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頸龍身體外的聲響稍微變得清晰起來,雖說還不能讓每一個字都鏘然入耳,但至少可以保證不失其主旨。似乎是兩個男人在交談,從聲音判斷,雙方有不小的年齡差距,上下關(guān)系也能一目了然。
年長的那方痞里痞氣,不時打個哈欠,語氣聽起來漫不經(jīng)心,顯然對他們現(xiàn)在所身處的現(xiàn)狀由衷的為之厭倦,漠不關(guān)心,恨不得立刻滾回家中倒頭就睡。年輕的則膽顫心驚,局促不安。他語速很快,可奈何大腦的運轉(zhuǎn)又跟不上自己的炮語連珠,以至于說出的話到最后總會變得吞吞吐吐,詞不達意。
“長官?!蹦贻p人焦急地說,“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到軍營里去重新等待發(fā)落。情況復(fù)雜得要命,如果不嘗試著集結(jié)隊伍,而是還像現(xiàn)在這樣...松,松散,我怕會...”
“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你是長官還是我是長官,哪輪得著你來教我怎么做?!蹦觊L的人輕佻地說,“而且腿長在你自己身上,我也沒命令過你,是你自己選擇跟我呆在這的。說白了,你心里怕得要死,心說自己才剛剛來軍營沒多久,甚至還沒正式入伍,連新兵訓(xùn)練的成績都糟糕得一塌糊涂。沒想到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嚯!讓全空間站的人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數(shù)量可觀的恐龍不知道什么原因,從地面一窩蜂地涌了上來,開始橫沖直撞,傷亡無數(shù)——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盡管你怕的要死,可你還是忍不住想,你也許能幸運的治退恐龍,成為空間站一等一的英雄,最終一躍成名,讓你擺脫了該死的新兵訓(xùn)練,直接躍升成一位風(fēng)光無限的上尉,少說也是一個中尉,前途大好!害怕什么的反而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了。你是這樣想的對嗎?別撇開眼,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臉紅的樣子像猴子屁股?”
“我...我沒有!”
年輕人似乎想為自己辯駁,大聲地吼了出來,但他立刻驚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長官,這么做就是僭越,是以下犯上。倘若被軍營的人知道,會受到相當(dāng)嚴格的懲處,也許會讓他徹底喪失正式入伍的可能,最后只能悻悻住嘴。
“別緊張,站著干嘛,來過來坐下,看看你的同伴,或者說你的榜樣?!蹦觊L的軍官一改輕浮口氣,忽然義正言辭起來,“低頭看看他,可憐的他被霸王龍撕成兩半,一半因為他的腦子太笨,太臭,連龍都不愿吃就丟在這,他的另一半可比這一比美味得多??此劬Ρ牭枚啻?,顯然被自己的愚蠢給驚呆了。我能百分之百準(zhǔn)確的復(fù)述出當(dāng)時的處境,他幻想自己是堂吉訶德,大衛(wèi)王,沒準(zhǔn)是拿破侖。義無反顧地朝霸王龍開槍射擊,到死也沒想到自己既沒有成為堂吉訶德,反而成了風(fēng)車,沒當(dāng)成大衛(wèi)王,反而是掃羅一樣的笑話。你天階等級是什么?”
“D...D級,長官?!蹦贻p人回答道,他顯然被長官突然起來的凝肅給嚇到了。
“廢話,我不瞎,當(dāng)然看到你的真理之環(huán)是青色的?!遍L官說,“我不是讓你回答,而是讓你有自知之明。你看看這半截身子,他可是天階C級,黃色的C級。再看看他多少歲,和我差不多,比我小一點,四十來歲卻還是個小小的士兵。而你才D級,小了整整一個大級,你是覺得你比他更有能力?還是說你覺得如果換做是你,你不會被撕成兩半,至少還能留個全尸?”
“可天賦是與生俱來的,長官?!蹦贻p人不甘地說,“有些人腦子就是不夠靈活,不知道該怎么最大限度的利用自己的知識和經(jīng)驗,這跟天...天階等級無關(guān)!”
“你說得對?!敝心觊L官說,這出乎了年輕人的意料,嘴里發(fā)出‘啊’的一聲,前者繼續(xù)道,“腦子靈活的確是天生的,但決定你所處位置,決定你身份的不是你的靈活,而是你的脖子,是你脖子上的真理之環(huán)。我不是在告訴你奮斗沒有意義,而是在提醒你,就算你今天受到幸運女的青睞,干掉了霸王龍,甚至把所有襲擊空間中的恐龍一網(wǎng)打盡。那又怎么樣,你還是昨天的你,你還得繼續(xù)進行新兵訓(xùn)練,做哪些操蛋的測試,沒有為什么,因為你是天階D級。想升官,想一飛沖天?可以,至少你的脖子上的光弄成藍色,和我一樣的藍色。在那之前,勸你好好活著,不要犯傻。但矛盾的是,這個世界同時又需要傻子,否則日子就會變得更加枯燥,更加一成不變,更加沒有人情味。所以你可以叫一個正常人變成傻子,但不能讓傻子變成正常人,這是規(guī)矩?!?p> “可你,不,長官,你難道不...不是違背了這個規(guī)矩嗎?!蹦贻p人問。
“那是因為我看你順眼?!敝心觊L官笑了起來,“壞了規(guī)矩又怎么樣。我看到你想到了我死去的兒子,我不忍心看到你去送死,憑白無故把命丟了卻什么都撈不到?!?p> “不,長官?!蹦贻p人毅然決然地說,“我不覺得這是送死,你的話提醒了我,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我必須站出來,我要告辭了,長官保重!”
說完,外頭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最終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蛇頸龍的皮膚表層。
江厭等待了少頃,輕手輕腳地將蛇頸龍尸體腹部的傷口慢慢掀開,一線白光霎時激射而入,刺得他睜不開眼,他撇過頭避開光線,等眼睛完全適應(yīng)光亮后才從尸體傷口的縫隙起打量外頭的景色。
這是一片寬余的廣場,除了遠處有一架不知何用的機械操縱裝置外就空曠得一目了然。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了十幾個空間站士兵的尸體??铸埖氖w也比比皆是,但多是些行動遲緩,缺乏攻擊手段的草食恐龍,幾乎都是中彈而亡。
恐龍尸體和人類尸體交相層疊,場面分外凄慘,讓人不忍直視。
掃看這巨大的,具有空間感和科技感的場地,江厭終于相信了剛才在蛇頸龍腹中所聽到的談話??铸垈?nèi)肭至丝臻g站,而他們也是其中的一員,陰差陽錯地回到了他們出發(fā)的地方。
“這是哪?”烏夷不知何時趴到江厭身邊,同他一樣向外顧盼。
“空間站?!苯瓍捳f,接著轉(zhuǎn)念補充道,“你所認為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