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后面還有三抬。
其中一人眼睛極尖,嘴里嚷道,“這一抬露了一角綢子,肯定裝的是布料。中間這臺露出一大顆珍珠在外邊,裝的必是首飾。”
旁邊人忙問,“這最后一抬什么也沒露,裝的什么?”
那人伸長鼻子一聞,“這味道,必是越州府有名的‘方山棠’胭脂!”
有人不信,“你是狗鼻子不成?我怎么沒聞到?”
那人嘿嘿一笑,“我當(dāng)年也販過胭脂水粉,別的都不賣,只賣這‘方山棠’,一盒就要二兩銀子呢!”
“二兩銀子一盒?我的老天爺嘞。”
人群再次沸騰起來。
阿渚往人堆里瞧去,忽看到孫二娘子帶著阿溪也擠在當(dāng)中。不過與旁邊看熱鬧的人不同,她倆俱沉著臉,尤其是阿溪,幾乎要哭了。
撇了撇嘴,阿渚把視線移開。
有一瞬間,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可再去看時,卻看不到了。
賀衍怎么會在這里?肯定是她看錯了。
這空當(dāng),陳喚帶著人已到了門口。
阿渚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來她今天可不是湊熱鬧的,而是有任務(wù)在身。
她搗了搗一旁沉浸在熱鬧里的譚九桐,譚九桐才回過了神,忙對著陳喚笑了笑,卻是一緊張忘了要說什么,那個了半天那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喚卻是微微一笑,對著他一拱手,“九桐。”
又看向阿渚,“阿渚?!?p> 最后看向虎頭,“九楊。”
譚九桐忙跟著拱了下手,一時不知道該喊什么,竟然順口就回道,“陳喚?!?p> 人群中立即便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而輪到阿渚時,竟也是出了丑。
她本還在心里嘲笑譚九桐,可等自己看到陳喚近在咫尺的笑容時,眼睛也不由花了,腦子也跟著不會動了。
她倒是沒直接喊陳喚的名字,卻是跟著他作了個揖。
剛平息的人群再次笑起來。
站在阿渚旁邊的一個婆子,拉了她一把,“那是男人行的禮,你得這樣?!?p> 說著老腰一扭,身子往下蹲了蹲。
“噗!”
緊挨著她的兒媳婦實在沒忍住,立刻又引起一陣大笑。
阿渚心里窘的不行,還好后面還算順利的把人引進了院子。
堂屋里,譚貴和趙二娘子都穿上了最體面的衣服,端坐在上首。
趙二娘子還能控制下表情,譚貴看到人卻已經(jīng)笑了起來。
趙二娘子也驚訝于陳喚的容貌氣度,嘴角不自覺也揚了起來。
陳喚快走兩步進了屋,立時雙手拱在一起,一揖到底,“晚輩陳喚,見過叔父,見過嬸娘!”
譚貴忙起身將他扶起,笑道,“坐、坐?!?p> 陳喚卻沒坐,而是微拱著身子,接著道,“晚輩陳喚,字長青,越州府臨風(fēng)縣人,今年二十,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一弟一妹。兩年前中舉人,決定明年進京趕考?!?p> 聽他說到這里,譚貴和趙二娘子不由對視一眼,眼神都有些復(fù)雜。
陳喚自是也感覺到了,他繼續(xù)道,“自臘月初七在青羊鎮(zhèn)上遇到令愛,便對她一見鐘情,心意無可改,暗自立誓今生非她不娶!今日晚輩斗膽上門求親,還望叔父、嬸娘應(yīng)允。”
說到這,他抬眼看著兩人,“若有幸心愿得成,喚必將真心相待,絕不辜負(fù)!”
眼神堅定,語氣鏗鏘,足以讓人感受他的赤誠。
他又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來,雙手奉上,“這是家父的親筆信,他現(xiàn)任臨風(fēng)縣主簿,因要務(wù)在身,分身乏術(shù),不能親自前來,命我將這封信呈與叔父、嬸娘?!?p> 譚貴接過信,也不作什么樣子,便交給了趙二娘子。
趙二娘子暗暗瞪了他一眼,將信接過,展開了細(xì)看。
只見那字宛若游龍,遒勁有力,極彰氣勢。
人說字如其人,從字上倒可見書寫之人的幾分風(fēng)骨。
再看內(nèi)容,語氣極盡真誠,態(tài)度更是誠摯,絲毫不見官架子,讓人看了打眼心里覺得舒服。
她將信細(xì)細(xì)看了一遍,便交給譚貴,然后再次看向陳喚。
剛開始聽到他已是舉人,更考慮再進一步時,又想到他的家世背景,便覺得于自己家而言實在太過高攀了。
但又聽他后面的話,說的盡是她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也真摯,從頭到尾不見任何士族子弟的驕奢習(xí)氣,也讓她開始滿意。
再有他父親這封信,這滿意不得不又深了幾分。
譚貴將內(nèi)容看了一遍,微皺的眉頭不由一松??戳搜圳w二娘子,見她極輕的點了一下頭,便對陳喚道,“你先坐吧?!?p> 陳喚這才坐下,腰背挺直,坐姿極佳。
接過阿渚遞來的水,他喝了一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一豬一羊,三抬一鏡’是我們那邊的規(guī)矩,提親時必定要帶的,不是故意要張揚?!?p> 趙二娘子溫聲道,“十里不同俗,這是可以理解的。說起臨風(fēng)縣,我和當(dāng)家的都沒有去過,我家也沒有親戚在那里?!?p> 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想必吃食、穿戴跟這里都有區(qū)別?!?p> 對于她著重強調(diào)的‘我家也沒有親戚在那里’,陳喚自然聽出來了,隨即一想,心里不由有幾分了然。
趙二娘子也只是點到為止,便笑著轉(zhuǎn)了話題。
陳喚忽然看向一旁的譚九桐,問道,“九桐今年幾歲了?”
直呼名字,的確天然讓人覺得親近。
可譚九桐想到的卻是自己剛才鬧出的笑話,不由漲紅了臉,“十、十三了。”
陳喚點頭,又問,“可會騎馬?”
“不會?!弊T九桐飛快的回了,突然想到什么,眼里不由露出期待來。
就聽陳喚道,“這個年紀(jì)正是時候,我也是十二三歲時學(xué)的騎馬。你身高夠,又生的壯,或許半日就能學(xué)會。”
譚九桐雙眼簡直在發(fā)光了,根本不管一旁趙二娘子向他使眼色,“趕緊教我”的聲音從臉上呼之欲出。
陳喚看向譚貴和趙二娘子,“這里到臨風(fēng)縣,馬車的話需要三天,騎馬的話則只需要一半的時間。若是九桐愿意跟我去趟臨風(fēng)縣的話,我今天下午教他騎馬,明日便帶他回去,讓他住上一兩日再送他回來?!?p> 譚九桐立即把目光望向趙二娘子,簡直是在祈求了。
趙二娘子看向譚貴。
譚貴想了想點了頭,“也好,那就麻煩長青了。”
看著興奮的譚九桐,阿渚和虎頭嫉妒的牙都要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