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西問出了大家最關(guān)心的問題:何以沈婉珍可以這么肯定,是哥哥張昀琦回來了。沈婉珍回答地也很直接,她親自帶大的張昀珂是個性情溫順的孩子,即使在他年少時總是做“壞事”時,也不會隨便發(fā)脾氣,而現(xiàn)在的他,卻是一個從毛孔里往外流淌憤怒的人······
沈唯西想了解得更多:
“沈姐,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方便給我們講一講嗎?我們這么些人,正好可以給你分析分析?!鄙蛲裾溆行┓挪婚_地笑了笑,還是說:
“我來之前,把我那個養(yǎng)子關(guān)了起來,本以為他會哀求我把他放出來,不想他卻說,
‘你去找那些人吧,跟他們說說這些事,沒準他們能幫助你。’”正好從外面回來的青嵐笑:
“哈哈,那個‘麻桿司機’——啊,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他竟然是您的養(yǎng)子,哦,看他像兔子一樣一溜煙地跑走時,我還以為這輩子就見不著他了呢,看來還是個明白人?!痹┮舱f:
“這個世界真的是充滿了神奇,你永遠也想不到,每天每時和你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人都是什么人,是不是和你有著什么微妙的關(guān)系?!鄙蛲裾鋸那鄭钩霈F(xiàn),目光完全被她吸引著,全然不管沈唯西的期待:
“嗯,我的這個養(yǎng)子除了性格稍顯懦弱,自卑得緊,人還是很聰明的,他跟著昀珂也算是見了不少世面了,有時我就想,如果他們倆不在一起,是不是會各自相安,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沒有昀珂,我們家小亮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鄙蛲裾浜鋈幌裣肫鹆耸裁礃拥剞D(zhuǎn)向了沈唯西:
“唯西丫頭,你是問我那些事吧,我看我能想起些什么就告訴你們些什么吧。昀珂自認為自己長大了以后,就自己搬出了張宅,在家附近買了一棟小房子,很少回來。我擔心他但又不想打擾他的單身生活,就跟他約好,每個周三的上午我會去他的房子里幫他收拾房子的衛(wèi)生,并把他的冰箱里的食物換個遍兒,補充充足。他也會乖乖地在那天守在家里等著我,和我親熱地聊聊天。
可是將近兩個月前吧,我每個周三上午去他那里都沒有見過他,房間里也干凈的出奇,那種少有人住的干凈。我有些擔心,就給他打了電話,最初就沒有人接,等到他終于接了電話后,他的聲音竟然冷漠到了像能滴下冰水,簡單地解釋說,他有點事,需要偶爾在朋友處住上幾天,所以我就不要幫他收拾房間了。雖然語氣冷漠的緊,可是用詞習慣卻仍是他的,所以我就沒有覺出異常,但想想不常去他那的話,會與他越來越疏遠,漸漸地他可能會想不起我這個貼身老保姆了。于是,我還是按照常例,在下一個周三又過去了。他竟然把門鎖的密碼換了!我這個暴脾氣,拼命按門鈴,楞把他給按了出來。
昀珂穿著睡衣就出來了,他的臉上布滿了烏云,順手在身后帶上了門,語氣陰郁地一連串發(fā)問:
‘珍姨,什么意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不用來給我收拾房間了嗎?我會找人收拾的,你回去吧?!袅税胩斓拈T鈴早已把我的脾氣掀了上來無法消下去,也是一連串的發(fā)問像子彈一樣發(fā)射出來:
‘你是誰?你是我們家的昀琦嗎?我怎么覺得你這么陌生?說,你是誰?我們家昀琦是不會以這種口氣給我說話的,你在這干什么?別想騙我,小心我找人把你打出去!’昀珂氣笑了:
‘珍姨,你氣糊涂了吧,我就是我啊,怎么可能是別人,我,我這一陣的脾氣是有點大,您別往心里去,這兩天沒有休息好,我正想補個覺,您老人家就別給我添亂了,回去歇著吧。’我的火氣并沒有因為他的這幾句話而落下去:
‘休想,不要以為你這幾句話就能把我蒙了,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話,讓我進去,我要確認一下我們昀琦安然無恙才會走?!犁娴拿碱^皺得更厲害了,他狠力地甩了一下手,就這一下,我肯定他就是昀珂,因為這是他生氣時常做的動作,他說:
‘珍姨,別讓我真的做出什么不尊敬您的事來,您還是走吧。’說著扭身就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就在那一瞬間,我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如果那時我不進那個門里去,恐怕就會永遠地失去他了。于是,我做了這輩子從沒有做過的最粗魯?shù)氖拢颐土Π阉频搅艘贿吶?,他一米八三的大個子差點被我推個跟頭,趔趄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體,暴怒地轉(zhuǎn)過身,拳頭都揮舞到了我的眼前,好在沒有揮到我身上,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這個瘋婆子,到底想干什么!別以為我尊稱你一聲,你就可以如此放肆,給我滾出去!’眼前這個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孩子突然變成了魔鬼一樣的所在,我也真是瘋了,理也不理他,徑直就往房間里沖去,心想,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他揪住我打一頓,事情既然已經(jīng)弄成這樣,我必須去房里面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對。昀珂想不到我會做出這么瘋狂的動作,立時愣在了原地,沒有跟上來。推開大廳的門,屋里的落地飄窗全部用厚厚的遮光窗簾遮著,昏暗中彌漫著一股腥氣,不是海鮮類的那種腥臭,也不是植物盆栽的土腥味,說不出來那種陌生的濃重的腥氣讓我有些驚慌,我熟練地走去窗前,將一扇扇的厚重的窗簾拉開,讓耀眼的陽光若箭般照射進來,我的眼睛也一時無法適應(yīng),下意識地用手來遮擋,但就在那指縫間,模糊的清晰里,我看到了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去了走廊,那不應(yīng)該是一個人,好像是一個瘦削的男人拖拽著一個矮小的女人快速地離開了。小亮!我想我不會弄錯,但他拖著的是誰就不好說了。明亮的光線下,大廳的地上有噴灑狀的紅色液體,繼而在延往走廊處有拖拽的痕跡。不用質(zhì)疑,血,是血,還有這空氣中的腥味,就是血腥味!我拔腿就要往走廊方向追去,一個身影果斷地擋在了我的面前,是昀珂,這時他反而不再是暴怒了,卻比暴怒還可怕,他用一種我聽著冷到骨子里的低沉聲音說:
‘夠了,你現(xiàn)在馬上從我面前消失,否則,我就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艺娴暮ε铝?,兩腿發(fā)軟,主要還是那些不知道是誰的血也終于嚇到了我,我害怕地避開昀珂的眼睛,轉(zhuǎn)身跑出了大廳,院子······我不知把這件事跟誰商量,白云早就離開了國內(nèi),商陸雖然沒有跟她一起出國,但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也已經(jīng)好幾年了。我最終還得跟我家小亮說,不是我有多信任他,或者他跟我有多交心,主要是我看到的那個背影,我確定是他。
不出所料,我怎么問他也不說話,但不像以前,他不說話我就不深究了,這次不一樣,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感到,有人的生命已經(jīng)受到了威脅。我逼他,發(fā)愿如果他不說實話我就跟他徹底斷絕母子關(guān)系。他真的害怕了,跪在我面前把什么都告訴了我:昀珂幾天前不知從哪里綁來了一個女孩,他不讓女孩睡覺,不停地折磨她,女孩最初還以為他在跟自己鬧著玩,興致還挺高地配合他,誰知他變本加厲地折磨女孩,女孩想跑,他不讓她跑,將她捆在床前。女孩最初神志還算清醒,到后來就完全失去了理智,不分晝夜地哭喊。昀珂喂她吃了一種藥,那女孩就不再喊了,任由他折騰······我大吃一驚,問小亮,他為什么會這么清楚這些細節(jié),小亮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他自始至終就在旁邊,昀珂不讓他走,讓他陪著他做個見證。我火冒三丈,這叫什么見證,這孩子竟然連這種事情也肯做!后來,我又問,為什么會有滿屋子的血,難道昀琦還向女孩子動了刀子?小亮說,昀珂本來也只是把女孩關(guān)起來看她囚禁的樣子過癮,誰知那天早上,那個女孩許是藥勁兒過了,突然拼命地掙扎起來,昀珂拿起壁爐上的一個銅制燭臺在她身上抽打了十幾下,打得女孩渾身是被金屬勾挑起來的傷口,鮮血四濺,人也再次陷入了昏迷。正巧這時我去了那個房子敲門。昀琦出去開門,小亮見他總不進來,尤其是后來聽到了我們的爭吵和我向房間里沖的動靜,他下意識地就把那女孩拖去了里間······”沈婉珍在這時停止了講述,這件事即使在現(xiàn)在只是由她說出來,也不能讓她平靜如常。沈唯西最先開口:
“這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個歇斯底里的張昀琦,哦,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他為張昀珂了?!鼻鄭箙s說:
“錯,正好相反,我們現(xiàn)在不正應(yīng)該稱他為‘張昀琦’嗎?因為他是哥哥,真正的‘張昀琦’啊。”沈唯西同意地點點頭:
“對,對,現(xiàn)在才更應(yīng)該叫他‘張昀琦’了,他就是這樣,神經(jīng)質(zhì)、兇狠、不計后果、更準確地說,是一種病態(tài)的愚蠢。我不知道沈姐你所說的,你帶大的那個孩子本性是不是真的善良,而他的哥哥絕對跟他不一樣?!毙ひ卉谶@時不合時宜地加了一句:
“可人總是會變得呀?!鄙蛭ㄎ鞴室馔榈仡┝怂谎壅f:
“大主編,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說變就變,照沈姐話講,近來他們家里,公司都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大的變故,又如何讓一個人在一個月前后就判若兩人,連三觀都改變了!”旻昊正在為大家收拾桌面,這時加了一句話:
“現(xiàn)在基本可以肯定,這個張昀琦真的是那個從農(nóng)村來的哥哥了。但是弟弟去哪里了呢?”沈婉珍本來低著頭想心事,聽到這句話,立刻坐直了身子,兩眼渴望地審視每個人的臉:
“啊,這也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我的昀珂,我那溫順地可憐孩子被他哥哥掉了包,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他在哪里呀?”說著說著不禁老淚縱橫。沈唯西伸手握住了沈婉珍在桌子上兀自顫抖的手說:
“沈姐,您別難過,總會有辦法弄清楚的,總會有辦法的?!毙ひ卉娍p插針:
“沈女士,我有些好奇的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能算是小事,幾乎可以說是人命關(guān)天了,可你為什么不向公安部門報案,而是來找我們啊,您是怎么知道我們的啊,如果您還說,全是出于您的直覺,恐怕是說不過去的吧?”沈婉珍停止了哭泣,稍稍平靜地說:
“當然不是直覺。你們都認識王霽晗的吧?”她這個名字一吐出口,眾人互相“哦”了一聲,沈唯西驚喜地說:
“沈姐,原來您認識我霽晗姐姐啊,是她讓您來找我們的??!”沈婉珍搖搖頭:
“我不認識王霽晗,也沒有見過她長什么樣?!标惒佄跫绷耍?p> “這就不對了吧,那我姐姐這個名字您是從哪里聽來的?”沈婉珍尷尬地笑了笑: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那養(yǎng)子小亮把他和昀珂一起干過的事一件件都告訴我了,最初我并沒有把這個女人當成事,只是一味地逼小亮說出,昀珂去了哪里。我當時警告他,休想騙我,現(xiàn)在的張昀琦絕對是被人掉了包的人。小亮并不知道張昀琦雙胞胎兄弟被抱養(yǎng)的事,當然我也覺得‘自己抱的是昀珂而不是昀琦’的陳倉爛谷子的事不必跟小亮說。所以他很奇怪我為什么堅持說張昀琦是被掉包了,他說:
‘媽媽,我昀哥的脾氣喜怒無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近他是有些過份地奇怪,但也不至于被說成‘掉包’’啊,我天天不能說形影不離地跟著他,但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都還是在一起的,他做什么事也不瞞我。嗯,我保證,他還是他,不可能像你說的讓人給換了?!f著,為了證明我錯的離譜,他還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并沒有饒過他,接著審:
‘你說他天天禍害人家女孩子,連個女朋友也沒有,這樣的人有什么可信度,你還替他打包票!’我們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公司里找了幾個曾經(jīng)是商陸的‘嫡系’,現(xiàn)在還是比較幫我的職員,逼著小亮帶著他們,在昀珂不在的時候去了他家里,把那個女孩救去了醫(yī)院······”沈婉珍提起這兩個兄弟的名字時非常亂套,對于張昀珂的疼愛溢于言表,好在大家已經(jīng)習以為常,能夠馬上判斷出,她說的人是兩兄弟中的哪一個:
“我一說昀珂沒有女朋友,小亮立刻爭辯,
‘媽媽你是不知道,我昀哥可是有女朋友的人,雖然他的女朋友比他大好多歲,但是他們的感情很好呢——當然,現(xiàn)在他們鬧翻了。’后來,小亮把這個女人的事也講給了我聽,諸如之前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一樣,后來卻忽然翻臉,昀珂竟兩次堅持要殺死她,包括這個女人后來被她的閨蜜送去了地獄,還是昀濟醫(yī)療下屬的一個基金會出手援助她的事······”沈唯西和陳瞾熙聽到這,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喊“等等”。兩個人因為一直各懷心事,誰也沒有跟王霽晗聯(lián)系過,可是這些天來的事卻都是她倆為了幫助王霽晗才努力想弄明白而搞出來的,現(xiàn)在聽到沈婉珍忽然提到她,還加上了這么一句話,不禁大驚。
沈婉珍把自己聽到的關(guān)于王霽晗的“厄運”細細講了出來,她知道的還真夠細,包括王霽晗如何漫不經(jīng)心地進了閨蜜挖好的坑,如何進退兩難,如何猶豫于接受不接受基金會的條件,又如何答應(yīng)了基金會共贏的條件等等等等全部講了一遍。沈唯西不禁感慨:
“都說商場如戰(zhàn)場,真沒想到,一直覺得姐姐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余生肯定旱澇保收、幸福安度的,誰知卻差一點弄個血本無歸,太可怕了?!标惒佄跗财沧欤?p> “這個姐姐還真是沒把咱們當事兒,出了這么大的事,人家跟咱們聲都不吭一聲啊。”沈唯西這次還算和顏悅色:
“跟咱們說管用嗎?是你能幫她還是我能幫她啊,我是真的佩服人家了,出了這么大的事,個人運氣先不論,姐姐竟然能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化險為夷,了不得,了不得!一茗,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是,姐姐最后還是靠了那個什么基金會的幫助才堅持了下來,可這也得是姐姐有能力、有實力才行啊,滿大街那么多人,人家干嘛不幫別人,偏偏幫她王霽晗??!怎么,你不服氣?皺什么眉頭啊!”肖一茗在沈唯西發(fā)感慨的同時一直沖著她皺眉頭,惹得她有些不快了。一直緊張沈唯西的他這次還真是不慌不忙地來了句:
“我不是懷疑你們這位王姐姐的能力和實力,而是想,她恐怕中的不僅僅是她閨蜜下的套,而是被一個更大的套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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