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鎮(zhèn)惡真是料敵于先,早早摸透了劉毅的性情,讓張小玄多看些劉毅的詩詞文章。果然像他說的一樣,劉毅對稱贊他文采的人都是忍不住要寵信和歡喜,極力顯示出禮賢下士的樣子。
“馬屁精啊馬屁精!原來你這小賊還是個馬屁精?!币坏兰?xì)細(xì)嬌柔的聲音傳入張小玄的耳朵,口吻嘲弄之極。
張小玄微微轉(zhuǎn)首看了眼另一側(cè)的焦媚兒,只見她依然蒙面對著高臺,似在思考問題,完全無視他們的存在一般。
他只好無奈傳音過去道:“見笑,見笑,衛(wèi)將軍的詩確乃千古佳句哈?!?p> 那廂里焦媚兒沒有任何回音,面上的蒙紗卻無風(fēng)自動,微微飄起一角,露出一截潔白的下巴和紅唇。
從張小玄這個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那焦媚兒紅唇微張,口形顯示出來的字分明是個“呸”字。
嘿,這女人一副仙女模樣,怎就喜歡說些不雅之詞。張小玄暗中嘀咕一聲。
蒙紗落下,焦媚兒不再搭理張小玄。
“砰砰砰”劉毅忽然站起,身材高大的他幾步走下高臺,來到張小玄身側(cè)細(xì)細(xì)打量兩眼后,雙目放光道:“果真是芝蘭玉樹的俊逸少年,不下于謝靈運(yùn)??煺埲胱??!?p> 堂堂衛(wèi)將軍竟向張小玄微施一禮,欣喜的牽著張小玄的手讓他到朱顯之下首位置,仍不愿松手。
朱顯之忙咳嗽一聲,劉毅方覺失態(tài),放開張小玄的手。待張小玄入座后,劉毅這才施施然回了高臺寶座之上。
張小玄落座后悄悄用寬大的長袍擋住雙手,兩手在袍下揉搓,暗暗反胃:劉毅滿臉絡(luò)腮胡子,看上去狠厲豪邁,怎會有這個毛?。款~,這家伙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想及此處,張小玄心中不寒而栗,渾身涌起一陣陣惡寒,汗毛都豎了起來。
呸呸呸,直娘賊,還是回去將手洗干凈吧。
張小玄心中直喊晦氣,恨不得立刻轉(zhuǎn)頭離開議事大廳。
返回高臺寶座上的劉毅這時已恢復(fù)常態(tài),一本正經(jīng)的對焦媚兒道:“西蜀國公主遠(yuǎn)道而來,且請去休息一夜。明日由我晉國康樂縣公謝靈運(yùn)陪同游玩一下,聯(lián)盟事宜容我明日決斷如何?”
“敢不從命,但請衛(wèi)將軍盡快決斷,恐遲則有變!”焦媚兒微施一禮轉(zhuǎn)身隨老內(nèi)侍劉異向外走去,但她的口氣中明顯透漏出一絲失望。
劉裕的大兵枕戈待旦,厲兵秣馬。荊州危在旦夕,主事之人竟不能果決處斷。劉毅非是成大事之人。
焦媚兒行到大廳門前,忽然停下腳步向張小玄方向投來驚鴻一瞥,隨即出門而去。
張小玄自然是收到了焦媚兒的傳音:小賊,你等著!今晚正好和你算算之前的帳。
朱顯之和劉毅則都是微微有些驚訝,他們不知道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西蜀國公主為何會突然關(guān)注少年道人。莫非二人乃是舊識?
“張小玄,本將軍聽聞你修道多年,身懷仙家秘術(shù)。不知你可愿輔佐我北擊胡虜,護(hù)國安民,共建一番不世功業(yè),流芳千古?”劉毅待焦媚兒出去后,態(tài)度極為親切,大力招攬張小玄。
但落在張小玄眼中,卻怎么看劉毅的笑容都像是黃鼠狼看著籠子里的雞仔一樣,沒安什么好心。
“小玄乃修道之人,居無定所,志不在建功立業(yè),心只有道。今日來此,本是隨師伯入城,想見識一下江陵的風(fēng)物人情。衛(wèi)將軍過于抬愛了,小玄只能謝過。”張小玄悠然道。
他心里忍不住苦笑,只得將早準(zhǔn)備好的說辭奉上。
張小玄知道朱顯之能一路帶他來江陵城見劉毅,除了想讓他護(hù)送防備厲無咎之外,怕是有一層意思便是想讓劉毅留住他效力。
朱顯之這是在為離開江陵做準(zhǔn)備。凋零的西府兵顯然已衰落到無人可托付,朱顯之再離開,西府兵真正是群龍無首了。如果能讓張小玄留下,對朱顯之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既能將西府兵放心的交給同是天師道的師侄張小玄,又能為劉毅留下一個筑基期修道者輔佐。
出身都天靈印派的朱顯之最清楚,一個強(qiáng)大的勢力若是沒有修道者相助,落敗只是旦夕之間。
比如當(dāng)年的桓溫得到晉國數(shù)名筑基修道者相助便可權(quán)控晉國,北伐中原。謝安、謝玄得到修道者暗中相助才能戰(zhàn)勝符堅,取得淝水大捷。
桓玄當(dāng)年得到尸仙教郗僧施等修道者相助,方敢放心稱帝。但在郗僧施等修道者轉(zhuǎn)換陣營后,盡管手握數(shù)十萬大軍卻也是轟然垮臺。
修道者才是主導(dǎo)當(dāng)今天下各國興亡的關(guān)鍵因素。
朱顯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在臨走之前極力為舊主尋一臂助,份屬正常。
張小玄原本定了個欲拒還迎之策。
這時卻真心希望劉毅將他趕出江陵才好。誰知道這家伙是不是真有龍陽之好呢?
“師侄,莫急回絕衛(wèi)將軍,人間俗世亦是修道煉心之所,有益于修煉。師侄且在江陵游玩幾日再做定奪可好?”朱顯之邊上幫腔道。
張小玄看看一臉期待的劉毅,又看看邊上的朱顯之,假作思慮后方道:“那小玄便恭敬不如從命。一切由師伯安排,在江陵游玩幾日再做打算。”
劉毅滿意的和朱顯之對視一眼,仰天打了個哈哈,連說幾聲好字。
他笑完略微沉吟片刻,轉(zhuǎn)而凝重地對朱顯之道:“朱將軍方才說到天闕山潛藏的我荊州將士是被人出賣致敗。不知可有證據(jù)?劉寄奴難道真是早有準(zhǔn)備?”
“衛(wèi)將軍,可記得剛才西蜀國公主焦媚兒所言?”朱顯之不答反問道。
“哦?你是說?”劉毅疑惑望向朱顯之。
“焦媚兒似無心說到衛(wèi)將軍之弟,兗州刺史劉藩正親率一萬余精兵大江上乘船西來。江面上都是劉兗州的旗號。難道主公便真的絲毫不起疑心嗎?”朱顯之肅然道。
劉毅無聲的坐在寶座里,面部表情陰晴不定。
“不錯,如果屬下所料不差。我和王恒將軍潛藏在天闕山的數(shù)千將士應(yīng)早已被劉裕知悉,我等在山中的伏兵都被劉裕派兵擊潰,劉兗州在建康又怎能安然離開?大江之上劉兗州的旗號怕是迷惑之計,衛(wèi)將軍為何至今未能收到消息?怕是有人堵塞了衛(wèi)將軍的耳目吧!我等天闕山被圍剿,絕非西府兵士生火燒烤山雞,惹來巡檢兵而暴露那么簡單。望衛(wèi)將軍明察?!敝祜@之說完,站起身向高階上深深一禮又道:“另有一事,屬下不得不向衛(wèi)將軍稟報,請衛(wèi)將軍再行核察?!?p> “哦,何事?”劉毅疑惑道。這朱顯之平日里仗著資歷倚老賣老慣了,今日里怎忽然如此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