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子,今日難得來聽我唱戲,可是奴家的戲唱的不好,擾了公子的雅興?那我陪公子喝幾杯怎么樣?。”看到現(xiàn)場如此情況,剛才還在臺上唱崔鶯鶯的演員趕緊上前勸說道。
“起開。”那陳公子臉色一寒,絲毫不給這崔鶯鶯面子。
“陳兄,你醉了,進(jìn)去歇息一下吧?!蹦顷惞由砼缘墓右娺@人鬧的越發(fā)不像樣子了,趕緊上前勸說道。
“我醉了嗎?我沒醉?!标惞右凰κ謱⒐铀さ揭慌裕厣系膩G了許多碗碟,那公子一不小心踩到碎片之后跌倒在地,手掌也被那碗碟碎片劃破,獻(xiàn)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柳姐姐,你沒事吧?!眲偛拍莻€唱紅娘的小姑娘看到那公子受傷后立即上前詢問道。
“圓圓,我沒事,快去里屋喊姑姑出來,花魁大選期間別出了亂子,砸了我們雨眠居的招牌?!蹦枪宇櫜坏檬稚系孽r血,對那小紅娘吩咐道。
“看來閣下這個讀書人改當(dāng)剪徑小賊了,要我留下買路錢嗎?”李廷棟見那小紅娘喊那公子為姐姐,原來這公子是男扮女裝啊。
只是那姑娘手中的鮮血染紅了身上的青衫,顯得格外的刺眼,這姑娘雖然是那醉漢的朋友,倒也不曾為難過自己,如今佳人受傷,李廷棟心中自然對這醉漢更加鄙夷。
那陳公子本來看到自己的好友受傷,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可聽到李廷棟如此話語,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臉色愈發(fā)的陰郁。
“大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算了?!眳菫榕聦Ψ絼荽?,對李廷棟不利,故而小心提醒道。
李廷棟聽到吳為的提醒,立即明白自己是路過金陵,好漢不吃眼前虧,必為了這點意氣之爭誤了大事,如果事情鬧大,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還是打道回府是正經(jīng)。
“陳公子,你可有日子沒來我這雨眠居聽曲看戲了,今日有什么不愉快的,姑姑給你出氣。”不消片刻,門口傳來聲音,雨眠居的眾人聽到聲音后自動讓出一條道來,看來是那小紅娘將這雨眠居的主人請過來了。
來人是個風(fēng)姿綽約的中年女子,歲月已經(jīng)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可見,可她的魅力并沒有隨著歲月的增長而流逝,反而如窖藏的美酒一般更加吸引人,略施粉黛,卻盡得風(fēng)流,眾人的眼光一下子就被這姑姑給吸引住了。
“姑姑,你來了?!蹦橇憬憧吹街魅藖砹酥螅皖^說道。
“怎么把手傷成這個樣子了,圓圓,還不扶姐姐進(jìn)去包扎一下?!蹦枪霉每吹搅憬愕氖謧麧M是鮮血,對那小紅娘吩咐道。
那小紅娘聽到吩咐,趕緊扶著左手受傷的柳姐姐進(jìn)屋包扎去了,只留下那陳公子一人癱坐在椅子上依舊發(fā)著酒瘋。
“姑姑來到正好,我在你這雨眠居被此人說成了剪徑小賊,今日不給個說法恐怕是說不過去吧?”陳公子躺在椅子上有恃無恐的說道。
“堂堂的陳臥子都成了剪徑小賊,那咱們江南還有讀書人嘛?這人要么是瞎了眼,要么就是辱我江南無人,不給個說法斷不能讓他出了這雨眠居的大門?!眲偛诺臓巿?zhí)吸引了一大批人過來看熱鬧,聽到這醉漢的話語后立即義憤填膺的附和道。
“此人出身江南望族,年少以文章稱雄江南,乃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勢力不可小覷,大人,萬萬不可意氣用事?!眳菫槁勓源蟪砸惑@,小心提醒道。
李廷棟聞言腦袋有點大了,沒想到這陳公子如此勢大,周圍的人沒有說這醉漢無事生非,反倒說自己小看了江南的讀書人,不少人已經(jīng)躍躍欲試,想好好教訓(xùn)一下自己這個外鄉(xiāng)人為陳公子出氣了。
那姑姑順著醉漢的手指看了一眼李廷棟所在的方向,眼睛里頓時有一抹不一樣的神采,高興、雀躍、羞澀或許還帶有一絲絲的哀怨。
不過這股神采轉(zhuǎn)瞬即逝,那姑姑轉(zhuǎn)過頭來對那醉漢說道:“陳公子,只要是來我這雨眠居捧場的都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薄面上,今日這事就這樣算了,如何?”
“好,既然是姑姑開了口,那我也不為難這小子,只要他自罰三杯,然后和我陪個不是,今日這事就算了了,我這夠意思吧?”那陳公子是這雨眠居的??停丛谶@姑姑的面子上算是網(wǎng)開一面了。
李廷棟心里這個窩火,自己好端端的在這看戲,憑白被人掃了興致不說,還要給人道歉,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可如今看著形式,這陳公子的來頭不小,如果不道歉看來是走不出這大門了。
李廷棟猶豫著要不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可是一個未上任的知縣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實在不行的話只能拉下臉來向這陳公子道歉了。沒想到這姑姑竟然說道:“道歉而已,那我給陳公子道歉如何?拿酒來,我自罰三杯,算是給陳公子道歉了?!?p> 在場的人一聽都愣住了,如果說剛才姑姑為李廷棟說幾句好話是為了照顧雨眠居的生意,可如今還為李廷棟強(qiáng)出頭就沒道理了,不管李廷棟有理沒理,可這秦淮河上從來就不是說理的地方,既然這陳公子的勢大,那勢大就壓理。
李廷棟向他道歉就是天經(jīng)地義。這雨眠居的老板何苦為了一個陌生人惹毛這鼎鼎大名的江南才子,真的是沒道理啊。
那姑姑接過下人端來的酒水,連干了三杯之后,對著那醉漢說道:“陳公子,今日這事是我雨眠居招待不周,我給你賠不是了?!?p> “本來姑姑的面子是非給不可的,可我今日不高興,這氣消不下去,如何?”那陳公子看到這雨眠居的主人為這陌生人強(qiáng)出頭,紈绔之氣騰的就起來了,斜著眼對姑姑說道。
李廷棟不是那種迂腐之人,當(dāng)日韓信能受胯下之辱,自己和這陳公子道幾句歉,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正打算彎腰給這醉漢求饒的時候,這雨眠居的主人竟然說道:“既然陳公子想出氣,那就把這雨眠居給砸了,什么時候氣出完了什么時候停手,如何?”
眾人聽到此話,紛紛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眾人肯定以為李廷棟是這姑姑的至親之人,何苦為了一個陌生人愿意把這雨眠居給折進(jìn)去呢。
就連一旁的李廷棟也是一頭霧水,自己和這雨眠居的老板娘第一次見面,萍水相逢而已,她犯不著為自己強(qiáng)出這個頭啊。
“姑姑,你今日是非出這個頭不可了?”陳公子此時已經(jīng)酒醒,寒聲問道。
“不錯,今日實在是冒犯了,不過這人我保定了。”姑姑不容置疑的說道。
陳公子看著姑姑臉上那股堅毅和決絕,讓在場的須眉男兒不敢側(cè)目,許久之后,陳公子欽佩的說道:“姑姑好氣魄,羞煞我輩男兒啊,我們走?!?p> 眾人不明就里,只知道雨眠居的老板惹惱了這個江南大才子,不禁為今年的花魁大賽暗暗計較起來,要知道花魁大賽走到最后,這些個才子名士才是最終的勝負(fù)手。
依著陳臥子在金陵城內(nèi)讀書人圈子里的威望,今日的事情只要一傳出去,恐怕滿金陵城的讀書人都不會投票給雨眠居了。
那這樣一來蟬聯(lián)三屆花魁的雨眠居今年可是要黃了,趁著賭坊的賠率還沒有改,不少人已經(jīng)計劃著趕快去下注,想著借這個機(jī)會大撈一筆。
李廷棟此時如墜夢中,沒想到最后是這雨眠居的姑姑為自己強(qiáng)出頭,解決了自己的大麻煩,可心里也是納悶的很,自己與這風(fēng)姿綽約的老板娘素不相識,為什么她會幫自己一把,論樣貌,論名氣,自己與這陳臥子都是天壤之別啊。
“姑姑今日之情我記下了,來日定當(dāng)厚報?!北娙松⑷?,李廷棟向那姑姑作揖道。
“二郎,十年未見,今日重逢你竟不發(fā)一語,是真的把我忘了嗎?”那姑姑傷心欲絕的問道。
“二郎?十年未見?”李廷棟彎著腰腦袋一陣發(fā)懵,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與這老板娘也是第一次見面啊,難不成是她認(rèn)錯人了,這才為自己強(qiáng)出頭,那自己這下是真尷尬了,不知道如何回話啊。
“紅拂,十年未見,你竟然還未忘我?”就在李廷棟一臉懵逼的時候,身后的吳為深情的說道。
“忘你,你叫我如何能忘了你,十年前你留下一封書信后不辭而別,這十年我無一日不在想你,老天爺終究待我不薄,終于讓我等到了你?!倍饲f秀麗的姑姑說道此處也是掩面哭泣,十年的等待終于讓自己等到了心上人,激動?高興?傷心?或許都有一點吧。
“你這又是何苦呢?”吳為聽到此話也是動情傷心,一個女子為自己等了十年,終究是自己辜負(fù)了她。
“情之一事,哪里會有苦呢,反倒是你,這十年間不知吃了多少苦,竟然滄桑成這樣?!惫霉眯奶鄣恼f道。
“是啊,十年時間許多人和事都變了,你卻依舊沒變,像極了當(dāng)年第一次遇上你的模樣。”這女子剛才的舉動徹底打開了吳為心中的記憶。
豪氣沖天,溫婉如水,兩種矛盾的性格在她身上完美的統(tǒng)一在一起,十年前自己就是被她給深深迷住了,沒想到十年的時間,風(fēng)采更勝當(dāng)年。
“兩位是舊相識?”此時此刻,站在一旁的李廷棟終于明白了這姑姑為何會強(qiáng)出頭了,原來不是自己魅力大,而是吳為的魅力大啊。
“何止是舊相識,知心愛人,天下之大,唯她一人而已?!眳菫閯忧榈恼f道。
“有你這句話,不枉我等你十年?!惫霉眯老驳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