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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知時代

第五十三章 沖動

全知時代 三只貓三個爹 3249 2020-05-10 22:35:22

  魚啄靜從監(jiān)控儀器中心部位卸下一塊核心主板。

  為了保護這塊撐起整個監(jiān)控所有運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心臟的部件。設計師們特地制造了一個散熱和緩沖兼具的黑色主板盒,將主板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

  但當魚啄靜將主板盒打開之后,被保護在盒子中的主板卻變成了一枚大約拇指指蓋的大腦,大腦已經呈現出萎縮干癟狀,顏色也開始變得暗沉,顯然已經喪失了生命體征。

  而當她卸下連接主板的一條主線路,并用剪刀將其掐斷后,卻從線路中流出了如同腦髓般乳白色的液體。這些液體暴露在空氣,很快就散發(fā)出某種刺鼻的腐臭味。

  “如果腦沒有萎縮,應該有一個荔枝大小。”魚啄靜說,“很多動物的大腦都比它要‘壯碩有力’,它甚至比不過一只成年的老鼠。所以我想這個監(jiān)控在活躍時并不具備思考能力,它的腦容量被設定為僅僅能夠聽從指示的最低程度?!?p>  說完,魚啄靜便隨手抽了幾張新型抽紙將腦包好,用力捏碎后扔進垃圾簍。

  “我們不知道對方是否有能力讓腦更大化,是否能賦予無機物智慧?!濒~啄靜輕輕按了會議桌的一個隱藏按鈕,桌面便打開了一個空間,將桌上剩余的監(jiān)控部件收了進去,“這些都是我們無法預知的,而你的計劃都沒有將這些情報考慮在內,如果強行實施,你將面臨無數未知的不穩(wěn)定因素。即使你有一百種解決伊曼的方法,很可能到最后沒有一個能成功?!?p>  江厭一聽,當即用一種詭異滑稽的表情看向魚啄靜。

  “不不不,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江厭連忙擺擺手,“我很感謝組長你幫我分析伊曼的能力,但是問題是,我寫這份快一萬字的計劃書,絞盡腦汁的用我的榆木腦袋想各種各樣擊敗伊曼的辦法,并不是真的要用這些計劃來擊敗他?!?p>  魚啄靜皺起了眉,沒有說話,而是在等待江厭的下文。

  江厭揮手喚醒會議桌的屏幕,將保存的計劃文件重新打開,用手指輕輕一劃,屏幕文件便開始從第一頁往最后一頁緩緩滾動,“我是一個自由主義者,我從來不喜歡制定計劃。但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很迷茫,所以我需要一個動力,這份計劃書就是我的動力?!?p>  “一百種打敗伊曼的辦法?!苯瓍捀袊@地看著屏幕文件在眼前滾動,直到于最后的第九十八頁停止,“不管它們到底能不能擊敗伊曼,我都不會照做。簡而言之,我要背道而馳,就像我迷路了,不知道往哪走,你告訴我往前,可我不喜歡聽從命令,于是我有了方向,便轉頭向后走。”

  “你這是賭氣,不是自由。你往后走,終究是建立在別人讓你往前走的基礎上。你不想遵從計劃,所以選擇與計劃背道而馳,從某種意義上你還是被計劃所桎梏。叛逆不是自由,特立獨行也不叫理智?!?p>  “你在說什么,我能選擇自己選擇的東西,難道還不是自由?”

  “自由選擇的確是一種自由?!濒~啄靜說,“但你捫心自問看看,這是自由選擇的結果嗎?不,你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賭氣,為了堅持,為了證明你所謂自由的主義,好讓你顯得不是那么虛偽而做出的掩飾而已,可笑?!?p>  “那你告訴我什么是自由,讓我聽聽你高超的見解!”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厭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不悅之色。他又想起了和魚啄靜頭幾次見面時的感覺,那種近乎偏激的理智讓他感到無地自容,可他又因為無法反駁而為之羞愧。

  “終極自由就是孤獨。”魚啄靜沒有再看江厭一眼,她泠然地坐在會議桌邊沿閉合起雙目,“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你不想被任何東西所束縛,那就意味著你聽不了任何意見,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所有一切決定和選擇都是來自于你自身,結果呢?結果就是你會因為你的自由,你的我行我素而在不經意間對周圍的人造成傷害。如果不舍棄掉一部分自由,找到一個恰如其分的平衡點。最后只剩下兩種可能,你得到自由,但孑然一身,你感情豐沛,但失去自由。上個世紀充斥著第二種人,現在又恰恰相反。”

  江厭還想在和魚啄靜的對峙中至少占據一席之地,“我怎么定義自由是我的自由,我可以認為你告訴我的自由是不自由的,每個人的自由都不一樣!”

  “這種偽命題的強盜邏輯如果真的可以用來反駁任何一個問題,那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標準答案?!濒~啄靜平淡地說,“但事實呢,這的確是一個需要標準答案的世界。”

  “我受夠了!”江厭拍案而起,怒氣沖沖地披上自己的外套,“我已經受夠跟你共事了!就算我真的有問題,你為什么每次都要用充滿戲謔嘲笑的表情和語氣告訴我。我不反對辯論,但我拒絕辯論變成爭吵,當辯論的目的從得出真理變成視圖獲得勝利之后,它就變成了爭吵!你很顯然有把辯論變成爭吵的高招!”

  “開始爭吵的人是你,江厭。”魚啄靜說。

  “當你被一個人指著你的臉用令人反感的口氣說你種種不是的時候,難道你還想要求我不要生氣嗎?我可不是什么抖M,這也不是什么熱血電影!人是脆弱的,心被藏在人體的最中央是因為它最容易受傷,那種在刻薄的教育重壓下所誕生出來的天才現實中根本不存在!或者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tài)。就算你說的是對的又怎么樣,難道你就不能換一種舒服的,更讓人容易接受的方式?”

  魚啄靜沉默了數秒,接著站了起來,兀自走到船艙操作臺邊,拋給江厭一個俊冷的背影,無聲地從操作臺前的舷窗眺望飛船外漆黑的夜色,“這就是自由?!?p>  “狗屁自由?!?p>  江厭啐罵一聲,然后摔門而出。

  不知道是因為心里還殘留著剛才和魚啄靜斗嘴時的憤怒,亦或是腦頭一熱。江厭獨自一個人穿過了被黑夜籠罩的停泊廣場,乘坐上凌晨的管道電梯,來到管道電梯第一層的樞紐站。

  這座舉辦峰會的大型飛船并不是一個封閉式場所。

  為了方便飛船上的人,樞紐站停泊著很多能夠自動駕駛的無人飛船。只要提供自由通行證,便能驅動飛船離開?,F在正是凌晨時分,樞紐站空無一人,十個膠囊艙安安靜靜地排放在軌道上。

  江厭用自己的通行證解鎖了一枚膠囊,旋即怒氣沖沖地坐了進去。

  膠囊艙很快關閉,接著被送上滑行軌道,艙外左右兩側伸張出一對利于滑行的羽翼,底部的小型發(fā)動機發(fā)出轟鳴,從中迸發(fā)的湛藍色尾炎映照在膠囊倉的透明視窗口,投射到江厭臉上。

  冷色調的尾炎和膠囊艙內徐徐排放的冷氣讓江厭冷靜下來。

  強烈的悔意霎時間涌上心頭,不應該離開的,他忽然想。即便放出不想在和魚啄靜共事的大話,他也該繼續(xù)呆在這艘大型飛船上。因為秋夢涼還在上面,他這么一走,不但遠離了魚啄靜,也同樣遠離了秋夢涼。

  可膠囊倉中沒有中止按鈕,視窗外迅速掠過長達百米的軌道。

  他最終被拋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的高空,在小型發(fā)動機的幫助下如同無根浮萍般四處飄蕩。江厭一邊無視了在耳邊回響起“請設定目的地”的提示音,一邊向上眺望,承載著峰會的巨型飛船如同一個巨大的空島般,無聲地漂浮在百米高的正上方。

  “請設定目的地?!?p>  秋夢涼...

  江厭嘴邊呢喃著他心愛的人的名字,突然揚起拳頭,重重地敲在精簡的傻瓜操作臺上。

  他必須回去,那個粉色頭發(fā)的女孩還在上面等著他,他還沒來得及成為那個女孩的英雄。此時此刻,什么計劃,什么自由,一切障礙和自我束縛都被他拋到了腦后。他心里只剩下一個想法,回到飛船上去,回到秋夢涼身邊。

  “目的地設置成功,正在前往CD市,目前距離四千三百九六千米,所需時間四十分鐘?!?p>  盡管心中焦急萬分,但江厭知道現在干著急沒有任何作用,只會給自己徒增負擔。

  他明白剛才那一拳不小心碰到了操控臺,陰差陽錯地設置了目的地。

  而目的所在的CD市距離大書庫生物大學,也就是他和秋夢涼土生土長的城市只有大約五百公里的距離。一個是直轄市,一個是省會,可以說是距離最近的兩個大城市。

  江厭心中送了口氣,好在是他還算熟悉的城市。只要不是被丟到什么無人問津的大山野嶺,只要語言還能順利溝通,他就能找到返回峰會飛船的辦法。

  還剩下四十分鐘的時間,江厭索性開始閉目小憩。

  他耳邊不由回響起魚啄靜剛才說的話,自由的代價是對另一個人的傷害。他清楚魚啄靜的意思,在這個全知時代下,誕生出了一群新生群體,每一個都向往自由,每一個都自私自利,而他不可避免地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但并非無藥可救,他已經找到了問題所在。

  如果他不懂秋夢涼是因為選擇了自由而忽略,干脆放棄了對他人的理解,亦或是只愿意相信自己那一套對他人固執(zhí)己見的理解而造成的。

  那他就必須找到魚啄靜說的平衡點。不說將自身從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心只在乎自己的心理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但至少要將秋夢涼也塞進這種狀態(tài)之中,讓秋夢涼成為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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