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拜別（還欠著一更）

　　為兩位龜仙流的高手喂下了仙豆，本來半死不活、渾身傷疤的兩人，立刻各自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生龍活虎得不像樣子。

　　雖然他們的上身赤裸，健碩的古銅色肌肉一覽無余。

　　“先穿上衣服吧?！本盘柮嫔绯５亻_口，拍拍滿臉羞紅、移開目光的拉姿麗，從她那里要來了一份萬能膠囊。

　　“謝謝?！?p>　　克林也低著腦袋，倒是龜仙人這老江湖一臉自然。

　　兩人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看了看自己之前還破破爛爛的身體。

　　現(xiàn)在的地球武術(shù)家們對仙豆還不到日后那樣親身體驗(yàn)過多少次的程度，盡管知道這卡林塔的神奇食物的效力，在穿衣服的過程中克林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胸，好像那里現(xiàn)在還是臃腫難看、支離破碎的樣子。

　　我們剛才可真是打瘋了……

　　克林驚魂未定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的龜仙人，“武天老師，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你也沒留情啊?！饼斚扇怂α怂偛疟积斉蓺夤o徹底碳化掉的手臂，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從之前肌肉男的狀態(tài)恢復(fù)，變成了個赤裸上身的干瘦老頭，“要不是仙豆有效，你老師我已經(jīng)變成個獨(dú)臂俠了?！?p>　　額，相比起師傅對弟子下狠手，好像還是弟子對師傅下狠手更加大逆不道……自知理虧的克林縮了縮脖子，干巴巴地笑了幾聲，又想起了什么，“對了，九號……你感覺剛才的招數(shù)怎么樣？”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邊上的兩個女子，主要是看向拉姿麗。

　　金發(fā)的少女俯瞰著比自己更矮個頭的青年，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著，然后平靜地移了開來。

　　“放心啦，拉姿麗覺得你很了不起的?！本盘栃ξ乜粗肆郑私膺@家伙真正想問的是什么了，“只不過她比較害羞，不喜歡夸獎別人而已?！?p>　　拉姿麗立即趕到不妙，趕緊伸手想要捂住九號，“夏莉！”

　　腦袋微微移開，隨手往后一捉，不快也不慢就這么恰好地抓住拉姿麗的手，九號趁機(jī)爆出更多的料，“不過我以前問過她，她說不喜歡矮子，你要加點(diǎn)油才行?！?p>　　她說完這番話放下了手，朝著身后的拉姿麗得意一笑。

　　“你這家伙！”拉姿麗又羞又怒，不過她這樣的女孩就算瞪大了眼睛也很可愛，九號笑嘻嘻地欣賞這份美麗。

　　克林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聽到拉姿麗不喜歡矮子，悲傷的心情溢于言表，“那可真是……??？你說什么啊，九號?！闭f到一半忽然愣了一愣，隨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滿臉尷尬地看向拉姿麗，“那個，我沒有那個意思……”

　　“……”

　　拉姿麗話也不說，眼神卻銳利得好像一把劍刺過來，逼得他不敢對視。

　　“九號，你過來一下?！?p>　　就在這時，龜仙人招了招手，九號像是個被爺爺手里的糖吸引的小姑娘般來到這老頭的面前。而總是裝瘋賣傻的色老頭這回卻臉色正經(jīng)，“你感覺我們剛才怎么樣?！?p>　　九號笑著比劃出一個大拇指，“很厲害，了不起?！?p>　　“我猜你這種評價是和以前的我們對比……但我想要的不是這種回答?！饼斚扇藫u了搖頭，他的眼神異常認(rèn)真，“我想要知道，現(xiàn)在的我們和你、和那個十號小姐，甚至是宇宙人相比，是什么水平?！?p>　　和克林這種稍微取得一點(diǎn)成就便會得意忘形的年輕人不同，龜仙人在數(shù)百年的時間長河中見識過了太多的成敗。一年的時間在任何人看來都不短，可龜仙人不一樣，他逍遙自在地活了數(shù)百年，唯獨(dú)這一年一點(diǎn)兒也不想松懈。

　　龜仙人的眼神太認(rèn)真了，以至于九號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女孩想了想，“您確定想知道嗎？”

　　“既然你這么回答了，那么想必不是什么好的答案。”龜仙人臉色一沉，他不是笨蛋，“但我還是想要知道，不管多么殘酷，你都可以告訴我?！?p>　　“我拼盡手段，或許能夠在十號面前逃走。而你們兩用盡底牌，也不可能從我手中逃脫?！本盘柨粗樕絹碓诫y看的龜仙人說，“可即使是整個地球的武道家加起來，大概也可能被隨便哪個宇宙人單手屠殺吧。如果要我形容的話，我們的所作所為就是一群螞蟻在討論著如何擊倒巨人一樣?！?p>　　她說的很平靜，平靜得就好像這并不是什么夸張到極點(diǎn)的戰(zhàn)力差距，而是明天要邀請面前的老武術(shù)家去郊游一樣。

　　但真相就是如此的殘酷。

　　即使做好了準(zhǔn)備，龜仙人的心也幾乎落到了懸崖底，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充斥在他的軀殼里面，守護(hù)著人類數(shù)百年有余的不老者搖晃了一下身子——忽然抬起頭，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們是螞蟻……哈，這世界哪有那么厲害的人?！彼銖?qiáng)笑著，那雙眼睛放著希冀的光芒，與其說是在詢問九號，更不如說是在祈求九號，“會不會有點(diǎn)夸大其詞？”

　　“當(dāng)然可以這么認(rèn)為，只要你想的話?！本盘栃Φ溃爱吘股w洛博士的結(jié)論是最快一年，但對方的飛船速度、消息反饋、實(shí)力強(qiáng)弱、善惡態(tài)度……這些都是不確定的。也許地球真的運(yùn)氣會變得很好，得到消息的宇宙人可能數(shù)十年才到來，他們也可能帶著善意而來，甚至還可能很弱小……這些事情怎么可能說得準(zhǔn)。”

　　這確實(shí)是事實(shí)，也是九號的心里話。

　　如果是克林聽到這樣的話，或許會樂觀一陣子，但是龜仙人心里的沉重卻一點(diǎn)兒沒有減少，他皺著眉看九號，“但你卻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p>　　“唯獨(dú)只有宇宙人很強(qiáng)這件事情我能肯定?！?p>　　九號笑了笑，“我非?？隙?，擁有力量的話的話起碼不至于陷入被動?！?p>　　她無法向龜仙人拿出任何證據(jù)，但卻知道只要說出實(shí)話，龜仙人是一定會相信的。因?yàn)樗胍刈o(hù)這顆美麗的星球，想要守護(hù)這脆弱的文明，一個心懷守護(hù)的人在其守護(hù)之物的滅頂之災(zāi)面前，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沒錯，看來我問的多余了。”龜仙人嘆了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雖然不認(rèn)同九號對地球未來的文明方向的理念，卻同意九號的這句話。

　　要踐行正義，還是得依靠力量。

　　當(dāng)孫悟空是天下第一的時候，他要放過萬惡不赦的比克大魔王，其他人也只能看著。這不是因?yàn)楸瓤硕雷锊恢了?，而是因?yàn)閷O悟空擁有能夠制裁后者的力量。

　　正義這種話是對相信正義的同道者說的，要向不相信正義的人說出這話，起碼得保證自己擁有拳頭。

　　“說起來，其實(shí)我一直很疑惑一件事情?！饼斚扇撕鋈坏溃拔乙恢币詾槟阒灶I(lǐng)頭此事，是因?yàn)槟阋蚕胍刈o(hù)地球人。但在這些天的相處中，我從你的話語中卻能感覺到，你心中對人類文明的歸屬感很低很低……你并不把自己當(dāng)做地球人的一員，這是因?yàn)樯w洛博士對你的改造，對吧？”

　　哦，不愧是龜仙人。

　　九號愕然，不過她也確實(shí)是這樣就是了，只是這肯定不是因?yàn)槭裁瓷w洛博士的改造，而是因?yàn)樗緛砭筒皇沁@個世界的人。

　　雖然同樣是地球這個名字，但是只要看著滿街的半獸人和怪物，那種陌生感就會撲面而來。

　　其實(shí)不只是她，拉彼斯和拉姿麗對地球人的歸屬感也很低，雖然這對姐弟還沒有進(jìn)行過人造人改造，卻也被蓋洛博士清洗了以往的記憶。而他們一直以來和九號相處，也被九號對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耳濡目染，變得寡淡而冷漠起來。

　　沒有父母，沒有故鄉(xiāng)，沒有種族，沒有老師，三個人生一片空白的年輕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家國情懷。

　　“您說的很對。”

　　她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這事情沒啥不可對人言的，但被人猜中了自己的某方面特質(zhì)，還是感覺有點(diǎn)不爽。

　　如果是十號的話，肯定會氣急敗壞的。她想：不過我就不會了，我比那個幼稚的家伙成熟太多。

　　這樣想著想著，心中才舒服了一些。

　　“那么為什么呢？”龜仙人緊接著問，“既然你對地球沒有絲毫歸屬感，那么你為什么還要管這件事情呢？你大可以袖手旁觀，不是嗎？”

　　“這種話也太貶低我了吧?！本盘柨嘈?，然后稍稍正色，“認(rèn)真一點(diǎn)的說……那就是因?yàn)檫@件事情和我關(guān)系很大?！?p>　　“如果不是我擁有了自我的意識，反抗了蓋洛博士，那么事情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誠如你所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地球有了什么天災(zāi)，我這么個對地球毫無歸屬感的貨色肯定是明哲保身的，因?yàn)槟鞘悄銈円龅氖虑?，你們守護(hù)這顆星球，守護(hù)不了和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即使我對你們之中的某些人有些好感也一樣?！?p>　　——但這次不是！少女的目光是這樣說的，很認(rèn)真。

　　“這次不是什么天災(zāi)，它偏偏是人禍，而且是我搞出來的人禍?！彼届o地看向龜仙人，“如果我聰明一點(diǎn)，想到蓋洛博士會知道孫悟空是宇宙人的可能。如果我強(qiáng)大一點(diǎn)，能夠無視來自宇宙間任何地方任何目的的宇宙人的威脅。甚至如果我性格柔軟一些，不將蓋洛博士逼到破釜沉舟的絕境，而是給他還有以十一號反撲的希望……那么事情都不會到這個地步的，是我的性格、能力和智慧導(dǎo)致了這件事情，所以我當(dāng)然要負(fù)責(zé)這件事情。”

　　龜仙人沒料到這小女孩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一直以為她對這件事情毫無負(fù)罪感，因?yàn)榕⒓词乖谡偌娙说臅r候也笑嘻嘻的，從未對此耿耿于懷的樣子。

　　可現(xiàn)在看來，她分明無時無刻不記著這件事情。老仙人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了，咳咳兩聲，“……其實(shí)這也不是你的錯，我并沒有安慰你，而是打從心底這樣認(rèn)為的。要打個比喻的話，那就是一個少女衣著暴露地走在午夜街頭，最后被惡人拖入小巷，這固然是她的不智，卻絕不是她的錯誤。一切的源頭是蓋洛博士，而你卻不必對此有什么負(fù)罪感?！?p>　　九號嘆了口氣，“……能換個比喻嗎？”

　　她總覺得龜仙人巴不得自己就是這么個被拖入小巷的女孩。

　　龜仙人尷尬地笑了笑，“額……但我是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了?！?p>　　和GHS沒有關(guān)系就不知道說啥了嗎？

　　“……不愧是您。”九號捂住了臉，懶得和這老色鬼說這檔子事情了，她甩甩腦袋，“不過您也說錯了一件事情，我并沒有覺得自己錯了，我只是想要對這件事情負(fù)責(zé)而已。責(zé)任這兩個字，您是最明白不過的吧?！?p>　　她想了想，“您喜歡打比喻，我也來一個比喻吧，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最終讓女孩懷孕了，他們結(jié)婚之后男孩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的不過是女孩的外表，他根本受不了她的脾氣——但女孩的錯誤也只是脾氣而已，她并沒有對不起他，反而給了他自己的第一次。于是男孩即使不愛女孩，也依然會與她相處一輩子。這就是我的狀況，我就是那個男孩，地球就是那個我不愛但要負(fù)責(zé)的女孩?！?p>　　龜仙人聽著聽著，卻愣了一愣，他還沒有聽過這樣的比喻。

　　可好像又十分生動形象。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九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清脆得好像黃鸝鳥的歌唱。她雙手合十，乖乖巧巧、十分正式朝著龜仙人行了一禮，“看來您沒什么其他的問題了，也該到了告別的時候了。謝謝這段日子的陪伴，武天老師?！?p>　　龜仙人愣了一愣，回過神來，隨即也無奈地笑了笑，受了這一禮，“沒錯，是該再見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是對手了?！?p>　　“非常榮幸。”

　　九號站起身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招呼一旁的拉姿麗。

　　三分鐘后，直升飛機(jī)在龜仙島上起飛，留下神魂顛倒的小光頭和對宇宙人憂心忡忡的老光頭，朝著下一個修行的目的地前進(jìn)。

　　——而距離第二十四屆天下第一武道會，還有十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