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厭的逃脫計劃以失敗告終,原住民們懷著各種各樣的目光將他們?nèi)藞F(tuán)團(tuán)圍住。
吸引他們的,不是江厭,也不是被江厭扛在肩上胡攪蠻纏的烏衣。而是另江厭萬萬沒有想到的中田讓。他背后那道巨大的,駭人的爪痕如同一塊肥美多汁的烤肉般,博得了在場所有人們的關(guān)注。
江厭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復(fù)雜的情緒平復(fù)下來。
他將烏衣從肩上放下,自從原住民們一窩蜂地圍截過來后,難以承受近六十余人審視的烏衣忽然緘默不語,安靜得像遭受到什么重創(chuàng)。
江厭也在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老實說,若非是逼不得已的正當(dāng)防衛(wèi),他并不想主動引起沖突。如果他猜的沒錯,這些處于B區(qū)的小型部落的確是用來保衛(wèi)A區(qū)中央部落的。那就算他們利用本質(zhì)替換或麻醉槍順利逃脫,也會將自己和整個原住民群體推到對立面。
這不僅對他們往后的生活不利,也對他們獲得新知識不利。
中田讓也立刻從原住民們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們逃脫失敗的原因所在。他膽顫心驚地轉(zhuǎn)過身子,鋪天蓋地的太陽光讓他內(nèi)心的不安和慌亂無處遁形。明明很熱,身體卻冷顫不已。
三位族長從人群中出現(xiàn),來到江厭一行跟前,
他們的目光從江厭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各自的脖頸位置,儼然是在觀察牙齒項鏈。很快,三位族長開始低聲交流,直到交流結(jié)束,他們的神色竟多出了幾分慍怒,眉頭幾乎皺成一條條直線。
其中一名族長厲聲地問了什么,江厭和中田讓難得要領(lǐng)。
結(jié)果是烏衣往前走了半步,牙齒噙著嘴唇,慌慌張張地做了一番解釋。
但江厭能明顯的看出,烏衣的解釋并未對對方的情緒或當(dāng)前局面起到半點的舒緩改變作用,反而讓周圍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起來。太陽熾熱非凡,江厭身上已經(jīng)大汗淋漓。
緊接著,三位族長同時朝人群中招搖手臂。
混亂的六十余人在短短的十幾秒時間中分成了三個部分,并分別在江厭三人面前排出三列隊伍。一個人向前走來,站在距離他們大約一米的位置停下,仔細(xì)審視他們一番,搖頭然后離去,接著會有另一個人走來,如此重復(fù)。
而那些退開的人,則會拿好自己的武器,一絲不茍地守在江厭他們旁邊。
江厭和中田讓都能明白,三位族長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并且讓各自靡下的族人進(jìn)行辨認(rèn)。
三列隊伍,六十余人,在短短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便已經(jīng)快要走光,辨認(rèn)過的人于兩邊重新匯成一團(tuán),集結(jié)成一支訓(xùn)練有素的冷兵器軍隊。從他們所有人都搖頭否認(rèn)的態(tài)度來看,江厭三人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個部落的猜測,已經(jīng)是證據(jù)確鑿的事實。
正當(dāng)江厭和中田讓都以為他們要被全票否決,并馬上就會隨著族長們的一聲令下,原住民手中的石斧石槍便會浦頭蓋簾地朝他們襲來,他們不得以進(jìn)行反擊的時候。
三列隊伍中的最后一個人帶著疑惑的,舉棋不定的神色來到他們跟前。
江厭對她有些眼熟。對方身材不高,卻頗為豐滿,盡管胳膊看起來并不算粗壯,但卻能給人一種極具力量的錯覺。頭發(fā)很短,幾乎和部落中的大部分男性如出一轍。
她赫然就是昨天夜里第一次與江厭三人近距離接觸,還給他們安排工作的豐腴女性。
對方審視江厭和中田讓時,幾乎都是一眼帶過,看來這兩張陌生的臉并存在于她的記憶中。但當(dāng)她把目光凝落到烏衣臉上時,卻出現(xiàn)了超乎意料之外的短暫停駐。
好像有什么東西輕輕撥動了她記憶之匣的門梢似得。
豐腴的女人十分大膽的奪步到烏衣面前,以幾乎臉貼著臉的方式再次凝視過她臉上的每一種五官,不放過每一個細(xì)節(jié)。到最后,她甚至不顧情面地伸出手,開始摸索,或者說用指肚感受丈量起烏衣的肩膀,腰肢甚至是大腿。
烏衣被豐腴女人突如其來的雙手給嚇壞了,但她又不敢動,只好低著頭不停哆嗦。
女人終于停下了她獨特的辨認(rèn)技巧,雙手從烏衣的小腿上倏然抽回。旋即站在原地自顧自地思忖起來,好像在把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再聯(lián)系起時間施加的變化,最終與記憶里的形象相比對。
所有人都看著她,包括那三個看起來地位高超的部落族長。
豐腴女人沉默地思量了很久,等她再度抬眸時,臉上的舉棋不定消失了,代之懷念和對自己做出的判斷所持有的充足的肯定。
她回眸看了眼烏衣,朝茫然不解的烏衣?lián)P起一抹微笑。接著便走到三位族長跟前,同他們低聲交流,三位族長的目光不時地瞟向烏衣,像在確認(rèn)什么。他們很快點點頭,豐腴女人遂往旁邊離開了。
為了慶祝擊殺劍齒虎的篝火盛宴并未因為江厭三人的事情而受到影響。
部落中已經(jīng)開始彌漫起烤劍齒虎肉那獨特的熏香,原住民們已經(jīng)具備從果物中榨取果汁飲用,用來解膩消暑的知識技巧。這些果汁被分發(fā)到每一個人手中,成為了烤劍齒虎肉的最佳伴侶。
江厭他們被晾在一旁,篝火盛宴與他們無關(guān)。
但部落并沒有忘記他們,他們周圍被安設(shè)了四個守衛(wèi)并進(jìn)行輪流值崗。他們所在的地方里中央篝火不遠(yuǎn),即便發(fā)生守衛(wèi)無法解決的事,也能做到一呼百應(yīng)。
除了有原住民在旁邊職守,防止他們逃跑外,他們并未沒有被限制自由。
甚至還得到了那位豐腴女人端過來的果汁。
中田讓心有余悸地背過手,撫摸著自己背上的爪痕。他一面看著不遠(yuǎn)處熱鬧非凡的篝火盛宴,將原住民大口吃肉,唱歌跳舞的畫面盡收眼底,一面低聲說,“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江厭搖搖頭,他和中田讓一樣,都因為語言不通而蒙在鼓里。
唯一知曉答案的只有烏衣,可烏衣自從聽見那個豐腴女人和三個族長的對話,聽到他們對自己一行的處置決策之后,便開始沉默寡言,臉上掛上郁郁寡歡的神色。
江厭視圖和烏衣進(jìn)行溝通,而烏衣則早就料到江厭會問什么似得。
還沒等江厭開口,或手舞足蹈的進(jìn)行比劃,烏衣就揚起一只手,指了指江厭和她自己,接著又撇朝后方,戟指向東邊的遠(yuǎn)方。而這其中并不包括中田讓。
烏衣頓了一下,繼續(xù)解答,她指了指中田讓,隨即拔出腰間的骨刃,作勢劃過脖頸。
“東邊是A區(qū)的方向?!敝刑镒屨f,“看來他們想把你和烏衣帶到中央部落,而把我...”
后面的話中田讓沒有說,江厭自然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渾身冒起雞皮疙瘩,“不應(yīng)該,是不是我們理解錯了,他們并不是要殺你?難道你忘記了嗎?之前烏衣還因為你背后的劍齒虎爪痕對你羨慕不已?!?p> “也許他們看出來了這道爪痕是怎么來的?!敝刑镒専o奈的聳聳肩,他的聲音有些無力,“逃跑時留下的爪痕是恥辱,戰(zhàn)斗負(fù)傷的爪痕才能算得上是榮耀。他們大概覺得,戴著我脖子上這串牙齒項鏈的人,根本不可能戰(zhàn)勝劍齒虎,所以我逃跑了,或者是我偽造了爪痕欺騙他們。而逃跑的人,就像逃兵一樣,要被處死。用榮耀來行騙的人也要被處死,結(jié)果都一樣?!?p> 說著,中田讓轉(zhuǎn)過頭看向江厭,并朝江厭灑然一笑,他接著說:
“不過放心,我不會那么容易就放任他們處死我,我還不想現(xiàn)在就死。而你應(yīng)該感謝你身邊的女孩,既然你和她都沒有事,那就和她一起先去中央部落,我會自己逃出來的,到時候我們中央部落見?!?p> 江厭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只微微低下頭,握著自己的牙齒項鏈,“你看出來了?”
“昨天我去曬太陽回來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敝刑镒屝Φ酶訝N爛了,他甚至開懷地拍了拍江厭的肩膀,“要知道,你的牙齒項鏈一開始可是我替你串好的,哪有那么快忘?!?p> 江厭用指頭撓撓自己的臉頰,“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烏衣她...”
“這是你幸運?!敝刑镒屨f,“無論因為什么,你都擁有足以讓我們所有人包括伊曼所羨慕的優(yōu)勢。這串項鏈讓你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原住民,而我的讓我看起來像一個落跑者,或是一個騙子。所以你得繼續(xù)把這份優(yōu)勢擴(kuò)大,繼續(xù)建立你和原住民之間的信任。如果我逃出來,那時候我一定比現(xiàn)在更加熟悉他們的語言,得到伊曼的情報不過手到擒來?!?p>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江厭瞥了眼中田讓,后者極其配合地投來求解詢問的神情。
“我在想該怎么把你救出來的同時,又不會引讓和部落間的沖突矛盾。”
聽聞,中田讓微微睜大了眼睛,連忙抓住江厭的手臂惶急制止,仿佛江厭要救他,而不是按照他預(yù)想的計劃行事,是一件比得知他要被部落處死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中田讓忙說:“不行,不能因為我冒這個險。他們已經(jīng)因為你的牙齒項鏈相信你了,至少不懷疑你,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我們應(yīng)該優(yōu)先選擇計劃的順利執(zhí)行。你說過的,你對我的信任會有所保留!”
“是的,我的確說過?!苯瓍拰⒛抗獬坊兀b望不遠(yuǎn)處熊熊燃燒的巨型篝火,“我信不信任你,又會信任多少,那是一碼事。而我選擇救你,又是另一碼事。至少你對我來說,還有充足的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