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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一頁已經(jīng)翻了過去。
今天早晨,巧云撥開門栓,等國子來家吃早飯。
這一夜,她心神不寧。
飯做好了,一反平日炒四個菜。
男人還沒到家,她的心就砰砰跳。
門響了,她轉(zhuǎn)身出來迎。一看是風刮得。街上一陣雞鴨叫,她探頭望,以為是回來的腳步聲驚嚇了它們。也不是。
她有點坐不住,會不會國子知道了昨晚的秘密……
嘭一聲,她趕緊抬頭,國子回來了。
將一把野菜扔到豬圈喂豬,手上還粘著土,顧不上洗就去廁所。
看神情,若無其事。她提著的心放下了。
她把一碗熱水端在丈夫近前,把飯菜盡量往國子跟前靠。
國子端著水就咕咚幾口,然后就大口咬著饅頭,端起眼前的一盤菜,呼嚕呼嚕直吃。巧云勸他慢點,那么毛躁緊著干什么去?國子說他要進縣城,非常自豪的。巧云一聽,差點忘了嚼菜。
國子吃過飯,前腳去買桿子,后腳王奎就來了。
昨晚他睡了一個好覺。雖然和巧云沒能纏綿,但能神會不可語達的竊喜,令他陶醉與飄然。雖然有不盡心,但對于王奎來講,有進展聊勝于空白,不必吹毛求疵。
他今天的心情就像雨后的藍天明澈,腳下象踩著滑輪輕快,手里提著禮物來到巧云的身邊。
看他提著禮,巧云半憂半怨,說:“我已經(jīng)好了,買東西就太見外了?!彼謫枺骸皬埢]問你昨晚去了哪里?”
“吃飽沒撐死咋的?!她一粘炕上,就打呼嚕,好像三天三夜沒睡覺一樣睏!”
他握著巧云的手,說:“沒睡好吧,臉上添了褶子,這期間更得保養(yǎng)好,別愁出毛病來。有什么難事你盡管張口?!?p> “咱倆的事一旦聲張出去咋辦?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我昨晚真沒睡好!”
“不怕,誰不上誰家串個門。再說人生一世誰沒有仨倆好朋友,誰還不興有個知心相好的!”
巧云沒有說話,臉上猶豫不決。
的確,巧云從記事以來,第一次沒有睡好覺是生兒子明鐸的那天晚上。那是勞累與興奮交集一塊的,時時惦記襁褓中的嬰兒,那是她的心頭肉,命根子,未來的依靠。又怕小生命不乖到處亂爬,又怕大人碰他壓他,還怕憋著。雖然有一百樣心事,但很舒心,不覺得累。而昨天晚上,睡著睡著就跑神。
一方面男女之間的那種微妙,在她看來真的難以說清。對與錯,是與非;錯與對,非與是的轉(zhuǎn)換,這些都像亂麻一樣難以理清。如果王奎心里不是對自己有意思,有好感,平日看她能是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眼神?能看到她病了倒地,比他自己的媽病了都著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沒有感情,從這件事就看得一清二楚。不管他真心如否,她自己是切身感受到了那份焦急與期盼。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那份柔情至今都那么清晰。而假如,那事情僅局限于白天,沒有晚上她躺下睡覺前王奎搗門這件事,那她的生活就不是這種心境了,那就簡單了,除了感恩感謝外,就沒有其它的累贅了。然而,生活能像人為設(shè)計的一帆風水,一清二楚嗎?天有陰晴圓缺,人有七情六欲。命運偏偏那么巧,國子進了王奎的組里,王奎偏偏感情過剩,在有恩于王奎的前提下,王奎偏偏抓住了這機會,讓她一個弱女子為難,不知如何取舍是好!另外,女人大多感情高于理性的,都極富同情心的,憐憫心軟,這更讓色徒有機可乘……但是實話實說,王奎在搶救巧云這件事上是真心的,巧云的感恩更是一個女人的天賦所在!問題是這件事以后所衍生的風波,卻是任何人無法預料和防范的,更別提當局者迷的巧云了……
王奎見她不及昨晚軟意溫情,便拉她的手往懷里帶。巧云婉拒地說:“不行,有人串門咋辦?你還是走吧……”
王奎看到了新希望,他抹抹嘴,搓搓臉又說些體己的話。依依不舍走的時候說:“那五天以后我再來,還照著晚上來!”
當一聲,巧云手里的水瓢掉在地上。
谷雨節(jié),在膠東沿海一帶是個吉祥的節(jié)日。漁民說“谷雨”就是“鼓魚”的諧音,網(wǎng)滿船滿,魚多得鼓出來的意思。
這天,漁民要敬海神。
當興那幾年,鑼鼓喧天,彩旗飄飄,雄壯的鼓聲不亞于過大年。用大餑餑,用三牲,用虔誠的心情,面朝大海三扣九拜,乞求保佑世代安康富貴,保佑海里的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對海的虔誠,對神的供奉,似乎已經(jīng)通過海浪波濤,傳給了神靈。神靈也好像答應了他們貪得無厭的乞求。
供完了就開始擺酒席。有的在家,有的在飯店,有的在賓館。一時間,煮、炒、烹、炸;勾、帶、舀、點,勺鍋之聲,火旺之聲,構(gòu)成了歡快之音。海參、鮑魚、對蝦及各種海鮮佳肴,桌子滿了就摞著,講究一個缽滿盆滿。飲酒,講究前三杯后三杯。
海產(chǎn)品加工組,因海結(jié)緣,那些年也跟著過谷雨節(jié)。
沿海地區(qū),因為守??亢?,多少代人都是靠打漁為生。過去生產(chǎn)力低下,船只簡陋,屬于小打小鬧,糊口為生。特別從改革開放以來,生產(chǎn)力不斷提高,船只馬力有了質(zhì)的飛躍,已經(jīng)不滿足于近海作業(yè),所以捕撈量劇增,各種魚蝦紛紛被打撈上來。如此一來,倒逼岸上的海產(chǎn)加工產(chǎn)業(yè),鮮的,干的加工業(yè)不斷衍生出來。它們的建立,自然而然就帶動了大批本地和外地的勞動力就業(yè),為增收致富,擺脫貧窮做出了貢獻。也因為這些,帶動了造船、基建,建材、冷庫材料、服裝、食品、勞保,甚至運輸、飯店、旅館、賓館業(yè)的興隆。這些行業(yè)的興隆,又進一步刺激了漁業(yè),更進一步拉動了經(jīng)濟的發(fā)展。
許思全加工組放完鞭炮后,就去海味飯店大措一頓。
鎮(zhèn)上的飯店那一天都爆滿。盤碗叮當,推杯換盞。與海打交道的人,酒量大,嗓門高,說話沖。喝到高潮處,猜拳行令,吆五喝六。這種游戲雖然粗獷豪放,往往是危險的,猜錯者就得把酒干了。那一杯酒,少說三兩左右,多說半斤。喝到微醺,若再喝下滿滿一二杯,往往就得趴下,不省人事,罪得自己遭。而酒桌上哈哈大笑,為酒席增加樂趣與看點。說實話,那是相當傷身的。醉酒,尤傷肝臟,無異于大病一場。輪喝酒,當時就是這樣的場面。為此,那一代人喝傷了不少,喝壞了不少原本健壯的身體。
散席的時候臉紅腦熱,眼眵勾在眼角上。許其四下瞅,見他爹還在飯店里面,跟個年輕貌美的女服務員聊天。就貼著財子耳朵悄悄說:“旅館老板娘捎話啦,說新來兩個,昨晚剛到的!”
財子朝周圍一瞟,說:“喝多了,我不做,得回去睡?!?p> “誰沒喝多?我少你喝的?你一盅我一盅一般多,走哇!”
財子說:“我回去一趟……在……”
“不是”許其說,在“同福!”
財子說完就回家了。
許其則往村子的反方向,沿著大路邊兒向繁華的地方走去。
從外觀看,旅館不算大,就是鎮(zhèn)上一般的旅館。
進了門,靠走廊墻邊擺著質(zhì)地漂亮,漆成桔紅的木質(zhì)長條靠背椅。對著的是,玻璃茶幾,幾把茶杯,一塊堂皇的臺吧,墻上掛著一幅“海納百川”四個楷書大字。放眼向里,鋪著紅地毯,走廊兩邊的房間一個挨一個。走廊上空挨著棚頂,掛的五彩繽紛的小燈變幻閃爍;越往里走,光線越暗,越曖昧。
“嗨!”從房間走出一位四十左右的女子,高跟鞋,噴了香水的秀發(fā)在頭頂盤起一個顫動的發(fā)髻,濃妝艷抹的臉上綻開歡迎你的迷人笑容,伴隨擺手的動作,表示來者都是客,都是她的衣食父母。一年四季所穿的衣服不是圓領(lǐng)就是蕾格,脖頸盡露風騷,一雙勾魂的眼睛直擊心坎。
財子跑來了,一臉嚴肅,說:“回吧,你爹叫你,天要下雨了,快點走吧!”
許其臉刷地晴轉(zhuǎn)陰,看看外面濃云密布,煩躁不安。旅館里迷離誘惑的光線又令他流連忘返。
正糾結(jié)著,從房間走出一位小姐,烏發(fā)紅唇,瓜子薄臉,臉慵眼倦,粉滴脂酥。
“走吧,天要下雨了!”
財子的話并未把許其的魂拉回。他揮揮手,“你先回去,我稍候就到!”
說著摟著細腰,象風吹云彩閃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