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吃了一驚。
家僮和家將可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東西。
“我們自己家的人不用,要用那些外來的人?”陸夫人有些不滿意:“自己家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兒的,怎么倒要用那些人了?”
陸夫人說的不是不對。
就像她說的一樣,自己家原本就有的家僮多半都是三代以上的世仆,祖上什么樣一查就都是清清楚楚的,也不怕他們有貳心。
可是平暨留下的那些就不一定了。
誰知道那些人原本是什么出身。
謝含景的門第觀念卻沒有陸夫人那樣強。
“世仆要是能,我當(dāng)然一視同仁?!敝x含景溫聲說:“可是他們?nèi)缃衽率潜炔簧贤忸^那些能打仗的?!?p> 起碼那些人手上大多真的在戰(zhàn)場上沾了血,可是家里的……沾了血恐怕也是狗仗人勢、欺男霸女得來的,謝含景不想要這些人。
“母親要是覺得他們能用,就都放到一起去,公平競爭,到時候誰能出頭就用誰?!?p> 謝含景懶得管都放到一起之后會怎么樣。
反正她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話就再挑新的。
至于往后她能不能管的住這些人……謝含景自認(rèn)她的嗅覺還是不差的,往后的局勢只會比現(xiàn)在更加危險,戰(zhàn)火只怕要四燃,打仗的時候多了去了。
要打仗,就說明機會多,機會多了,不愁他們不忠心。
平暨敗退壽陽的時候只有八百人,如今她手中已經(jīng)不比平暨當(dāng)時少了。
亂世造英雄呢,誰輸誰贏早著呢。
謝含景抿唇笑了笑。
“再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樣?!敝x含景有些擔(dān)心。
“你何時關(guān)心起這個來了?”陸夫人笑話她。
南梁近乎是以舉國之力供養(yǎng)士族門閥,誰讓南梁原本就是門閥呢。
謝含景從小就不用為這些事情考慮。
可是那是原來的謝含景,而現(xiàn)在的謝含景總要想到糧草的事情。
“我們家添了不少人啊,”謝含景愁啊:“過上一個月多一點就要過年了。他們現(xiàn)在跟了我,就是我手底下的兵了,不說別的,總不能過年連一塊兒肉都沒有吧?!?p> 謝含景目光刷的看向陸夫人:“我們家應(yīng)該有能去始寧縣收賬的人吧?”
陸夫人忍俊不禁:“每年都有?!?p> 謝含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庇腥耸召~,就說明有人能給她把糧草運回來。
“咱們家有礦嗎?”謝含景猛地抬頭:“我知道家里不缺錢,但是有礦嗎?”
南梁皇帝允許世家占據(jù)大片土地,謝家可肯定也有大片大片的山水,至于這些地方是拿來修園子還是種地,那就是世家自己的意思了。
謝家肯定也有這種東西。
別說別的了,土地是自己的,土地里的東西也都是自己的。
謝含景敢保證,自己家的莊園里應(yīng)該也有礦,這東西私有。
誰找到了就是誰的。
只是小娘子謝含景不關(guān)心這些,她不知道而已。
“有倒是有?!标懛蛉它c點頭:“金礦銀礦都有,只是算不上很大?!?p> 謝含景:“……”
她其實沒想問這個來著,她就是想問問,家里有沒有鐵礦的。
“有鐵礦嗎?”謝含景問陸夫人。
“有,”陸夫人點點頭。
她夫君謝出是宗主,她管著中饋,這些事情不可能全然不知道。
陸夫人知道家里有,但是不怎么管。
“等過了年我去看看?!敝x含景點點頭,很滿意。
現(xiàn)在重要的是糧食啊糧食,兵器什么的可以晚一點再說。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冬了,糧食想種也種不了。沒有糧草,比起沒有兵器來說嚴(yán)重多了。
事有輕重緩急,謝含景覺得她得要盡快讓人拿到糧草。
這種東西,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全。
謝含景做好了準(zhǔn)備,然后讓人把她新收的“小弟”一股腦全安置好了。
然后,前頭的消息就傳過來了。
朱雀航和烏衣巷靠近不是說著玩兒的。
平暨過了朱雀航就從朱雀門進了建康的消息很快就傳出來了。
平暨二十五日進了建康城,謝含景沒過上多久就知道了。
“他有內(nèi)應(yīng)啊?”謝含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
打的這么快,建康作為南梁的皇城卻連一日都沒有撐過去,要是里頭沒有內(nèi)應(yīng)才是怪事。
而且原本守門的東宮學(xué)士還棄城而逃了。
謝含景嘖嘖稱奇。
西晉衣冠南渡之前的頂尖門閥是庾桓二姓,然后才是崛起的王謝??墒悄莻€棄城而逃的就姓庾。
謝含景一邊感慨著世事無常,一邊開始思考怎么在最快的時間里把原本屬于平暨的那一部分人心收歸她手。
不忠心的人謝含景也不太敢用。
但不幸的是謝家自己的家僮現(xiàn)在很沒有本事……
部曲這個東西明明是平日種田,但戰(zhàn)時也可以拿來當(dāng)兵士用的,可是現(xiàn)在那些人一點都不能用。
謝含景要是敢直接把他們丟到戰(zhàn)場上去,恐怕連炮灰都不是。
炮灰好歹還占地方,積少成多了也能有點用處。但是這些人只會直接跑走,地方都不占的。
謝含景只能靠自己。
話說她好多年沒有訓(xùn)過士兵了。
兄長練北府兵的時候她倒是跟著,可是淝水之戰(zhàn)后她一路收復(fù)失地去了,不怎么再停留在一地練兵。
謝含景的不對紀(jì)律嚴(yán)明,但平暨不會給她真正的核心兵士。
再說了平暨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是在短短幾個月里收攏起來的,要說軍紀(jì)有多嚴(yán)明真是未必。
說起規(guī)矩,只怕還比不上陳郡謝氏的那些家僮。
家僮們雖然不怎么殺過人打過仗,但能到烏衣巷里來伺候,起碼懂規(guī)矩啊……
謝含景把他們統(tǒng)一帶到外頭去演戲,心塞的發(fā)現(xiàn)這些人壓根兒不符合她的標(biāo)準(zhǔn)。
平暨都打進建康了,別的地方的各位王們也都快要起兵來爭權(quán)了,謝含景自己手里沒有能打仗的,她心里不穩(wěn)當(dāng)?。?p> 謝含景低落了一天左右,然后決定努努勁兒,矮子里拔高個,起碼也要能找出些人來用。
烏衣巷原本是建在三國時東吳的烏衣營上的,如今也還遺留有營地的遺址,拿來練兵還是可以的。何況冬天部曲們也是在這里訓(xùn)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