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移宮
張嫣怎么可能不知道移宮故事。
雖然她是天啟元年才入宮,并不是移宮一案的親歷者,但是無數(shù)次聽人說過移宮案的具體細節(jié),而且這些講述者都是移宮案的親歷者甚至還是主事者,李選侍本人也幾次到她宮中哭訴過皇帝在這件事上待她太苛刻。
正是有李選侍的前車之鑒,信王入繼大統(tǒng)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把乾清宮讓出來,省得遭遇李選侍同樣的窘迫局面,但是這些年她又后悔當(dāng)時太快把乾清宮讓出來,以至于信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一聽劉永錫說起來移宮故事張嫣就立即反應(yīng)過來,她繼續(xù)一邊欣賞著劉永錫的俊俏臉蛋一面問道:“小錫的意思是以退為進嗎?”
劉永錫非常自信地說道:“不僅僅是以退為進那么簡單,本朝不但沒有皇后監(jiān)國故事,甚至沒有太后監(jiān)國故事,幾次太后秉政都是陛下年紀(jì)太輕無法秉政的緣故,但是國家存亡之際,南都那幾位大人再怎么糊涂也不會貪立少主!”
劉永錫羅列了一大堆必然會遇到的實際困難,而且他指出了張皇后的最大弱點,那就是張嫣并不是皇太后,而是一個沒有兒女的先朝皇后,信王入繼大統(tǒng)又是兄終弟及,所以在崇禎朝她這位皇嫂純粹只是起到點綴作用而已。
但是張嫣越聽越覺得劉永錫肯定胸有成竹:“那小錫覺得應(yīng)當(dāng)說服南都諸位君子?”
劉永錫笑了起來:“根本沒辦法說服他們,本朝沒有太后監(jiān)國故事,更不要說皇后監(jiān)國,而且諸位正人君子現(xiàn)在可以選擇的對象實在太多。”
劉永錫這么一笑,張嫣就知道他肯定有辦法:“那小錫說說除了以退為進之外,我們還應(yīng)當(dāng)做些什么?”
劉永錫接過了張嫣遞過來的酒杯非常神秘地說了兩個字:“移宮?”
“移宮?”張嫣的眼睛特別好看,劉永錫覺得這輩子都看不膩,何況現(xiàn)在她還對自己言聽計從:“小錫是想讓我去哪里?”
劉永錫的答案仍然是非常簡潔:“我家?!?p> 張嫣的笑容絢爛起來讓劉永錫想到了天女下凡,而且她第一時間猜出了劉永錫的想法:“浙江處州府?”
從嘉靖復(fù)爵以來,每一代誠意伯都把家安在南京,浙江處州府青田縣只是歷代誠意伯的故里而已,劉永錫十六年來只回過南田老家兩次,大家想到誠意伯府也只會想到南京。
但是張嫣現(xiàn)在與劉永錫就有一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劉永錫之前已經(jīng)想好一切:“處州府久無帝王氣,不足以成就大業(yè),但是浙江八府足以割據(jù)?!?p> 張嫣覺得劉永錫的想法很有意思,雖然嘉靖以后的每一代誠意伯都把家安在南京,但是這不代表誠意伯府放棄了在浙江的一切經(jīng)營。
恰恰相反,正因為誠意伯府四度提督操江,所以誠意伯府在老家的潛勢力才會越來越強,她如果移宮入浙再與誠意伯府的多年經(jīng)營相結(jié)合,自然會有一番作為。
但是她還是覺得劉永錫的方案有一個致命缺陷:“如果要移宮入浙的話,操江誠意伯的上萬水師豈不是太可惜了?”
之前大家已經(jīng)幾度推演過張皇后南渡以后的局勢,都覺得要盡量利用誠意伯府的實力與關(guān)系,而誠意伯府最重要的一張牌就是劉孔昭手上的操江三營與巡江七營共十營水師,但是真要移宮入浙,劉孔昭的十營水師就只能是遠火解不了近渴。
劉永錫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別人看是我父親是一介武夫,一個大字都不識,可我父親卻覺得我們誠意伯府是耕讀傳家,用心最多的事就是練字,從小都要我們兄弟按祖宗法度辦事,所以他這人雖然平時看起來膽大包天,但是別指望他頂著所有人的壓力站出來支持嫣姐,而且操江誠意伯名下雖然都說是十營水師,實際我父親真正掌握的只有操江三營和太平營,不過四千之眾!”
在明代江防里面向來有“操江”、“巡江”之分,“操江”是指負責(zé)南都江防的新江口三營水師,這是提督操江的基本力量,劉孔昭對新江口水營的掌握完全不成問題。
但是巡江七營則是分囤南京上游到九江的七營水師,劉孔昭真正能掌握的只有距離南京最近的太平營,其余六營水師實際控制在上游諸位巡撫、道臣手里,劉孔昭鞭長莫及就只能保持一種聽調(diào)不聽宣的關(guān)系。
張嫣現(xiàn)在已經(jīng)理解劉永錫的大致思路:“既然操江誠意伯都指望不上,更不用指望史道鄰了?”
史道鄰就是現(xiàn)任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之前劉永錫曾經(jīng)說過誠意伯府與史可法是通家之好,甚至拿出了一部劉孔昭刊刻、史可法校訂的《星占》作為依據(jù),但是現(xiàn)在劉永錫自承劉孔昭都未必靠得住,史可法自然就更不靠譜。
劉永錫老老實實承認地這一點:“我們誠意伯府與史可法是通家之好沒錯,但是史大司馬實在太方正,完全不知機變,所以萬事求人不如求己,現(xiàn)在這支南渡義師才是日月兩懸的最大依靠!”
張嫣雖然久居深宮有些不接地氣,但是劉永錫一說她就全明白了:“對,萬事不求人,小錫是說咱們哪怕有操江誠意伯與史大司法的全力支持,也照樣駕馭不住高杰、劉清澤這些大帥吧?”
今天這一場惡戰(zhàn)已經(jīng)完全改變了張嫣對于大明諸位大帥的看法,畢竟過去諸位大帥雖然目無法度,一向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執(zhí)行朝廷意旨,甚至是“賊過如梳,兵過如篦”,但諸位大帥雖然有一身的毛病,但終究還是大明的經(jīng)制總兵官。
但是今天劉澤清、馬化豹的所作所為卻讓張皇后明白諸位大帥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社稷南渡以后諸位大帥恐怕就是朝廷的心腹大腹。
劉永錫原本以為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說服張皇后,沒想到她無師自通把事情完全想明白了:“還有左良玉、劉良佐,朝廷想要借重這些大帥對付流賊與建虜,恐怕是鏡中花水月,還好到時候有我率三千甲士替嫣姐縱橫江淮之間,自然能讓諸位君子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
張嫣已經(jīng)理解了劉永錫的一番苦心,但她還是有些疑問:“人心……這世界最難猜就是人心了!”
劉永錫卻問了一個相當(dāng)誅心的問題:“嫣姐,你覺得信王是什么樣的君王?”
紫釵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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