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冬天已經(jīng)來臨了。
謝琰督促給每一位兵士做好了棉衣,已經(jīng)準備揮師北上。
金陵剛剛下了一場薄雪,他帶了裹成棉球的清嘉前往軍營。
由于下雪,他們都選擇了馬車,下車時,白雪落在清嘉的紅色斗篷上,頗有些紅梅一般遺世獨立的孤傲。
一般情況下,軍營只有清嘉能隨意進出,沒想到,這次謝琰也能和清嘉一同進入軍營。
謝琰尚有些疑惑,但是看到清嘉一直在瞅著他的發(fā)簪,就已經(jīng)了然是怎么回事了。
清嘉在謝琰昏迷的時候,把自己的白玉簪送給了他,讓他日日戴在頭上。
清嘉猜得沒錯,這支簪子,就是傳說中遺失多年的兵符。沒有人會猜到,當年陛下會把控制百萬大兵的魚符封在白玉簪中,藏在女兒身上。
清嘉知道后更是后怕,她居然敢把兵符明目張膽戴在頭上那么久。簪子沒丟還真是她運氣好了一批。
從軍營出來后,謝琰帶清嘉去金陵最貴的飯店吃飯,金陵城雖然看著已經(jīng)戒嚴了,但是實際上百姓卻似乎不知什么是戰(zhàn)爭,依舊歡歡喜喜的,鬧市中的熱鬧沒有減少半分。
“金陵中人大多以商道謀生,亂世對于他們來說不僅是危機,還是契機,他們現(xiàn)在可都期望著,發(fā)這亂世的財呢?”
謝琰晃著手中的酒杯,其實里面裝的是茶,他喝了一口,卻像是有些微醺了,“清嘉,把兵符給我,你不怕嗎?”
“怕什么?”清嘉咬著一口魚,“落在別人手中更危險。而且,我相信你?!?p> 謝琰微微一笑,“清嘉,你很快就要成為這天下的帝君了,富有四海,你對我毫無防備心,我倒是很歡喜。”
聞言,清嘉卻似是并不那么高興,她反問:“那你呢?”
“我會當你的攝政王,”謝琰給她把魚骨挑了出來,溫柔地笑了,“一生為你輔政?!?p> 一切都會回歸正規(guī),藺朝會回來的,李氏皇族將要東山再起。
他辛苦謀劃那么多年,從多年前宋儀謀反,他假死出來,帶著國印投奔父親的家臣謝昀,培養(yǎng)暗衛(wèi),然后走進宮中,在永和寺忍受五年屈辱。
他終于活過來了,他也會成為清嘉的攝政王。
可是突然間,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他該是以鎮(zhèn)南王遺孤李令澤的身份陪在清嘉身邊,還是繼續(xù)著商人謝昀第四子謝琰的身份呢?
他想不透。
內(nèi)心最深處,他也渴望著恢復自己的身份,重振鎮(zhèn)南王滿門榮耀,可是他不得不首先把清嘉的利益放在眼前,如果,他真要恢復李令澤身份,那不得不正視一件事情——先帝李徽之曾經(jīng)為他和清嘉定下的婚約。
如果是這樣,清嘉將會喪失很大一個籌碼。
……
年底,謝琰正是打著清嘉李氏遺孤的旗號,舉兵北上,李清嘉被擁立為女帝,為的就是恢復藺朝。
也不知道謝琰用了什么手段,南方諸州郡都歸附藺朝,謝琰帶著金陵二十萬軍隊親征,并從各方調(diào)集了十萬大軍,合為三十萬,攻打北方。
金陵依舊屯兵二十萬,身為女君的李清嘉依舊賴在謝府。
謝琰不放心把她放軍營里。畢竟她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差點被閻王爺招走。而且軍營條件險惡,他不舍得她過來受苦。
這些天有許多人前來拜訪清嘉,都被攔在門外。
他們想討好清嘉,清嘉一律只回三句話:“想送什么東西直接送謝琰那。”“有什么事情找謝琰商量。”“想知道什么去問謝琰?!?p> 一通炮仗下來,幾乎沒人來找清嘉了。
清嘉確實不是個管事的,以前當儲君翻折子做做樣子也就罷了,如今謝琰的軍務(wù)出不得差錯,她心知自己才不及人,干脆全部放開讓謝琰和他選的一群謀臣去做。
謝琰又是事無巨細,他在前線上,與清嘉分離,更是把夜一,夜二,秋收都放在府中陪著清嘉。
這時候清嘉才想起了冬藏,她太久都沒有見到過她了,才發(fā)現(xiàn)了些端倪,問起秋收時,秋收卻隱晦不語。清嘉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后來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不再問了。
戰(zhàn)爭兇險,謝琰每天抽出時間給清嘉寫信,他這人報喜不報憂。
清嘉閑來無事,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的信,一封信要看好多遍,然后她開始幻想著前線的模樣,幻想著謝琰雖像個翩翩公子卻披甲上戰(zhàn)場的模樣。再之后,才是回信。
想了想,她似乎沒什么好回的,于是每日給他寄去一張“一切安好”的紙條。
直到謝禾出嫁,清嘉才稍微有話可聊。
謝禾要出閣了,清嘉從人情和理性角度來說都要去觀禮。
謝禾沒想到清嘉居然會成為女君,知曉她真實身份,見到她時總覺得似乎隔閡了些什么,半晌才開口:“陛下……”
“今天你出閣,我來看你一眼,”清嘉笑了,“順便來替你把把關(guān),看看那人怎么樣?!?p> 謝禾看她笑如三寸暖陽,心中的不適應(yīng)消減了些。
那天清嘉看著喜娘替謝禾點好新妝,鳳冠霞帔,帶上蓋頭,一身紅艷地出了謝家大門。
迎接她的新丈夫同樣一身喜服,眉目清秀,見了新娘臉一紅,像是個靦腆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地從喜娘手中接過新娘,像珍寶一樣護著送上了花轎。然后騎上馬在前頭領(lǐng)著路,朝謝家的親戚們告別。
迎出來的謝家主母見女兒上轎,激動地閃了淚花。一直緊緊攥著仆人的手,死死咬住唇,像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花轎終于起了,后面炮竹噼里啪啦地響著,喜娘將喜糖和紅包撒開,引得小孩們爭先撲搶。
紅如烈火的花轎載著新娘離開,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小路盡頭。余下一地殘冷煙灰。
清嘉回去后就給謝琰寫信,信中洋洋灑灑三千字,仔細描述了謝禾出嫁的全過程。
然后五天后,換來了謝琰的一句玩笑般的發(fā)問:“我們的小清嘉,是不是也羨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