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篝火的坑底堆滿了黑魆魆的碳沫灰燼,這些都是十幾年來燃燒的沉積。每一次篝火燃完,留下的灰燼要么被風吹走,要么被壓在坑底,成年累月的積淀下來,如同一層厚厚的雪一樣淹沒了地面。
積淀的灰燼層在經(jīng)歷過風吹雨打,陽光暴曬之后,變得異常緊實。人踩上去并不會立刻陷入其中,反而如履平地。但只要稍稍用力,便會留下一道幾厘米深的腳印,活像是來到了沙丘林立的大漠之上。
在這樣的地方出現(xiàn)一個小漩渦并不是時常發(fā)生的事。
在灰燼最下方的‘地基’被疏松,上層的灰燼開始下潛后,漩渦現(xiàn)象就會出現(xiàn)。這同時也意味著,漩渦的正下方就是隧道口,那個烏夷被推入火坑后獲救的地方。
江厭心中一喜,迅速展開挖掘?;覡a層雖然緊實,但也僅限于相對大面積的壓力,倘若只是運用五指,灰燼便一觸即破,能夠像挖沙一樣被江厭拋至兩側(cè)。
可好景不長,灰燼歸根結蒂是灰,一種比沙還要輕盈的物質(zhì),也更容易滑落和塌陷。每當江厭將灰燼層掘出一個凹陷,四周的灰燼立刻就會順著傾瀉的凹面滾落,重新填滿那個地方。
這讓江厭的行為完全變成了無用功,無論他怎么掘,周圍的灰燼都會后來居上。
隨著喧鬧聲的接近,江厭開始著急。他環(huán)顧四周,視圖找到能利用的工具,但周圍除了幾根粗壯的柴干之外就空無一物。他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根本不足以將整個坑下的灰燼挖空。而且就算它能挖空,隧道口沒有了遮掩,大部落居民便能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隧道存在。
在江厭無計可施的時候,他面前開始有更多的灰燼落入漩渦中,速度越來越快,數(shù)量越來越多,漩渦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大。直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從漩渦中央猛地鉆出,并緊隨其后地又鉆出一只虎頭后,江厭才如釋重負。
原來剛才的小漩渦并不是自然現(xiàn)象,而是烏夷和劍齒虎的功勞。來到隧道口下方,烏夷看到灰燼不僅蓋住了隧道口,還有一大部分落下隧道,在隧道中積起了很高的一層。
為了讓讓對接順利進行,烏夷和劍齒虎從下方對灰燼進行疏通,‘地基’的松散便引起了漩渦。似乎是感覺單憑挖掘沒辦法讓隧道口重見天日,和烏夷一塊兒離開的劍齒虎便扎進灰燼中,像一條沙蟲般,用自己的獠牙和利爪進行開道,之后便有了江厭所見的一幕。
“別出來!”江厭趕忙提醒道,“別動!”
劍齒虎不能鉆出灰燼堆,它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灰燼的塌陷,否則灰燼堆又會在一瞬間恢復原狀。制止劍齒虎像繼續(xù)往外鉆后,江厭把古德立刻背到隧道口上方,吩咐劍齒虎拽住古德的雙腿。
“你得閉氣。”江厭在古德耳邊低聲說,“如果你不想吃一嘴灰的話?!?p> 沒給古德回應的時間,江厭便拍拍劍齒虎露出灰燼堆的腦袋。后者會意,猛一用力,整只老虎又潛回灰燼中,連帶著古德也半身沒入。不過潛回去可沒有鉆出來那么容易,好在隧道下方似乎還有烏夷在抱著劍齒虎的后腿往下拽,上方有江厭用力往下塞。
盡管畫面有些滑稽,惹人發(fā)笑,但頗有效用,一人一虎,最終還是淹沒在了灰燼里。
時間恰到好處,在江厭隨手將灰燼堆鋪平,盡量恢復到之前的模樣,再把一開始搬開的粗木柴挪回原位后,喧鬧聲也在跟前停止下來。江厭緩緩爬上火坑,探出雙眼朝外偷偷張望。
不知不覺間,寬闊的中央廣場已經(jīng)人滿為患。
比當初審判江厭和中田讓時還要多的居民將高塔團團包圍,所有人都參與了進來,他們仿佛把今天當成了一場決定未來的重要儀式。具有戰(zhàn)斗力的部落戰(zhàn)士手持武器,沖在最前方,健壯的男子殿后,婦孺老人或小孩則被編排在外圍。
乍眼看去,人群中幾乎已經(jīng)沒有再多塞下任何一個人的間隙。居民和居民間摩肩接踵,擠作一團。他們不停地振臂高呼,嚷嚷著滾出去,叛徒去死之類咄咄逼人的話語,將石頭,泥塊等東西朝里側(cè)用力擲出。
而被他們包圍的,位于高塔平臺正下方的,正是峽谷聚落的隊伍。
幾只兇神惡煞的劍齒虎在隊伍外側(cè),用它們的怒吼來回應大部落居民的排斥和厭惡,凡事有人想沖上前來,都會被它們揮掃利爪喝退回去。這樣的情況總是屢見不鮮。
幾十名峽谷聚落居民則緊握著長矛,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并用情緒語言來回嗆那些朝他們惡言以對的家伙。他們中的幾個已經(jīng)叫得喉嚨嘶啞,面紅耳赤,其中還有在沖突中受傷的,遭到石頭砸破了額頭和手臂,但這些都不曾動搖他們的內(nèi)心。
除了一些小打小鬧,雙方都不曾正面交鋒,中央大部落的人們畏懼猛獸,峽谷聚落的人們又不愿真的傷害自己的同胞,他們不希望把事情鬧得雙方都下不了臺面。
猛犸象被保護在最內(nèi)側(cè),靠近高塔平臺的地方。
象背上坐著古爾,先知,魚啄靜。古爾和魚啄靜第一時間觀察到高塔平臺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唯有地面落著幾條被切斷的藤蔓。知道江厭已經(jīng)成功將古德救走,魚啄靜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開,古爾也松了口氣。
猛犸象的高度和平臺高度相差無幾,先知得以在古爾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踏上平臺,站在廣場的最中央,也是最高處負手而立。身體仍然抱恙的他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面黃肌瘦,即使拄著木杖也沒辦法擺脫身形的佝僂。晚風一吹,他就不停地咳嗽,人也搖搖欲墜,若不是古爾在旁邊看著,恐怕早就從三米高的地方跌落下去。
江厭將這些全都看在眼里,比起說峽谷聚落是突入進來的,莫如說是被大部落居民們包圍后避退到這的。在人數(shù)和氣勢上,峽谷聚落根本沒有任何優(yōu)勢,大部落居民們的滿腔怒火仿佛能將中央廣場上方天空中盤旋的幾只風神翼龍都燒成灰燼。
趁著沒人注意到篝火坑,江厭偷偷摸摸地爬了上來,在峽谷聚落隊伍的遮擋下來到猛犸象下方。魚啄靜也發(fā)現(xiàn)了他,從象背上縱身跳下,“你從哪出來的?”
“這不重要?!苯瓍捳f,“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先知準備干什么?”
“我可不懂情緒語言?!濒~啄靜聳聳肩,“讓古爾知道你已經(jīng)去救他父親都費了我好一番功夫,別說弄清楚先知想干什么了。與其問我,不如問問峽谷聚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