的崩潰說:
“我也不準備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您讓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了。只是現在還不到晌午,大家伙這要做到啥時候?。俊睆堯v語氣堅定地說:
“每天的申時吧,不出三天,肯定會有收獲?!卑⑴=械溃?p> “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隊長你因為懂《周易》,現在可以當神算,做個半仙了?”張騰認真地回答:
“我不是說了嘛,坤位的申猴就是這個意思啊。以十二辰子算起,它處于第九位啊?!卑⑴o奈地笑笑:
“我可是認真地背了十二時辰的,知道申時是下午的三點到五點,別的可就不知道了,您這么一說,我又糊涂了。我這么問吧,下午三點到五點會發(fā)生什么事?。俊睆堯v點點頭:
“問到點上了,如果我推測得不錯的話,會有人到這里來接應‘天外來客’。”
“天外來客?”小畢和阿牛異口同聲地問。張騰若有所思地說:
“這‘天外來客’的情況如果我講出來恐怕你們不太好理解,更不好接受,但我還必須得給你們講?!毙‘吺箘诺財[了擺頭,似乎想要把什么東西從腦袋里搖出來一樣說:
“反正隊長您現在講的我是一件也聽不明白,阿牛比我也強不到哪去,您就講吧,能理解我們就盡力理解,理解不了的我們接受就是了?!睆堯v的臉上顯出放松的神色:
“你這么一說,問題倒是簡單了,可是說出來照樣是難題。這些‘天外來客’,我這么稱呼他們,是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更合適的詞來稱呼他們,他們來自于一個跟我們平行的世界,大師說,這個世界相對于我們被稱作‘平行宇宙’?!贝搜砸怀?,如晴天霹靂,把阿牛和小畢徹底驚著了,他倆半天沒有說話。張騰對他們的反應一點也不奇怪,哈哈笑道:
“我就知道你們會是這種反應,而且也不會相信我所說的這種情況的存在,可是,它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當然了,換做是我,第一次聽說,跟你們的反應肯定是一樣的。大師的原話是:平行宇宙是指從某個宇宙中分離出來,與原宇宙平行存在著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在這些宇宙中,也有和我們的宇宙以相同的條件誕生的宇宙,還有可能存在著和人類居住的星球相同的、或是具有相同歷史的行星,也可能存在著跟人類完全相同的人。同時,在這些不同的宇宙里,事物的發(fā)展會有不同的結果:在我們的宇宙中已經滅絕的物種在另一個宇宙中可能正在不斷進化,生生不息。相互平行的兩個宇宙,既不重合,也不相交,可謂‘井水不犯河水’。雖然有時通過一些偶然的事件,兩個宇宙能相互感知對方的存在;但一般而言,仍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大師描述平行宇宙時用了這樣的比喻,它們可能處于同一空間體系,但時間體系不同,就好像同在一條鐵路線上疾馳的先后兩列火車;它們有可能處于同一時間體系,但空間體系不同,就好像同時行駛在立交橋上下兩層通道中的小汽車。”小畢幾乎是嚷嚷了:
“隊長,要不您換成我們能聽得懂的詞兒也行啊,這什么‘宇宙’什么的,我是真的聽得腦袋大!不是一般的大!”阿牛也說:
“您就講講,您說的那個世界都會生活著什么樣的一批人?他們跟我們長得一樣嗎?我怎么聽您剛才說的意思是,那個世界的人跟我們差不多,只是會發(fā)生的事情不一樣啊。”張騰再一次向阿牛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啊,阿牛,我今天是第幾次跟你說這個詞兒了?你還真能說到點上去?!币贿叺男‘叢粯芬饬耍?p> “那隊長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靠譜唄?”阿牛猛擊了小畢一拳,說:
“別打岔!”然后又轉向張騰說:
“隊長您接著說,我怎么就說到點上去了?!睆堯v點點頭,說:
“和我們平行的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都跟我們這邊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我們這些人就像從鏡子里被反射到了那個世界一樣,那個世界也有我們這些人。他們的生活,發(fā)生的事,常常是在我們這個世界沒有反生過的。這么說吧,你在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父母,娶了一個妻子,生了個孩子,在平行的世界,你的父母就是別的人,妻子也不是同一個人,孩子也不會一樣,也可能比這個世界多兩個,也可能沒有?!毙‘吅鋈恍Γ?p> “這么有意思啊,也就是說,人們在這個世界的遺憾,沒準在另外那個世界確實完美的,比如說,他在這個世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家財散盡,橫禍重重’,可是在另一個世界卻是生活美滿幸福,壽終正寢?”阿牛橫了小畢一眼: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腦子里竟這些東西?”張騰樂不可支:
“哈哈,話糙理不糙,就是這個意思?!卑⑴S终f:
“話可以這么說,可這個世界,就是隊長你從你口中的那個大師那聽來的吧,難道你真的就那么相信他的存在?”張騰的話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
“當然不光是聽說的,我是去過那個世界的,所以相信。”這句話不亞于一顆炸彈爆炸的威力,眼前的兩個人完全被炸蒙了,這可是他們尊重和信任的領導說出來的話,而且是這么嚴肅地說的,怎么理解和接受這些事呢?張騰同情地看著兩位的懵逼表情,認真地說:
“理解,理解,你們的感覺我現在完全理解。我給你們講講事情的原委吧?!眱蓚€人仍愣愣地看著他,毫無反應,張騰只好自顧自地講起來:
“那是一場很慘酷的戰(zhàn)事,可以說,就是我的‘滑鐵盧’之戰(zhàn),由于我輕信敵人將領的假投誠,毫不懷疑地帶著我的部隊前往接頭地點去迎接投誠人員,誰知直接就被人家‘包了餃子’,我當場就被人家打中了頭部,傷口并不是很深,子彈劃過右耳飛了出去,血很快止住了,卻不知傷到了哪根神經,我暫時性地失語了。我的通信員拼死用身體護著我,和另外幾個身受重傷的同志一起,將我搶出了包圍圈,撤往深山。
那個假投誠的敵人將領一直帶著人乘勝追擊,那幾個身受重傷的同志在危急時刻一個個留了下來,拼著最后一口氣掩護我們撤退。我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心里是清楚的,幾次想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大家的平安,都被我的通訊員強力制止,他拖著我,一直向大山深處撤去。直到我們推倒了退到了一道懸崖邊上,我的通訊員換上了我的衣服,把我推到西南方向的一個小拐道上,自己引著敵人奔去了懸崖邊,然后當著敵人的面跳下了懸崖。我心如刀絞,聽到幾步以外的那個敵人將領的歡快笑聲和他的幾句話:
‘這輩子我見過笨的人不算少數,今天卻開了眼了,還真有這么笨的人,竟然相信我會跟著他走,哈哈哈,我有那么傻嗎,這邊有吃有喝,高官俸祿一樣不缺,我干嘛要跟著他去吃糠咽菜,朝不保夕,哈哈哈,姓張的,你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傻子一個!希望來世你能多長點腦子吧?!銈兛梢韵胂笪耶敃r的懊惱,其實我的通訊員最初是提醒了我的,他堅決不同意我?guī)е筷犌巴鶇R合地,唯恐有詐,我還笑他小肚雞腸,怎么就不能相信別人?,F在我欲哭無淚,說什么也沒有用了,沒有后悔藥可吃,只想活下來,吸取教訓,重新組織部隊,替死去的戰(zhàn)友們報仇。可偏偏這時,那個將領的身邊有人說,跳下崖去的只是一個人,會不會做頭兒的我沒死?這話我聽得清清楚楚,趕緊想往后面撤去,卻已經被那幾個回頭的人看到了。那個將領一揮手,數十人向著我就跑了過來。
幾乎心灰意冷的我卻不能讓自己放棄生的努力,我必須活下來,替死去的戰(zhàn)友報仇。我口中念著‘活下去,必須活下去,活下去······’轉身沒命地向著那條小道磕磕絆絆地跑去,可能是還傷到了運動神經,我根本不能跑直線,身體劇烈地晃著,抖動著,但是我咬牙堅持著向前邁步,卻走得很慢,像是在散步一樣的速度,心里火急火燎,腿卻不聽使喚。后面追的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慢下了腳步,大聲笑罵了起來:
‘跑啊,你接著跑,怎么成這傻樣了,哈哈······’
‘哇,張司令啊,厲害的主兒啊,怎么慫了?’
‘跑啥跑,你又跑不動了,還讓老子費力氣,趕緊的,爬過來!’
‘哈哈哈,跑不了了,司令,我們這次可立了大功了,您可得給我們請賞啊!’
‘請賞,請什么賞,功勞全是老子的,張老弟啊,別跑了,跟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吧!’
‘還費啥勁啊,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眼看著聲音已經離自己不到十幾米遠了,更加多的污言穢語也冒了出來,他們盡情地取笑著我這個敗軍之將,就像追著,挑逗著一個已經落入了包圍圈的受傷的野獸!我沒有放棄,仍緊搗著不聽使喚的大腿。忽然,我感到了窒息,空氣開始稀薄,晃眼的陽光也忽然暗下來,暗下來······我心叫“不好”,是不是自己就要昏迷了,倒下了,呼吸不暢了,連風都快感覺不到了,我就要失去意識了吧,后面的吵鬧嬉笑聲也像轉過了一個圍墻的拐角,漸漸地低了下來,聽不清了······不行,就是有最后一口氣,我也要走下去,只要沒有倒下,我就要堅持走下去,堅持······沒有空氣了,我無法呼吸了!天完全黑下來了,沒有風聲,什么聲音都沒有了,我像掉入了一個大的吸音盒子。我沒有昏倒,一定沒有!因為我知道,感覺到,自己還站著,還在緩慢地向前走著······
啊,我又可以呼吸了,就好像被人掐著的脖子自由了,天也在慢慢地亮起來,就好像沉重的眼皮在慢慢地張開時所看到的亮光,而不是太陽從地平線開始升起,黑夜悄悄離去,黎明到來的那樣的蒙蒙亮。聲音也有了,不是那種清晨,世界萬物開始蘇醒而響起的聲音,而是耳朵從失聰狀態(tài)慢慢恢復的那種――重新聽到周圍的一切響聲。我從吸音盒里走了出來,有陽光、有空氣、有風、有人聲,一切照舊······
不對,變了,都變了!我現在可不是在大山里,崎嶇狹窄的山道上舉步維艱,而是站在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人們穿著顯眼,快樂如風,吃著,鬧著,跳著······追我的人?我的身后哪還有那些窮兇極惡、邋里邋遢的兵油子,同樣是鳥語花香、街景如畫的大都市。我一時愣在了馬路牙子上,像做了一個最可笑的夢,不知山里被追的像兔子樣的敗軍司令是真?還是現在如此悠閑美麗的城市發(fā)呆的人是我?
“哎,哎,張騰,你在這站著干什么,車來車往的,再撞了你!”聽到有人叫我,我緩慢地回過頭,卻看到了熟悉的,恨得牙根疼的那張臉——敵軍將領,奇怪的是,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閃著光澤的長衫,雖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但絕對是價格不菲的好料子,他的褲子,鞋子,都是那么的舒適、順眼,可不是剛才那油茲麻花的衣領,肥膩不堪的半粗身材裹在呢料的軍服里。恰恰相反,他身材勻稱,體格健壯,渾身透著一股精煉、豁達的聰明勁兒。只見他關心地伸手扶住了我,聲音里摻雜著絕不是裝出來的焦灼的意味:
‘兄弟啊,啥情況啊,你怎么穿成這樣啊,這是軍服?破爛不堪的,你最近去當片場的群眾演員了?咦,這頭上是咋啦,用破布包著,表演受傷?你別說,還挺像,不過,你演啥不好,看這一身敗軍之將的打扮······’他喋喋不休地叨叨著,手也沒有閑著,在我身上隨意劃拉著,剛開始我只是感到了不舒服,當‘敗軍之將的打扮’幾個字出來后,我就像一只受傷的獅子狂怒了起來,揮舞雙臂想打向他,卻無力地只是小幅度地揮了一下,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仰面倒去。他“啊,啊······”地連叫數聲托住了我,然后回頭喊:
“來人,來個人,張騰要暈倒了,來人······”有幾個人從旁邊高樓下的某個屋子里沖出來,向著我們跑過來,我眼前一黑,真得就昏過去了。
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自己已經被換上了干凈的衣服,頭上的傷口也被細心地包扎好了,躺臥在一個柔軟之極的貴重長沙發(fā)上,而那個敵軍將領就坐在我的對面,焦急地觀望著我。見我醒過來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說:
‘天吶,張騰,出了什么事?你穿成這樣,還,真的受傷了!你這一半天的功夫去哪了,讓人綁架了?我沒聽你媳婦說,你失蹤的事兒???’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天!我還有媳婦了,結婚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這,這個混蛋,害得我這么慘,這是想讓我投降他,才下的這個套?不對,這么悠閑,平靜,莫非我已經投降,被敵人收買了,成為了叛徒?天!這怎么可以,戰(zhàn)友們的尸骨未寒,我卻做出了這等齷齪的事!我奮力想從沙發(fā)上掙扎著起來,大罵眼前的這個混蛋,殺了他,殺了他給戰(zhàn)友們報仇!
但我只能狂亂地揮舞了揮舞手臂,大張著嘴,卻連一點嘶啞的聲音都沒有能發(fā)出來。那家伙立刻跳過來,坐在我身邊,按下我的胳膊說:
‘別激動,別激動,我的天,你這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的天,這一半天在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簡直不敢想象!你放心,我已經派手下去你家叫你媳婦了,她現在應該就在路上了,很快就能進門。慢慢來,等她來啦,就能好好照顧你了,你們兩口子好好交流一下,你告訴她好了,我還真是好奇,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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