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望剛喝下的一口茶水噴出，灑在禾坪上，“仲愷兄，你正值建功立業(yè)之時，怎得突然有辭官的念頭？”
劉仲愷手放在雙腿間，有些局促地說道：“忻州一戰(zhàn)，迅狼營基本上打沒了。我…我對不起大帥你的重托，也對不起那一千多個將士的家人……”
呂望默然，看向劉仲愷。這個曾經(jīng)樂觀向上的小鐵匠現(xiàn)在變得憔悴了不少，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珠中布滿了血絲，令人忍不住的心疼。
“大帥，你知道嗎？”劉仲愷痛苦地說道，“我在忻州城地時候，每當(dāng)我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的就是無數(shù)弟兄們被毒霧毒死的畫面?！?p> “有的士兵對我說，大人，我不怨你，這輩子能跟著你，下輩子…還做你的兵。他們還那么年輕，卻…卻…都沒了……”他講到這里，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
“唉…”呂望長嘆了一口氣，重重地拍了拍劉仲愷的肩膀，“好兄弟，你…你們都是好樣的！”
“嗯！”劉仲愷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前幾日，信州有老鄉(xiāng)傳信跟我說我娘已經(jīng)病了好久了，但一直瞞著我。我從小沒爹，是我娘拉扯我長大，我想…我想最后留在她身邊幾年，給她養(yǎng)…養(yǎng)老送終?！?p> 說道這里，這個鐵打的漢子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仲愷，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呂望緊緊握著他的手。
“自順北三年聽了大人您和夫人在塔樓上的那一首千古絕唱，末將就跟著大人您沖殺。提刀守過燕都，挑槍打過白馬，細(xì)細(xì)一算已經(jīng)快三年了?！?p> “是?。 眳瓮脺I，把本來想好的話語在這個動情的漢子面前憋了回去，“時間過的真快啊，一晃三年了。當(dāng)年那個打鐵的小鐵匠都成了將軍了，當(dāng)年那個唱著燕腔的少年，也當(dāng)上元帥了……”
“說實(shí)話，我是真的將仲愷你看作我的左膀右臂，真是舍不得啊。但既然你執(zhí)意，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眳瓮牧伺膭⒅賽鸬氖?，“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
“等安頓好營里的事兒，三天后回信州。”劉仲愷艱澀地說。
“好！”呂望扶了扶官帽，起身將已經(jīng)冷了的茶水灑出，“來人，去我的銀庫取一千兩銀子?！?p> “大帥，我……”劉仲愷一滯，這個對母親有著極強(qiáng)的感情的漢子是真想回家，但他以為會迎來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沒想到……
“這一千兩銀子不是營務(wù)處的庫存，是我自己的一點(diǎn)體己?！眳瓮柿艘豢谕倌皺?quán)當(dāng)我給老人的一點(diǎn)節(jié)禮吧！多買點(diǎn)好草藥給老人家?！?p> 劉仲愷的眼里熱淚盈眶，單膝下跪道：“大帥如山重恩，仲愷無以回報(bào)。雖今日迫不得已回鄉(xiāng)，但待家中事畢，定當(dāng)重回軍營，此生為狼軍效死，為大帥效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著劉仲愷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呂望輕嘆一口氣，有些落寞地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
……
夜晚，密閉效果極好的暖窗緊閉著，不讓一丁點(diǎn)兒寒風(fēng)透進(jìn)來。鏤金的獸爐往上竄這火焰，烘得房間暖暖的。懷春的蒼兒趴在大床上，粉嫩的肌膚裸露在外面，修長的雙腿一搖一晃，白嫩的小腳丫還涂了指甲油，氣鼓鼓地看著在躺在床上沉思的呂望。
……
“唔嗯~”，“啪！”，“嗯~”
冬日的樹梢外，桂花零落，院子卻成了寒鴉的樂園。每逢午夜，幾只叫春的小貓就會來到這里，尋找適合自己的伴侶，度過一個美好的良宵……
十二月三十，除夕，白馬山頭。
“哎喲嘞！老弟兒們！”一隊(duì)巡邏的天狼營斥候隊(duì)的哨長孫晉臣叉著腰說道，“都給我抓緊著點(diǎn)啊，爭取在天黑之前把這片山地巡邏完，好回家過年去！”
“嘿嘿！”一個中年什長湊上來，“孫老哥兒，聽說營里今年發(fā)的賞錢不少哩，給俺透露個數(shù)兒唄。”
“你小子他娘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睂O晉臣笑罵道，“這次大帥可真是慷慨了一回，發(fā)了整整這個數(shù)呢！”話語間，他的手比出一個‘四’的數(shù)字。
“真的！”什長興奮地搓了搓手，“那敢情好??！我家那伢子可以去讀幾天學(xué)堂，我也樂得喝兩斤好酒！”
“可不是嘛！”孫晉臣面帶喜色，“好了好了，不嘮了。你帶一隊(duì)人去凝安道觀那邊巡邏，我往東麓看看?！?p> “得嘞！”
“唆！”一支鋒利的短箭從暗處的草叢中飛出，刺穿了那個什長的大腿。
“?。 睉K叫聲傳來，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幾個機(jī)靈的軍漢拉著什長躲到了樹后面。
“嗦嗦嗦！咔嚓！”樹枝折斷和在林地中穿行的聲音從杉樹林傳出，樹丫上堆積的雪塵被震下許多。
“注意隱蔽！”二十個天狼營士兵平端弓弩，卻不知目標(biāo)在哪里。
“噗！”面前的雪地突然炸開，數(shù)十個身穿皮甲，無比壯碩的蠻族人站起身子。他們比最強(qiáng)壯的東陸士兵還要高出一點(diǎn)。
“是烏然人，天狼營四哨，戰(zhàn)！”孫晉臣看著為首的那個壯漢舉起的鷹旗，立刻大喝，抬手將自身的天地元力凝聚，一只足有一丈多長吊眼白虎從山林中竄出。
孫晉臣從小生活在白馬，與這只白虎相識多年。也正是這只白虎的幫助，才使資質(zhì)平庸的孫晉臣達(dá)到了驅(qū)獸五境三品修為。
“嗷??！”那只碩大的白虎大吼一聲，撲倒了一個烏然士兵，強(qiáng)壯的烏然士兵如同豆腐，瞬間被撕成碎片。
“嗦嗦嗦！”二十支強(qiáng)弓勁弩齊射，但隨身攜帶的小箭射在烏然人厚重的皮甲上，僅僅入肉一寸，連脂肪都還未穿透。
孫晉臣暗暗心驚，他在此地巡邏了一年多，與烏然人也遭遇了不下十余次，但如此精銳而有準(zhǔn)備的斥候軍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不是絕對不是一次正常的巡邏，孫晉臣攥緊了拳頭。
“阿白，擋住他們！”孫晉臣生怕吊眼白虎有失，趕忙將自身的天地元力渡給阿白。那一丈多長的大虎威勢驟增，身體也不斷放大。
旁邊的烏然蠻子不敢上前，連連后退。
“呵呵！”烏然陣營中的一個長官冷笑，“一只大蟲而已，黯淡星輝也敢放光芒不成？”他甩開膀子，露出精壯的上身，他是一個以橫練肉身見長的修士。
“程少主威武！”，“程少主霸氣！”見長官站出來，烏然士兵像是有了主心骨，重新聚集起來。
“起！”那程少主大吼一聲，像是為自己壯大聲勢，一拳重重地打在阿白的腰上，那碩大的白虎哀嚎一聲，竟被打出四丈外。
“阿白！”孫晉臣悲愴地慘叫一聲，“殺了他！”
“呵呵！”程少主很是不屑，“俺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么本事殺我？如僅僅如此，那就等到下輩子吧！”
話音未落，二十支利箭不動聲色地向程少主席卷而來，全部集中在要害部位。
“地罡，護(hù)體！”程少主雙腳往地上一震，用雙臂護(hù)住頭部。
二十多只箭矢僅僅傷到了他的老繭罷了。這支天狼營的部隊(duì)本就是巡山護(hù)衛(wèi)的，根本沒有攜帶什么重武器。
“七境橫練……”事實(shí)上，當(dāng)他身體周圍釋放出地罡之時孫晉臣的心就涼了半截，跨越兩個大階梯，實(shí)力如同云泥之別。
“嘩啦！”西邊，又是一隊(duì)烏然人馬趕到。
“少主，怎么突然冒進(jìn)？勃極烈大人都著急死了！”一個千戶帶著數(shù)百烏然人馬趕到，“這些沒用的燕山人交給俺們來殺就好！”
“別急！你叫你的人先等等！”程少主擺了擺手。
“是！”千戶恭敬地說。
程少主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俺看你能收服這只白虎并與之簽訂契約，也不算太廢物?！?p> 他齜牙咧嘴地?fù)艹瞿切┥湓谒砩系募福安蝗缤读税硞?！以你的修為，俺能保你做個百戶！”
白虎屬于上古異種，若培養(yǎng)的好，有成為天獸的可能性。這對于野心不小的程家長子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
“嗷嗚！”那只白虎一瘸一拐地爬到孫晉臣身邊。面對十倍于己的烏然人，整個斥候哨的八十號人都站在一起，沒有一人動搖。
“我狼軍，孫晉臣，誓死不降！”白虎受傷，孫晉臣同樣遭受了波及，此時他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說道。
“冥頑不化！”程少主撇了撇嘴，“上吧，除了那個哨官，不要留活口！”
……
一陣混亂的廝殺過后，七十九名天狼營將士和八十九個烏然人通通倒在了血泊中。
孫晉臣肝臟被震裂，靠著阿白強(qiáng)撐著，那只白虎更是傷痕累累，一只前腿被扭斷，一雙銅鈴大眼惡狠狠地頂著程家少主。
“兄…兄弟們……”孫晉臣通紅著雙眼，“大哥對不起你們！”
“哎！”程少主無奈地聳了聳肩，“一定要弄成這樣？飛蛾撲火罷了！還投降不？”
“放…放了阿白，我…我任由你們處置……”孫晉臣擦去了嘴角的血和眼中的淚，面無表情地站起來。
“嗷唔~”阿白不滿地低吼了一聲。
“阿白，你要活下去！”孫晉臣的身體突然光芒大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呦呦喲！”那個尖嘴猴腮的千戶陰陽怪氣地說道，“這時候還想談條件呢！”
“不對！”程少主警惕，“他想燃燒生命之力！撤！”
“哈哈哈！”孫晉臣突然放肆地大笑，“我狼軍孫晉臣，以身殉國，雖死猶榮！”
“乓！”劇烈的爆炸把數(shù)百烏然人炸出數(shù)丈，阿白一聲哀嚎，被沖擊波推下了山坡。
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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