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不可以當(dāng)做不認識
羅文把保溫盒搶過來就掂在手上,眼睛跟黃路友對視,“人家都說了不需要了,你怎么老是想當(dāng)好人,那也要看人愿不愿意。你知道有時候施舍對接受的人來說就是一種煎熬嗎?裝什么?”
羅文劈頭蓋臉跟黃路友說完,不等他說什么就轉(zhuǎn)頭跟梁巧詩說,“你怎么走?”
黃路友被他噴了一臉口水,用手擦了擦臉,冷眼看著梁巧詩,眼神深邃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梁巧詩尷尬地低著頭,她對這種場景完全沒有處理能力,最多只是低頭裝死。
“問你話?想怎么回學(xué)校?”
剛下車是那個人堵在門口,下車路過拿著大行李的人側(cè)身而過。梁巧詩低著頭看著羅文手里拿著的保溫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僵持的氛圍,兩個大男生等著那個女孩抬頭回答。
正在梁巧詩考慮怎么擺脫那兩個人,只想一個人走走,給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設(shè)。
“干啥呢?三個人杵在那里,別人都出不了。收拾好久趕緊出去,別在這里擋路?!北0苍谶h處拿著警棍指著他們?nèi)齻€說,“有什么話不能出了大門再說,非要在這里說?!?p> 梁巧詩率先轉(zhuǎn)頭出了門口,羅文“哼”了一聲也跟在她身后,黃路友也快步走在前頭超過了他倆。等到了出口,又是一陣拉客的聲音。
任何一種行業(yè),只要想生意興旺,不止需要腦子,還不能要臉皮,而無論是摩托司機,三輪車司機,還是私家車司機都需要叫喊,求別人坐自己的車。歡城內(nèi)是沒有公交車,有的只是像梁巧詩他們坐的那種短途公交車,所以就衍生出摩的這一個職業(yè)。
車站是一中和懷中的分界點,從車站回一中和回懷中是差不多的路程,可能懷中會遠一點。其實路程不是很遠,但是走路也需要二十分鐘左右,所以如果是拖著行李箱的人,一般會選擇打摩的,直接送到學(xué)校門口,不用走路回去。
“靚妹,一中還是懷中?”一見到他們?nèi)齻€出來,一群摩的師傅就涌上去問是哪個學(xué)校的,如果看到學(xué)生手上有行李箱,不管同不同意,師傅就會直接上手去搶行李箱拉到自己的車旁邊。每次不愿意坐車的人,就會發(fā)生像搶劫一樣的場景。大部分人拗不過師傅最后還是會坐車,有些人會堅持走路,直到把行李箱搶回來。
他們?nèi)齻€人手里什么都沒有拿,師傅沒辦法,只能緊貼著這幾個人亦步亦趨跟著,嘴里說著“坐車吧,也就幾塊錢。你們?nèi)齻€人是一起的嗎?”
梁巧詩和羅文不想跟他們糾纏,只是手上一邊搖擺,一邊低著頭躲避師傅的追問。梁巧詩在別人的追問下,梁巧詩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的時候就習(xí)慣掏出手機,裝作回復(fù)信息,,其實只是打開屏幕,又掐掉電源鍵而已。
只是這次打開屏幕,在信息欄處真的有一條信息給她——是班主任黃勇的。她盯著信息欄看了許久,愣是不敢打開微信。
按掉電源鍵之后,梁巧詩把手機握在手里,心里推算著班主任微信信息的意思。心神不寧的時候,走路都會自己絆腳。
梁巧詩走得太急,一不小心左腳不知道怎么勾到右腳,梁巧詩一個踉蹌,看著就要臉朝地摔下去,羅文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胳膊,只是羅文另一只手掂著保溫盒,只能一只手勉強撈住她。
梁巧詩就像是破罐子破摔,自己并沒有用力去找著力點,讓自己站住,于是膝蓋直接跪在地上。
看到梁巧詩跪在地上,黃路友想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拉她,只是那些師傅左堵右攔,根本邁不開腿,干吼一聲,“你沒事吧?”
“我是懷中的。等一下。不要問了?!秉S路友突然對涌過來的師傅一邊擺手一邊大聲回答他們的問題,擺脫他們拉扯沖過去拉著梁巧詩的另一個手臂,盯著梁巧詩?!傲呵稍?,你到底什么毛病,什么都不說,問什么都不答,我又不是你心里的蛔蟲,你的想法我知道個屁啊。什么都是別人替你回答,你是啞巴嗎?”
師傅永無止境的糾纏,羅文挑釁的眼神,黃路友心里泛起一陣煩躁。梁巧詩還只是默默低頭亂竄,見到師傅拉客就自動讓開,像極了上了發(fā)條沒有感情的機器。他一把拽住梁巧詩的手臂,梁巧詩一手掙脫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睛掛著淚珠,懸在眼眶,沖黃路友吼了一句,“我們很熟嗎?別以為在我家吃了頓飯以前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
鼻涕淌下來的瞬間,梁巧詩用力地吸了一下,她永遠只是低著頭,如果眼神可以鉆穿東西,那地上準是一個窟窿,“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來了,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真是特別煩你,我求求你了?!?p> 后面越說越小聲,說完就向前沖,沒有目標。宛如這世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茫茫的宇宙,她只想找個角落把自己縮起來。
求求你們可不可裝作不認識我,見到我只要冷眼相對就好,不要問好。
能不能不要問太多,只要不想分享的都是秘密。
見到我丑惡的一面,可不可以裝作沒看到,只要沒有傷害到你,可不可以就此作罷,不要教育我,因為我知道;不要試圖救贖,因為我會把你拉進深淵;不要試圖拆穿我,因為我的自尊心受不了。
因為我活著一直很在乎我認識的人和認識我的人的評價,一直在取悅他們,一直都是。
就這樣吧,把我流放掉,我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只要我在這里沒有認識我的人和我認識的人,我就可以堅不可摧。
如果這個世界的考試只是自己看見,沒人在乎成績,那是不是就不會有剛才那條信息。
“梁巧詩你待會晚讀的時候過來辦公室一下,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說說,也有些事情需要聽一下你的想法?!?p> 梁巧詩內(nèi)心撕心裂肺的吶喊,只是沒有人可以聽見。
車輛川流不息,黃路友聽不見滴滴的鳴笛聲,耳朵只剩下梁巧詩那句“我真是特別煩你”“我們很熟嗎?”。
所有的東西都在倒退,周圍的聲音被抽掉,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遠去的兩人,“為什么?”
他不知道是想問為什么自己這么奇怪,明明就是不熟,就只是相安無事的見了一面,就只是被拉黑了微信而已,為什么自己這么執(zhí)著;還是問梁巧詩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明明做了三年的同學(xué),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應(yīng)該見到就面露厭惡這色吧,為什么要這種態(tài)度對自己。
他不明白。
等他回過神來,兩人已經(jīng)過了拐角。
“靚仔,坐車嗎?”依舊有摩的師傅上來詢問。
“不坐?!秉S路友心里煩躁,掉頭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去。
“靚仔,懷中還是一中?”另一個摩的師傅的摩托直接開到他面前,“坐嗎?今天還沒開張,你是第一個。”
其實這個師傅只是做夜班的而已。
“往這個方向你說懷中還是一中?”黃路友被氣笑,無奈搖搖頭,“多少錢?”說著就跨腿坐上了摩托的后座。
“六塊。你坐好了,懷中是吧。”
摩托車“突突”地開出去,黃路友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拐角,越來越遠。
“哎,梁巧詩?!绷呵稍娤袷菦]聽見,她拉著臉,披散的頭發(fā)垂下來剛好遮住臉頰兩側(cè),額頭被厚厚的劉海蓋著,只露出兩只眼睛,只是看不見她的眼神,在夜晚這樣子足以嚇死行人。
羅文跟在梁巧詩身后,碰到紅路燈變紅的時候就拉住她,紅路燈變綠就推一下她,向左轉(zhuǎn)就拽住她向左轉(zhuǎn)彎。她現(xiàn)在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他見過很多次,期末考過后,月考過后,數(shù)學(xué)考過后,或者是周日晚自習(xí)。
他不會問什么,只是默默看著她發(fā)瘋,他知道理智被蒙蔽的人無論怎么相勸,都是徒勞,還可能被無差別攻擊。
“梁巧詩,梁巧詩。”羅文跟著她的腳步,只是前面那妞想吃了興奮劑一樣,越喊她走得越快。
他只能一個箭步跨上去扯住她的書包,梁巧詩條件反射般回頭,梗著聲音沖他吼了一句,“不要管我?!?p> “誰他媽稀罕管你,你他媽的保溫盒還要不要了。”羅文兩只手撈起保溫盒,一把將它塞回梁巧詩的懷里。
梁巧詩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下臉頰。
她昂著頭,風(fēng)一吹,額頭終于露出來,眼眸盡是水霧,呆呆看著他。
羅文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別扭跟她說,用手直接捂著她的眼睛,“你別這樣看著我。你先回學(xué)校,我先去吃個飯?!?p> 羅文在家都是他自己做飯,有時羅銳強興起可能會做一兩餐,但是如果羅文自己在家,他選擇不吃。
梁巧詩任由他捂著自己的眼睛,靜靜聽著他說話,她喜歡這種感覺,看不見別人,不怕別人窺探到她眼中的慌亂。
她兩臂用力收緊懷里的保溫盒,“你···要不要···我是說,你不介意的話···我們···”
羅文迷惑看著她的嘴唇,他知道梁巧詩的意思,純粹想等著她說完整,只是她總是支支吾吾在試探羅文的反應(yīng),也可能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想說什么就趕緊的,馬上要上晚自習(xí)了,待會我不夠時間去吃飯?!绷_文饒有興趣看著她,他覺得挺好玩的,這樣捂著她眼睛居然也不掙脫,真是奇葩。
“沒事。你去吃飯吧,謝謝幫我?guī)Я艘宦??!苯K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可以一起吃”這句話,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睛離開了他的手掌,頭也不抬往學(xué)校走去。
羅文看了一眼手掌,掌心全是水漬,那是她的眼淚。
他垂著手,“可能待會黃勇會找你?!?p> 梁巧詩頓了頓,依舊往學(xué)校走,總是得面對的。
現(xiàn)在就先這樣吧!

上關(guān)夾蠅
嗯,謝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