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辭嫁到太子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好吧,也沒有幾天。她就是想父親母親,想猶憐哥哥了。
聽說人間嫁過人的女子,平常是不能隨意回娘家的,但是成親后第三天可以回家探望,但必須和夫君一起。她算算日子,今日便是第三天,于是一大早便攔了江月秋,讓他陪自己回家。
“殿下,”花辭站在江月秋的門口,敲門詢問:“您起床了嗎?”
照例沒有人回答。
她于是又敲了一下,又敲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木門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篤篤篤”聲,江月秋黑著臉一把拉開了房門。
花辭正專心致志地敲著門,敲出了節(jié)奏和樂趣,突然間開門,她手指依舊保持著彎曲的姿勢,重心不穩(wěn),往前踉蹌了一下。
蜷起的食指恰好抵在江月秋的胸膛前,他剛起床,衣衫微微散亂,胸前衣襟微敞,隔著柔滑的布料,花辭感覺自己的指尖都有一點兒燙。
在江月秋還沒來得及意識之前,她匆忙地收回手,站直了身子,雙手乖巧地背在身后,笑瞇瞇道早安:“早上好呀,太子殿下?!?p> “不好?!彼曇粢蝗缂韧乩洌悬c悶悶的,帶著剛剛起床的慵懶。
江月秋其實是有點起床氣的,只不過這種情緒在平常不會表現出來,再者,也不會有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叫他起床。
他抬頭望了一下天空,昏暗的天幕,東方剛露出魚肚白,顯然是剛剛破曉。聽府里的下人說,太子妃喜歡睡懶覺,現在看來,這謠言可能當不得真。
“天剛亮。”他沉沉地看著花辭,剛才被她吵得腦仁兒都疼,現下是一點兒話都不想多說。
這句話飽含指責意味,他想,要是花辭不說出個打擾他的原因來,他一定要重重罰她。
花辭也抬頭望天,復又贊同道:“不錯?!?p> ……
江月秋抬手就要關門。
花辭連忙用腳尖抵著門,扯住他的袖子,一本正經道:“我叫你其實是有要是相商?!?p> 江月秋到底沒有把門合上,不是他不想合,而是他驚訝地發(fā)現,花辭只是腳尖輕輕地抵著門邊,他卻很難移動。
不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倒像是內力深厚之人。
他眸色中一閃而過訝異,很快便又消散,命令道:“抬腳?!?p> “我不?!?p> “你抬不抬?”
“都說了有要事相商嘛!”花辭委屈道。
江月秋也不跟她廢話,拽起她的手腕就把她丟在門外,隨后“砰”地一聲關上門。
花辭不依不饒地拍門,焦急道:“殿下,你不會又睡過去了吧?!”
江月秋低頭掖好衣衫,拿起床頭一套新的衣服穿好,修長的手指系好腰間的腰帶,這才不緊不慢道:“更衣?!?p> 門外的動作一頓,花辭想著師尊更衣的模樣……臉一紅,連忙轉過身去。
說話都不是很順暢,憋半天,憋出一句:“那那那……那我等你一會兒?!?p> 她說話結結巴巴,哪里還有平日里無知無畏的大膽模樣?
江月秋心情不覺變好,連剛才那一點兒起床氣也消散了。他指尖正搭在腰間,方才拉著花辭手腕的指尖,故意搭在她手腕上的,他能感覺到……并無內力。一點兒波動也沒有。
短暫的疑惑過后,他便不再糾結這件事。沒有必要,把每個人都當成自己的敵人,萬分防備。
也許,她體質比較特殊吧。
片刻后,花辭和江月秋面對面坐在廳堂的飯桌上,江月秋意識到她為什么體質特殊了。
桂花糖藕,糯米荷葉粥,桃花酥,栗子糕,這些吃多了會感到甜膩的吃食,花辭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挨個吃了個遍兒,感到膩了噎了就低頭舀兩口粥……繼續(xù)吃。
因為早上的緣故,菜式比較清淡,不是很油膩,多是素菜。可那幾盤綠油油的青菜卻被花辭丟在一旁,一筷子都沒動。
江月秋覺得,吃那么多……力氣不大也挺難的。
他舉起筷子夾起一根碧綠的小青菜,放在了花辭碗里。
花辭剛咽下一口粥,嘴角還殘留著剛才的食物渣滓,看著碗里突如其來的小青菜,有些愣愣地、不解地抬頭。
江月秋早就低下頭去,花辭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他低頭攪著荷葉粥,說了句:“挑食不好?!?p> 要不是粥早就咽進肚子里了,花辭覺得她可能會噎到。
誰還能比師尊更挑食?!
他那已經不能稱得上是挑食了,那是真真的不食煙火!
她剛來天界紫微宮的時候,連個廚房都沒有,她做菜一般,還親自給師尊下廚做飯,想讓他嘗嘗人間的手藝??上?,除了做一些簡單的吃食,手藝根本不行,師尊更不愿意吃了。
還是逾白聰明,從人間買來各式各樣的吃的,他們兩個拉著師尊坐在一起吃飯,她每一種菜都給先師尊夾到碗里,然后笑瞇瞇地讓他嘗嘗。若是得了師尊一句夸獎,她能開心一整天。
還是逾白咬著筷子潑她冷水:“又不是你做的,高興個什么勁兒啊?!?p> 如果不是因為他這個欠揍的態(tài)度,花辭想,他可能真的算是一個還可以的師兄。她也不會動不動想打他。
這真的不是她的問題。
花辭眨眨眼,回到現實中來,這樣的師尊,更有煙火味了,表面上也好像溫柔了那么一點點。
她戳著碗里的青菜,一邊想這是師尊第一次給她夾菜,心里很是開心;可是一想到青菜難吃的味道,她就面色發(fā)青。
臉色一會兒開心,一會兒不開心,弄得江月秋都不禁放下筷子,修眉微蹙,重復道:“不要挑食?!?p> 花辭最后還是皺著眉一鼓作氣地把青菜放進了嘴里,怕嘗到那苦澀的菜汁,嚼都沒敢嚼幾下就咽了下去。
“你很不喜歡吃青菜?”江月秋看著花辭那痛苦樣子,忍不住問道。
花辭本身是不怎么挑食的,酸甜辣咸都喜歡,獨獨怕苦。她覺得自己上一世小時候家里面很寒酸,自己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自己在山里面過了一段日子,天天吃野菜,也沒抱怨什么。這一世,怎么就這樣了呢。
她想,也許是大小姐日子過慣了,慣得她嬌氣無比。又想,也許前世是真的很苦,野菜也是真的很苦,她以后都不想再吃。
“嗯”花辭誠實點頭,又輕聲添了句:“青菜好苦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