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安靜的校園像炸鍋的沸水，少年們奔跑嬉戲，笑逐顏開。
一個孤獨的背影坐在課桌前，安靜的如同一副靜止的畫。
“你怎么了，這幾天都不言不語，有心事？”劉嘉欣從外邊進來，看到王宇鯤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王宇鯤還是沒說話，這些天家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讓她莫名有一種壓力，她把父母爭吵的原因都歸責在自己身上。
上節(jié)課剛剛發(fā)完數(shù)學周測試卷，滿分120，她考了105，依舊班里墊底。
“你這種學霸，哪能理解我的苦惱，”王宇鯤聲音很低：“你又是滿分吧？”
“這次我還真算不上第一。”劉嘉欣神秘的湊過來：“一班新來了個轉(zhuǎn)學生，把最后一道壓軸題的三種解法全寫出來了。我剛才去老師辦公室，數(shù)學組的老師們都拿著他的卷子研究呢。你說牛不牛？”
“唉，真不知道這些天才的腦子怎么長的?！蓖跤铞H長吁短嘆道：“我這種智商為什么要跑到這種學校來受虐呢？”
“看看，就是他！”劉嘉欣突然興奮的指著窗外。
一個少年正從窗外經(jīng)過，陽光俊朗。
“世界上偏偏有這種人，明明可以靠顏值，卻還有一身才華無處安放?！眲⒓涡罁u頭晃腦的說，她想逗好朋友開心一笑。
“上課”，伴著鈴聲走進來的是班主任老師。
“今天上課之前，我宣布一件事情。剛剛接到通知，下個月舉辦的省全運會開幕式，我們學校要排練一個團體健美操。一共需要50人，從咱們高一的各班選拔。咱們班王宇鯤等三名同學入選。”
同學中出現(xiàn)了短暫的騷動。這所重點高中，平時教學活動安排的扎扎實實，這樣的文體活動少之又少。對于被選中參加的人，同學們自然非常羨慕。
王宇鯤心中卻暗暗叫苦。排練肯定要占用大量課余時間，可她業(yè)余時間全部都用來補課了。
課后她到班主任老師辦公室，眼睛只盯著地板，兩只手攥的緊緊的，手心全部是汗：“老師，我能不能不參加?！?p> 班主任有點意外：“為什么呢？參加集體活動，又能為校增光，這么好的一次鍛煉機會，別人都求知不得呢。”
“老師我……”王宇鯤剩下的話沒說出來。
學校給每個參加健美操排練的同學發(fā)放了家長告知書。王宇鯤不知道怎么跟張?zhí)m提起。
“好了，放下思想包袱。認真排練，這是你高中生活的一次重要體驗?！?p> 王宇鯤回到家里，張桂花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
“點點，快過來嘗嘗。海參小米粥?！睆埞鸹ù┲鴩箯膹N房端出砂鍋，里面的粥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真香。”點點大口喝完才想起來什么，問：“外婆，媽媽呢？”
“哦，她剛剛打電話讓咱們先吃，她參加個聚會。不會回來太晚?！?p> 張?zhí)m高中畢業(yè)已經(jīng)二十年了。相比于大學的同學，高中時的同學情誼好像更單純，更濃厚些。
這些年，張?zhí)m的生活兩點一線圍著單位和家。前些年孩子小，她的社交圈子簡直單一的可憐。
這是她這么多年第一次參加同學會。
飯桌上，張?zhí)m很安靜，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在別人高談闊論之后，報以禮貌的微笑。
突然有人把話題引到她身上：“張?zhí)m可是咱班的才女啊，我記得你愛攝影對不對？當年還有作品獲過獎?！?p> “哪有，業(yè)余愛好，隨便玩玩的，早就荒廢了?！睆?zhí)m說的是實話。
當年她用的是一臺海鷗相機，裝膠卷那種。現(xiàn)在的攝影器材都不知道更新了多少代了，她早就不拍照片了。
好多往事鋪面而來，她突然想起自己那時的夢想---成為一名攝影記者。
金城也記起了什么：“你們還記不記得，高一咱們剛剛?cè)胄５哪谴芜h足？”
大家紛紛停下來，在記憶里檢索。
“我們小組，張?zhí)m是組長?！彼贿呎f著，一邊看著張?zhí)m。
張?zhí)m搖搖頭，她想不起來了。
金城接著說下去：“我們小組在山里掉隊了，當時同學都嚇壞了。有女生直接嚇哭了。”
“對，那次我記得。后來學校再沒組織過類似的野外拉練?！庇幸晃慌瑢W也想起來了。
“別打岔，讓金城講完呀?！贝蠹覝蕚浜寐牴适铝?。
“讓我最想不到的，張?zhí)m當時特別冷靜。她先指揮大家把吃的東西和水集中在一起，安排一個男同學一邊走，一邊吹哨。她自己一邊走一邊在路上做記號。后來還好，天黑前終于追上大家了。我當時簡直太崇拜張?zhí)m了，覺得這女生太強大了！”
“咱們那時也就15歲吧，要擱現(xiàn)在的孩子，真不敢想象?！?p> 話題又轉(zhuǎn)到各自的孩子身上，這個話題明顯更加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來吧！咱們一起干一杯！為咱們的青春！”
大家紛紛站起舉杯。
張?zhí)m看著眼前的這些中年人，他們現(xiàn)在的容貌和20年前的樣子在她眼前逐漸重合。曾經(jīng)的青春，曾經(jīng)的夢想都已經(jīng)漸行漸遠。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金城首先注意到她的異樣，關(guān)切的問她。
“沒有，就是看到老同學，有好多感觸。我們都老了?！?p> 金城笑笑：“可歲月也慷慨的饋贈給我們許多禮物呀?！?p> 張?zhí)m晚上到家，點點還在等她。
“媽媽，您看看這張表?！秉c點拿出家長告知書。
如果是以前，張?zhí)m的第一反應是排練肯定影響學習，反對?？涩F(xiàn)在她想讓孩子自己做出選擇。
“你自己的意見呢？”
“我，已經(jīng)給班主任申請不參加了，可是老師沒同意?！秉c點神情緊張的看著她。
張?zhí)m摸摸她的頭發(fā)：“媽媽不是問老師怎么說，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人生，我不想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回憶往事的時候，沒有一件事是自己做主，自己決定的。我不想讓你的人生留下遺憾?！?p> 點點迷茫的看著她，媽媽今天說的話讓她似懂非懂。
張?zhí)m累了，疲憊的靠在沙發(fā)上：“你認真想想，明天告訴我，你的決定?！?p> 張桂花在自己的房間，門開著，張?zhí)m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一些往事涌上心頭：“那件事，過去了這么多年，看來女兒還沒放下。”
一絲后悔夾雜著復雜的情感從心口返到張桂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