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林子里沒有找到殿下?!?p> “公子,南邊也沒找到殿下?!?p> “公子……”
大雨傾盆,謝琰戴著斗笠,聽著面前一個個人的匯報,大雨打在他的身上,他眼中沒有波瀾。
隨后,他吩咐:“繼續(xù)找吧,秋收,這次你和冬藏去北邊,林子里我自己去,三天后,外面小鎮(zhèn)集合?!?p> 冬藏不忍道:“公子,現(xiàn)在這情形,只怕小殿下兇多吉少,要是找不到她……”
“找不到她的話,”謝琰打斷道,“三天以后,就不用等我了,直接去金陵吧?!?p> “那你呢?”
謝琰沒有回答,但是,她如果還活著,他一定會帶她回去。
……
李清嘉覺得,一個人,什么都可以丟,面子不能丟,尤其是在仇敵面前。
架子還是要有的。
強大的動力驅(qū)使下,李清嘉緩緩扶著旁邊的樹木,坐了起來,扯著嘴角冷笑:“沒想到你居然沒有死在華州。”
“呵……”
宋漓像是變了,這些年他長高了,褪去了少年的五官,受過了苦和磨難,他已經(jīng)被磨平了許多。
以前,被李清嘉輕輕刺兩句,他就要跳腳,如今,他只是淡然挑眉,“痛嗎?痛就別說話?!?p> 李清嘉再次感覺到傷口傳來扯痛感。
她真想撕碎了面前的人。
她看到宋漓手上握著刀,她恍惚間似乎明白了,從一開始,宋儀就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你看看,她沒死在這一箭上,宋漓就出現(xiàn)要給她補刀了。
李清嘉摸著樹,在她心中,宋漓是比宋儀更讓她討厭。
雖說同樣骨血情深,但是她自詡年幼時沒有對宋儀有什么感情,但是宋漓不同,他從她的力保下才活了下來,可是后來他們再次見面,他對她絲毫沒有感恩,多的是冷嘲熱諷。
她和他打過幾架,那時候他打不過她,還不要臉地叫幫手,她的身上常常掛彩。
五年前將他送走,除了對宋儀薄情的略微同情以外,她完完全全拍手鼓掌。
而今再次見面,這梁子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來。
她大概能猜出,他是奉了宋儀的命令。
她盯著那把刀,她知道今天自己逃不掉的,那刀鋒流轉的光芒分分鐘可以奪走她的性命。
她看得有些失了神。
可就在這時候,刀鋒卻被它的主人抽走。
李清嘉剎時回身,抬頭看著宋漓,不可置信:“為什么?”
“李清嘉,”宋漓眼眸漆黑而深邃,“我們談談合作吧?!?p> “合作?”
李清嘉說起話來胸口有些痛,她提了一口氣,才得以維持繼續(xù)下去:“你是什么意思?”
她憑什么信任他。
宋漓盯著她,認真地說:“她涼薄至此,我若殺你,又質(zhì)子歸國,如何能和剩下的幾個皇子公主斗?說不準那天就被推出去鳥盡弓藏。”
“比起剩下的,你我知己知彼,你不是想要皇位嗎,我?guī)湍隳玫剑悄惚仨毐N疫@一生無憂?!?p> “這個交易,可劃算?”
當年他只知這小丫頭不過只說了一句話,就改變了一個君王的決策,可他年幼,心性高傲,他嫉妒多于感恩,可是救命之恩多么難得,一句話的份量有多重,是他親歷辛苦以后才明白。
他信任而討好的母親轉身就把他送走,曾經(jīng)手把手教他琴棋書畫,在流放途中生病為他翻山越嶺采摘草藥的父親愈發(fā)冷淡。后來,在華州,那些人將他踩在腳下,逼他喝下墨水,寒冬酷暑,他獨自一人,身邊的仆從叛離的叛離,死的死,最后剩下他一個,從華州逃出來,跑回他心心念念的故鄉(xiāng)。
可是,皇宮大門緊閉,他的母親讓他隱蔽在暗處,他愈發(fā)明白,皇權容易讓人心寒。直到要殺李清嘉,他才被推了出來。
他曾經(jīng)被背地里說成是皇太子,可是他現(xiàn)在不求皇位,只希望能夠安穩(wěn)。
李清嘉晃了下神,雖然她不怕死,但是并不妨礙她識時務,她沒多猶豫,說:“好,成交。”
宋漓松了口氣,其實,他也害怕她不答應。冒險放走她,不僅僅是出于私心,更是因為,他還有救命之恩沒還。
他將身上帶著了傷藥扔給李清嘉,說:“接下來的事情,按我說的做。”
……
藥效壓制疼痛,李清嘉似乎沒有那么疼了。
雨停了,她卻不可以走動,藏在灌木了躲著。
宋漓不可以帶她走,他不僅僅是一個人,還有宋儀的整個暗衛(wèi)團。
她要等他們都都走了,自己在離開
宋漓給她的是上好的傷藥,專門救急用,一是止血,二是抑制疼痛。
一共三顆,她吃了一顆,痛感就沒有那么強了,當然,等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再把剩下兩顆吞下去,然后應該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往東走有多大一個小村莊,她去到那里,再慢慢治療,后面再想辦法回去。
她估摸著時間,雨早就停了,宋漓一群人應該已經(jīng)走光了。
她整個人卻感覺迷迷糊糊的,很顯然,宋漓是低估了她的傷勢,她吞下兩顆藥,雖然傷口不疼,但是人渾身軟綿綿沒有力氣。
李清嘉開始想睡覺。
但是藥效也就那么多,而且不能完全治愈她的傷,她再不去找大夫包扎止血,只怕這一睡,要玩完。
但是這事也不是她能夠控制了,她努力瞪眼,卻沒有絲毫作用。
將睡欲睡,她似乎看到一個雪白的身影跑到她面前來。
李清嘉心里想著:是你嗎?
而后,她的后腦被輕輕托起,那個人抱起了她,她渾身輕得像羽毛,軟弱地任由他控制。
她知道他是謝琰,她沒有力氣,說不出話,甚至看不清楚,但是卻準確地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
她不會記錯。
她聽到他喊著她的名字。
清嘉,清嘉……一聲又一聲。
“不要睡好不好?”
她腦袋一晃,倒向一邊,仿佛在說,她其實沒完全睡著。
半夢半醒見,她感覺身上的衣服被脫了下來,有手指輕柔地順著她的肩胛骨,輕輕擦到她的傷口傷。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這一箭幾乎穿心,她活下來,完完全全是靠運氣。
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完全陷入了昏迷。
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穿上了,而且已經(jīng)干了,她掙開眼睛,正看到謝琰在面前給火加柴。
四周圍很黑,原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
此處像是一個山洞,謝琰見她掙開眼睛,連忙過來摸摸她額頭,“清嘉,你還好吧?”
清嘉張了張嘴,胸口劇烈疼痛傳來。
接下來的事情她也沒想到,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掉下了眼淚。
謝琰沒有想到。
她也沒有想到,她伸手就想要往傷口抓去,謝琰連忙眼疾手快攔住了她的手,將她拉進懷中,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靠在謝琰懷中,竟被疼得哭了起來。
“疼…謝琰…好疼啊……”
“謝琰…我好痛……”
“嗚…痛…”
……
她一聲聲抽噎,謝琰心仿佛碎了一樣。
“不痛了,清嘉,我在,不痛,我陪著你,我一直陪著你?!?p> 清嘉沒有清醒多久,不一會,就在他的懷里又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著還是又昏迷了過去。
謝琰輕輕抱著她,她眼角還掛著點點淚痕。
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謝琰心想,下雨怕她傷口要感染,不敢?guī)鋈ァKl(fā)現(xiàn)她時,雨又轉大,看到她靠著樹雙眼緊閉,渾身都是血,他又驚喜又害怕,幸好,她還有呼吸。
他把她拉進山洞的時候,她已經(jīng)發(fā)起了高燒,怎么喊都起不來了。他整理了一下她的傷口,半夜時,她的呼吸聲越來微弱,幾乎沒有,他越來越害怕,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入睡。
他在害怕,這一生,能讓他這么害怕的,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雨漸漸小了,他知道清嘉的傷不能再耽擱,抱起她便準備要離開,她可真的好輕,他沒用多大力氣就抱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她卻緩緩睜開眼,“謝琰,我們?nèi)ツ???p> 謝琰權衡了一下,往西是和秋收冬藏會合的小鎮(zhèn),可是太遠了,他此刻懷里的人情況時好時壞,偶爾醒來偶爾睡去,反反復復,他略懂醫(yī)術,也看過她的傷口,情況并不那么樂觀,他實在不敢冒一絲風險。
至于和冬藏的三天會合期,只怕要無法趕到了。而且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自己帶清嘉去金陵。
他明顯感覺到了,冬藏有問題,他不敢把現(xiàn)在的清嘉放在她身邊了。
正好東邊有個小村莊,離這里不遠,他想了想,說:“這附近一個村莊?!?p> 和宋漓指給李清嘉的路線若出一轍。
說著,謝琰朝清嘉笑了笑:“很快就到了?!?p> 清嘉視線有些模糊了,她靠在他的身上,只想要抱著他,輕嗯一聲,就這樣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