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詠閉上眼睛之前,頭頂是天空,背后是青石板。
當(dāng)他睜開眼之后,頭頂是屋頂,背上是床。
“床!是床!這是哪?”當(dāng)路淮詠意識到他此刻真的躺在床上之后,他立馬驚醒了。
但他掀開被子坐起來之后,發(fā)現(xiàn)屋子里并沒有人。
“哦...”路淮詠叫了一聲,因為剛剛一下子坐起來,有點用力了,路淮詠感覺到他的左腿在作痛。
隨后路淮詠小心翼翼地掀開褲子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有人給他上過藥了。
“誰這么好心?”路淮詠心里想。
“外面有聲音?”這時路淮詠聽到外面好像有兩個男子談話的聲音。
路淮詠想出去看一看,可他剛抬腿就覺得左腿一陣劇痛,于是便放棄了。
雖然路淮詠能聽見聲音,可路淮詠完全聽不清他們倆在說什么。
等外面的交談聲消失了,這時才有一個人推門進(jìn)來。
進(jìn)來的人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路淮詠并不認(rèn)識他,他打量了一下男子之后。
“你是?”
“路公子,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見過的?“
見過嗎?而且他還真知道我姓路!路淮詠心想。
“呃....,大概是見過吧,大哥,我記性不好......,記性不好。”路淮詠尷尬回道。
“路公子,你忘了我們在王宮見過?!澳凶诱f道。
男子話說完,路淮詠腦子里迅速回憶了一下他前幾天在北漠王宮干的事和見過的人。
原來是北漠王宮的人,那確實不大奇怪了,因為路淮詠在北漠的那幾天,有好多人試圖和他搭話來著,可是路淮詠哪有心情理會他們。
就算在平常,路淮詠也是不太樂意理會那些和他套近乎的人,雖然平時在瀝州的時候也不會有什么人會和他套近乎。
“哦...,原來是王宮的人,多謝收留?!甭坊丛佔诖采瞎笆挚蜌獾卣f道。
隨后那男子客氣地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就走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路淮詠跛著腿也偷偷地溜走了。
因為路淮詠和他交談了幾句后,那收留他的男子,雖然臉上沒有寫著“不懷好意”,可卻語氣里卻透露著“有事相求”。
可路淮詠偏偏怕的不是他的不壞好意,因為路淮詠覺得自己身上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他圖謀的。
路淮詠怕的反而怕的是對方的“有事相求”,他最怕欠別人人情了,而且他覺得那大哥莫不是誤會他和北漠王室的關(guān)系了,明里暗里地一直打探他和北漠王室的關(guān)系。
而事實上,除去他和趙長弓那層聯(lián)系,路淮詠和北漠王室一點聯(lián)系也沒有了。而現(xiàn)在趙長弓他也.......
路淮詠想到這,心里又開始難受了。
要是那大哥是個好人,要他一情換一情,路淮詠覺得自己怕是有心無力。若那大哥是個壞人,非要讓他幫什么忙,那要是幫不了,怕是駁了他之后,更逃不了了。
所以路淮詠想了想,還是趕緊走了吧。
路淮詠從大哥家跑出來之后,漫無目的地在北漠王城的大街上晃蕩了一會兒。
路淮詠這會兒,倒是后悔自己跑出來早了,因為他現(xiàn)在覺得他有點餓,也不僅是餓,他還覺得胃里有點燒得慌,估計是昨天灌了太多酒的緣故。
早知如此,該吃個晚飯再跑的。
“錢,錢呢?我身上的銀子沒了!”路淮詠這時摸了摸腰間的布袋,突然慌張起來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帶的那一點銀子全都不見了。
什么時候不見的,是在北漠官員大哥那里不見的,還是在我昨晚躺在大街上不省人事的時候丟的,路淮詠這時竟覺得自己像個大傻子。
可此刻他的胃里真的燒得慌,路淮詠肚子開始有點難受了。
路淮詠在原地掃視了一圈之后,他慢慢地走向了一個包子鋪。
“大嬸,我這個錢袋子可以換兩個包子嗎?”路淮詠對那賣包子的大嬸說道。
“走走走.....,換不了,一個包子都換不了?!贝髬鹂戳艘谎勐坊丛佭f過的布袋子,然后立馬嫌棄地擺手道。
“大嬸,我這個錢袋子....”
路淮詠還沒有說完話,這時大嬸一旁剛剛在忙碌的大叔就插進(jìn)來說道。
“可以給你換一個包子?!贝笫逭f道,然后立馬遞過了一個包子給路淮詠。
這時大嬸拉了那大叔的手,好像不太樂意的樣子。
但是路淮詠還是眼疾手快地立馬接過了包子。
“謝謝?!甭坊丛佌f道。
此刻大嬸的表情有些許無奈,路淮詠也有些許尷尬,他把錢袋子給了大叔之后,又連說了幾聲謝謝,就迅速離開了。
路淮詠啃完那個大包子之后,夜也漸漸地黑了。
天黑之后,要去哪里呢,身上一點錢也沒有了。對于前路,路淮詠此刻更迷茫了,因為他一點也沒有想過他送別趙長弓之后要去哪,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
回瀝州繼續(x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般地賣話本、研究毒藥?還是去京城找白珺瑤?
路淮詠心里莫名生出這兩個選擇,但是他又都不想選。
回瀝州?路淮詠原來留在瀝州就是因為趙長弓,如今趙長弓都不在了,自己又回去做什么!
去找白珺瑤?可是去了又能怎樣呢,白珺瑤她是神啊,我又是什么人,我們倆終究沒有可能,去了只會讓白珺瑤傷心,我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她漸漸忘了我這個人也好。...
路淮詠原來并不是一個這么容易傷感的人,自從趙長弓走了之后,他好像就變了,他的情緒一直很低沉。
今晚我要去哪里,明天我又要去哪里,以后我要去哪里……,路淮詠此刻正蹲坐在一個小巷的墻根處,看著這大街上逐漸散去的人群。
路淮詠在小巷的墻根處安靜地坐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等到大街上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的時候,路淮詠才起身離開。
聽說北漠王城這邊有一個收容乞丐的破廟,天黑后路淮詠打算去那邊暫住一晚。
他的銀子丟了,錢袋子卻還在,所以路淮詠覺得他的銀子被找回的可能性不太大,加上他也實在想不起來他醉酒之后見過哪些人。
至于明天過后要去何處,等到今晚順利地找到一個地方躺下之后再想吧。因為路淮詠覺得他現(xiàn)在連思考都感到疲憊。
路淮詠問了一路,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北漠王城這邊的乞丐廟。
路淮詠看似十分的幸運(yùn),因為他剛進(jìn)了乞丐廟,就瞧見眼前有一個空位。
此刻空位旁坐著一個須發(fā)半白的老者,那老者借著一點月光,低著頭,在數(shù)著什么東西。
等路淮詠走進(jìn)時才看清楚,那老者原來在數(shù)銅錢。
“老伯,這個地方有人嗎?”路淮詠用左手扶著左腿,一邊慢吞吞地走向那個空位,一邊問道。
“沒有人?!崩险咛ь^看了一眼路淮詠說道,但手中仍舊數(shù)著他的銅錢。
路淮詠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打攪到那老者數(shù)銅錢了,于是就沒有多問什么,默默地坐下去了。
但路淮詠屁股剛靠近那塊半破的墊子時,那老者突然來了一句:“這塊墊子原來的主人前幾天剛死的?!?p> 老者說的很淡定,路淮詠聽聞,遲疑了一下,但最后還是坐下去了。
路淮詠的遲疑并不是因為他忌諱死者,他只是那一瞬間腦子里又閃過趙長弓的身影,內(nèi)心被刺痛了一下。
“小伙子,你倒是一點也不忌諱?!崩险哒f著停下了他手中數(shù)銅錢的動作,轉(zhuǎn)過頭打量了一下路淮詠。
“或許真的是生老病死罷了……”路淮詠感慨了一句,然后心里默念了一句:一路走好!
路淮詠此刻心里這句話給趙長弓,也給這塊墊子的原主人。
“小伙子,你看著不像北漠這邊的,是九州那邊的吧?”路淮詠剛坐下,老者又問道。
“嗯……,瀝州那邊的?!甭坊丛伝氐馈?p> “瀝州啊,不就在隔壁嗎?”
“嗯,在隔壁。”路淮詠慢吞吞地低聲回道。
老頭大概看出來了路淮詠談活的興致并不高,然后又低頭數(shù)他的銅錢去了。
但其實那老者并沒有幾個銅錢,他只是在反反復(fù)復(fù)地數(shù)而已。
很快路淮詠就在那塊半破墊子上躺下,然后睡著了。
這破廟漏進(jìn)月光,又漏涼風(fēng),人聲嘈雜,破墊子又硌后背,一般人第一次在這種地方躺下都是沒法入睡的,但路淮詠確是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死。...
因為這是他把趙長弓送回北漠之后,第一次睡著了,除了昨晚的醉酒不省人事之外。
因為強(qiáng)烈地困意、疲憊感、心痛感,雜糅在一起,熾灼著路淮詠,他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外面的環(huán)境。
但后來也不知道在哪一刻,恍恍惚惚間路淮詠就睡過去了。
……
北漠王城今晚下雨了。
外面下大雨,乞丐破廟里下小雨。
這時還不算很晚,有的人睡著了,也有很多人沒有睡去。
“雨來嘍,雨來嘍......”沒睡的人中有人大喊道。
“雨來嘍,雨來嘍......”越來越多人喊道,原先已經(jīng)睡著了的人也被驚醒了。
一會兒功夫,大家都卷起鋪蓋擠到了幾處沒有漏雨的角落里。
“小伙子,雨水都濺到臉上嘍?!甭坊丛佉慌缘哪莻€老者卷起自己的鋪蓋后,發(fā)現(xiàn)路淮詠睡得很沉,便喊了一句,但是路淮詠并沒有反應(yīng)。
“小伙子,小伙子……”老者又提嗓喊了幾句。
但路淮詠還是沒反應(yīng),“睡的這么死?”老者疑惑道。
“小伙子,下雨了,醒醒嘞……”老者看路淮詠還是沒有動靜,于是就蹲下去用手拍了拍路淮詠的臉,但路淮詠仍是沒有什么反應(yīng)。
“這小伙子不會睡死過去了吧!”大爺突然驚訝道。
大爺此話一出,原本正從一旁跑過去要去躲雨的幾個人就都湊過來了。
有些人看見這邊好像有什么熱鬧事,也好奇地跑過來了。
“看看還有沒有呼吸?!?p> “看著還挺年輕的,應(yīng)該不會死吧?!?p> “他這臉色有點不正常啊?!?p> 湊過來的人七嘴八舌的,你分析一句,他分析一句。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醒醒.....”大爺這會兒還在拍著路淮詠的臉,試圖喚醒他。
現(xiàn)在湊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雜音也原來越多。
“哪有睡的這么死的,死了死了,估計是死了,大爺別理他了。”人群中有一個男子說道。
“小伙子,你沒事咒人家死干嘛。”一個大嬸說道。
“誰咒他了,我昨晚好像就是看到他半死不活的躺在萬喜酒樓外面,估計是喝死過去了?!?p> “他身上沒有酒氣,不像喝酒了?!比巳褐杏钟腥朔治龅?。
“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他這小伙子,八成是三四天沒睡而已?!?p> “人家愛死不死,大晚上的,你們不躲雨,不睡覺,瞎在這分析什么,散了散了....”這時人群后面?zhèn)鱽硪粋€渾厚老成的聲音。...
???伴隨著而來是是“咚……,咚……,咚……”的拐杖碰地的聲音。
????????原來來者是一個拄拐的老頭,看樣子他的右腿應(yīng)該是廢的,因為他是右手拄著拐的。
????????“李長老?!眲倓傋h論紛紛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異口同聲說道。
????????這個李長老是這個乞丐破廟里最年長的的一位,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一個人。
????????把人群遣散之后,他命人把路淮詠抬回了他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