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回答還是讓肖一茗吃了一驚:
“我沒有聽錯吧,死在你床上的那個女人你認識?”林深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點了點頭,不想肖一茗接著追問:
“在我的印象中,林深你回內地沒多長時間啊,去哪認識那個死者的啊,是不是刑偵人員對你的詢問太多了把你給問傻了?再說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地說,那女人是死在你床上的啊,不是說,你只是去淋浴間的功夫,那女人的尸體就出現(xiàn)到你床上了嗎?”
“???啊——”本來還在沉思的林深聽到肖一茗的后幾句話忽然受驚樣地醒悟過來,扭過身子直視著肖一茗的眼睛幾秒,才開口說:
“一茗,是你聽錯了,我怎么會認識那個女人,再說了,她也不會是死在我床上的,就像你說的,我進淋浴間洗澡能有多長時間,這么多的時間,死個人恐怕都死不透吧,呵呵?!毙ひ卉诹稚钕蜃约赫f話的那一瞬間開始覺得腦仁痛,他甚至疼得閉緊了眼睛,眩暈得似乎隨時能趴到地上去,但——僅就是幾秒的時間,唰——,就什么都過去了,一切清明,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的腦仁是不是痛過,接下來他清醒地聽到了林深后面的話,并接下去說:
“真是,那么短的時間,也就是沖了個澡,怎么可能死個人呢,哎,我就奇了怪了,什么樣的一個女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你床上了,還已經死透了!”林深更是一副神經質的樣子:
“哎呀!要不說呢,哪來的一個女人啊,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面孔,雖然我受驚不小,還是很仔細地看過了那張臉,真是晦氣!”說完這句話,林深下意識地回頭向車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車門都緊緊閉著,車窗也都沒有落下來,聽不到車里的任何動靜,更看不到車里人的任何舉動。看來是一輛密閉性非常好的車,自然,車里的人也無法聽到他們的談話,他耐人尋味的眼神在車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就又回過頭跟肖一茗接著發(fā)牢騷,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狐疑并沒有被仍在亢奮中的肖一茗注意到,還有他那疑惑的內容:車窗剛才就是密閉的嗎?還是有人落了下來,又悄悄升上去了?為什么會覺得車里,有人在回瞪自己?
車內,青嵐暗暗吸了一口涼氣,本來見沈唯西回到了車上,想著自己剛才對那個林深說的話是“生猛”了些,為避免沈唯西向自己詢問時,自己少不了要向她表示一下歉意,畢竟是肖一茗的哥們,沈唯西也認識,可,以其大費周章地這么做,還不如直接向當事人說幾句漂亮話,解了這尷尬來得爽快,這么一想,她就摁下了車窗下落按鈕,只是,那車窗的下落過程想不到的悄無聲息,她還沒有感覺,林深和肖一茗的背影就完美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還有他們的聲音。青嵐本來也是想等肖一茗的那句“你林深遇到這種事肯定傷心壞了吧,怎么就跑到這里來了”得到回答再開腔的,偏偏他倆一來一去的幾句對話卻是如此的詭異:林森自己說,那個死在他床上的女人他是認識的,卻在肖一茗反問回去時反口否認,還打哈哈說什么洗個淋浴連個人都死不透的怪話,偏偏這時的肖一茗的話更耐人尋味,不僅順著他的話說,而且還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聽到林深的回答——他認識那個死在他床上的女人,甚至還追問了一句:什么樣的一個女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你床上,還死了!
青嵐在聽完肖一茗的這句話的瞬間,就如同踩到了電門上,腦袋那叫一個靈光,迅速地把手指摁向了車窗上升按鈕,所以能在林深說完那幾句神經質的話迅速回頭的當口,可以透過緊閉的車窗恨恨地瞪視他——發(fā)生了什么事?青嵐感覺到了瘋狂,而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瘋了,是這個叫林深的男子,不僅僅是他的話語前后不搭調,還有肖一茗,她認識的肖一茗的心思是何等的縝密,怎么也不會出現(xiàn)剛說出去半分鐘的話就能忘干凈的情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元旦和旻昊兩口子還是以之前的姿勢摟抱著閉目養(yǎng)神,青嵐回望了一眼他倆,無奈于不得打擾地苦笑了一下,抬眼卻與沈唯西問詢的眼神撞了個正著,兩個人默默對視了數(shù)秒,沈唯西先開了口:
“嵐姐,莫非你有什么不好的、先入為主的感覺?呵呵,我覺得肯定有。”青嵐稍稍發(fā)了下愣,她決定先不說剛剛的詭異,而是以一貫的尖刻腔調說:
“怎么就那么不喜歡那個人的口氣,你能告訴我他是一個多么多么正直的人嗎?再說了,正直的人有他這樣的嗎?我先聲明啊,我說的是‘正直’,還沒有談到‘正經’的層面!”沈唯西“呵呵”地笑:
“我也不是特別了解這個人,要算起來總共跟他待得超不過24小時,而且,準確地說,我不是先認識的他這個人,而是先認識了他做的美食,那是一些能把自己的手指頭一起吞下去的美食??!”青嵐對著一臉陶醉的沈唯西也沒打算留什么情面:
“???你還跟他一起過夜了?二十四小時?天吶,跟這樣的人?”沈唯西就是覺得跟青嵐急不起來,這要是別人說出這話都可以直接掀桌子,而從青嵐的嘴里說出來,沈唯西卻覺得無非是一種黑色的幽默,只想笑著回:
“不是啦,都是因為一茗,那時候我因為剛剛經歷了和陳瞾熙,如今竟知是妹妹,一起救了王霽晗姐姐的事,又偶然聽到了基金會的那個馬國勝的‘隱匿’錄音,所以心里的‘俠義’被輕易勾了出來,一味地擔心這個新認識的王姐姐別再被一干小人給暗算了,所以和一茗黑天白夜地窩在辦公室里找線索,那時候因為沒有飯吃等著一茗叫外賣,誰知就把隔壁林深的美食餐車給召喚來了?!鼻鄭埂班坂汀币宦曅α顺鰜恚?p> “原來是那時候啊,你那王姐姐有沒有再進局不知道,我看,你倒是順順利利地入了人家的局了。”沈唯西還是不惱,仍笑嘻嘻地說:
“是啊,世事真的難料,我竟然跟一茗成了這種關系,要是那時候有人跟我說這個結果,我可是想打人的?!鼻鄭箲醒笱蟮厣炝藗€懶腰說:
“聽肖一茗說,你是被他從別處調到雜志社的事吧?從一開始就被人家收進了局,你還說什么,能跑了?我還真的不敢恭維?!鄙蛭ㄎ鬟@一次漲紅了臉爭辯道:
“怎么就不能跑?我又沒有賣給他!只是——”沈唯西的臉似乎更紅了得說:
“一茗還是不錯的哈?人也很溫柔,對我,也還是很上心的······”青嵐還是那個性子,搶白道:
“他現(xiàn)在在你眼里那是一萬個好了,不過我可提醒你······”這時元旦掙脫旻昊的懷抱,睡眼惺忪地插進來問:
“誰,一萬個好?”青嵐看見元旦醒過來,也顧不得提醒沈唯西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搖晃著問道:
“哎,你做夢沒有?做夢沒有?做的是什么?快說快說!”元旦還沒有完全清醒,被青嵐搖得有些急了,不禁胡亂答道:
“做夢啊,做啊,做了不少呢,你說的是哪方面的?”不想青嵐這時又一臉懊悔地自語道:
“唉,怎么就準了陳瞾熙的假了呢,你說這關鍵時候的,真不該放她走啊!”元旦邊回手整了一下還在淺睡狀態(tài)里的旻昊額前的亂發(fā),邊不慌不忙地開著玩笑問:
“管我妹啥事了?她不去上班去,你給她發(fā)工資啊,這時候想起找她來了,我之前也沒覺得你們倆的關系有多親密啊?!鼻鄭诡H有些火大地回道:
“以前沒指著你們倆說出點什么道道來,這左一個夢右一個夢的,你看這一前一后解釋得清楚的,偏偏到這節(jié)骨眼上了,還少了一個,唉,真是!”元旦故意不樂意地照青嵐的背來了一巴掌說:
“我和我妹招你惹你了,你看你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什么夢?你到底想聽哪段,我告訴你不就得了?”青嵐并沒有接下茬,仍順著自己的思路自言自語:
“應該是有苗頭的,這個人不可能把自己擇多干凈,他一定是干過什么的,只是我們都不知道而已,他一定設法隱瞞了什么······”元旦照青嵐的肩又來了一巴掌,不樂意地問:
“你到底一個人在那嘀咕什么呢?‘那個人,那個人’的,這個人是什么人啊?”沈唯西連忙說:
“元姐,我來告訴你吧,是林深,之前肖一茗不是嘟囔了一句他的朋友林深遇到了命案了嗎?我們遇到他了。”
“???還有這么巧的事?我們坐在這輛車上被肖一茗一晚上一口氣拉到了幾百公里外,莫非,正好是他這個哥們出事的城市?”青嵐沒好氣地扳過元旦的身子,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你現(xiàn)在聽我講,在你所做的夢的記憶里,有沒有關于這個林深在這個兇殺案情里的表現(xiàn)情節(jié)?先不要著急回答,好好回憶回憶?!痹罚?p> “怎么就讓我好好回憶回憶了,我連這個姓林的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回憶的起來什么他在這個兇殺案里的表現(xiàn)了,真是,真是!”沈唯西笑著對元旦豎起一個手指,然后指了指窗外。元旦順著她的手指,看到了那個站在肖一茗身邊說笑的高大的林深,現(xiàn)今他倆的臉正對著車子,元旦不禁笑道:
“這是個什么樣的人才啊,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還能笑得這么開心······”忽然她戛然停止了笑,也說不出話來,青嵐幾乎是趴到了她的面前,盯著她問:
“看見他想起來了?想起點什么?那個死了的女人跟他有什么關系?是不是他殺死的?”元旦像中了邪一樣地盯著窗外的那個身影,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沈唯西趁這個當口有點猶疑地問青嵐說:
“嵐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怎么會認為林深會殺人呢?我雖然并不很了解這個人,但他決計不會那么做的吧?他不自己也說了嗎,是別人把那個死人扔到他床上的嘛,你怎么就想到是他殺的呢?”青嵐看了沈唯西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想向沈唯西解釋的欲望,干脆不說話,就望著元旦,等著她開腔,這時,元旦還真得開始了講述她的夢,像一個夢游的人,直直的眼神:
“水聲,很大,嘩啦嘩啦的,從淋浴間傳來,賓館的房間吧,很豪華,紅油油的木地板,優(yōu)雅而簡潔的家具,雪白的床單,枕套······”
“床上沒有人,死人?”沈唯西焦急地插話,不想青嵐狠狠地瞪了她一樣,并把食指豎在唇邊向她“噓”了一聲,沈唯西不好意思地訕訕笑了兩聲。元旦并沒有受她們的影響,就好像她們不存在,仍直著眼神講下去:
“門,忽然開了,兩個帶著帽子的黑衣人快速閃了進來,他們其中一個人的肩上還扛著一個布袋,啊——不是布袋,就是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女人,另一個人幫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女人卸下來,擺在床上,那女人披散著長發(fā),嘴角有污濁的血痕,已經干了,變成了深褐色,那個女人的眼睛大張著,她是個微胖的人,個子不是很高,但也不算矮因此那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扛她進來出了一脖子的汗,他們將女人在雪白的床單上擺了個蜷縮的姿勢,就匆匆地離開了,還順手帶上了門。女人的西服敞開,里面的白襯衣也開了幾個扣子,露出腹部一道道的傷口,像小嬰兒張開的嘴,主要是,主要是······”元旦講不下去了,不停地喘著粗氣,青嵐用手下意識地在她背上順了兩下,沈唯西也沒有再敢發(fā)問,兩個人都眼巴巴地望著元旦,不知何時已經清醒,加入了傾聽隊伍的旻昊,這時拿起元旦的手擱進自己的手心里攥上,元旦才慢慢停止了喘息,又往下接著講:
“主要是那雙大大的眼睛,有點像金魚的眼睛向外鼓著,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不再年輕了,那眼睛周圍的皺紋很雜亂,也很深,眼袋發(fā)著青,像積滿了水的暖水袋一樣軟踏踏地鼓著,高高的鼻梁本來應該很好看,卻是,卻是被什么硬物給敲了幾下一樣,斷了,歪著,嗚嗚嗚······”毫無征兆地,元旦開始哭了起來,而且聲音越哭越大,旻昊趕緊心疼地把她攬在懷里,嘴里不停地叨叨著:
“不哭,不哭,咱們不講了,不講了哈,不哭,不哭······”青嵐和沈唯西對了一下眼色,沈唯西彎曲大拇指和食指,向青嵐做了一個OK的手勢,言外之意是,我說的吧,沒錯,林深不可能是殺人犯,就他那小樣,也就是一個做蛋糕的料兒。青嵐的眼神又著實嚇了沈唯西一跳,似乎那眼神穿過了她的身體又去了前方的什么地方,沒有停留······
前車門一下子被打開,肖一茗探進身來,看見青嵐和沈唯西,因為元旦背著身縮進了旻昊的懷里,他并沒有看見元旦的眼淚,他快樂地說:
“你們都醒啦,要不,咱們找地兒去吃點東西?”青嵐忽然像回了魂樣地精神了起來,搶白道:
“你的精神頭兒挺足啊,你那位朋友呢,他也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嗎?”肖一茗毫不介意地回道:
“他呀,前一分鐘還說要請我們吃早飯呢,忽然接了個電話,說刑偵部門的人有找他去,可能還需要了解點什么情況吧,他急急地就走了,都來不及跟大家道別。唉,他雖然沒有被關起來,我看他的自由也是有限的,咱們還是自己去找個地方先美美地吃上一頓,然后再去找家酒店住下來好好地補一覺,咱們再從長計議如何?”旻昊首先表態(tài):
“我舉雙手贊成,我們家這口子剛剛做完月子,還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呢,可不能讓她太辛苦,這要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子,我這個老公可就背負了天大的罪過了?!鼻鄭蛊财沧煺f:
“我看元旦倒還沒什么,我那個侄女落腳在你們家里才是苦不堪言呢,這才多大點,就直接扔給保姆了,你們不在,難道她不會鬧嗎?”旻昊笑笑:
“這個小家伙堅強著呢,只要是有奶粉吃,一夜不哭不鬧,誰抱著跟誰,從這一點上說,我們這做父母的的還是很有福氣的啊,她還一次都沒有鬧過病,沒有吃過一粒藥呢,哪像我們家鄰居家的那個小家伙,比我們大不了幾個月,天天往泰康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懷里的元旦卻是一下子坐了起來,不顧還掛著的滿臉淚水,大叫了一聲:
“我想起來那個死去的女人是誰了!”眾人大吃一驚,一起問:
“誰?”
“泰康大廈的老總,王霽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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