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這是什么路數(shù)?”
熟悉的房間中,賀濤拿著一張請柬,有些莫名其妙。
倒不是因為辦雅集這件事很稀奇,作為三吳腹心的會稽,作為會稽核心的山陰,幾乎每天都有雅集,只是大小不同,檔次各異。
賀濤不解的是主辦者的身份。
陳郡謝氏受限于自身家族聲望,幾乎極少主動辦這等純粹的雅集。
很簡單,你面子不夠大,來的人就少,就辦不起來。
所以,謝氏族人多是以參與者的身份出現(xiàn)在雅集中。
今日忽然來這么一出,著實令賀濤有些詫異。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謝郎君跟張郎相交莫逆,張郎這些日子就要來山陰拜謝庾內(nèi)史,所以謝郎君請求族中辦了這么一個雅集,來迎接張郎。合理!非常合理啊二兄!”
賀靈溪睜大了眼睛,搖著賀濤的手臂,一本正經(jīng)地調(diào)侃著。
“行了,小妹你快別惡心我了。你咋不說陛下都求著他去做官呢,他張長恭有那么大名氣嗎?”
賀濤學(xué)著賀靈溪的樣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賀靈溪嘿嘿一笑,即使再喜歡張恪,但也只能無奈承認,好像的確是不大可能。
“那二兄你要去嗎?”
“去什么去,我跟他們這些北傖又不熟?!?p> “什么北傖北傖的,大家都是一朝臣子,你叫人傖鬼,人家還叫我們貉子呢!”
“行行行,小妹教訓(xùn)得是,我跟他們不熟,行了吧?”
“真不去?。俊?p> “不去。”
“不許反悔哦!”
“我要反悔就是小狗?!?p> “好,那正好我自己去!”
“你去干嘛?”
“我覺得張郎多半要來,謝郎君跟張郎關(guān)系這么好,這種好事怎么會讓他錯過呢!”
賀濤愣住了,我......
小妹說得好有道理,怎么辦?
“二兄,記得你說的話哦,到時候你在家要乖乖的,照顧好那些花花草草?!?p> “不行,你也不許去。”
“二兄,這就不合適了吧,你自己不去的,怎么能讓我也不去呢?”
“好吧,那我也要去?!?p> “你剛剛才說了,你要反悔就是小狗!”
“汪汪......汪汪汪。”
賀靈溪:“......”
賀濤歪坐著,尋思還要找?guī)讉€幫手,到時候如果那張恪真的出現(xiàn),要好好挫挫他的銳氣,徹底斷絕他和小妹之間的可能。
他不單是為了小妹的幸福,還是為了賀家的門第。
謝氏莊園,謝裒看著幕僚整理回帖,面露詫異。
面前的案幾上擺著好些個南士高門的回帖,其中不乏會稽賀氏、會稽孔氏、會稽丁氏等一流高門。
“什么時候我陳郡謝氏在南士之中這么受歡迎了?”
見多識廣的小老頭,一時有很多問號。
~~
當(dāng)張恪來到謝氏莊園,已經(jīng)臨近黃昏。
青龍上前通報,那些個守衛(wèi)聽了張恪的名號后卻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張恪親自上前,又說了一遍求見謝安,那幾個守衛(wèi)依舊如故,甚至有一個靠得近些的還伸手推搡,想要將張恪朝外攆。
青龍勃然大怒,主辱臣死,他可容不得這等舉動,立刻就抬腳飛踹,將那個率先動手的守衛(wèi),踹飛出去。
張恪連忙提醒他莫下重手,青龍才收斂了動作,身形迅疾,將沖來的幾個看門守衛(wèi)盡數(shù)撂倒。
這番動靜自然驚動了府里人,很快便有消息傳到了謝氏族人的耳中。
謝安的從兄謝尚如今在朝中任職,大兄謝奕如今在晉陵任太守,府中這一輩便以二兄謝據(jù)最為年長,謝據(jù)便很快走了出來。
“好膽!哪來的法外狂徒,竟敢對我謝氏部曲動手!可是要與我謝氏為敵!”
謝據(jù)張口就是一頂帽子送上,張恪怡然不懼,鄙姓張,家中排行正是老三,“敢問郎君乃謝氏何人?”
“謝據(jù),字據(jù)石。你是何人,行事如此無禮?!?p> 此刻謝據(jù)也瞧見自家部曲好像沒受什么重傷,語氣也稍稍和緩了些。
一個部曲掙扎著站起,朝這謝據(jù)低聲稟報了一句。
謝據(jù)面容立刻嚴肅,“竟然是你這人,怎么,沒讓你仆人進府,你還要親自來試試?”
“什么?”張恪神色陡然一變。
“二兄,你說的是何意?”
另一個聲音也從府中匆匆響起,伴隨著高齒屐踏在地面上的響聲,正是快步趕來的謝安。
“什么何意?先前一個上虞張氏的仆役來找你,我看著煩,就給攆了出去,沒想到那小子還固執(zhí)得很,連來了兩天,被我一頓亂棍打跑了?!?p> 謝據(jù)不以為然,甚至還對謝安的大驚小怪有些不滿,不就是攆走了一個寒門仆役而已,至于這樣么。
“哎,你啊!”謝安氣得一跺腳,連忙沖下臺階,朝著張恪長揖及地,“長恭,是我之錯,來找我的可是柏舟?”
張恪沉重地點點頭,算算時間,柏舟從謝氏莊園離去已經(jīng)將近三天了,卻又沒見回轉(zhuǎn)上虞,多半是和趙甲孤身上路了。
事情麻煩了。
“小郎君,讓我去追吧。”青龍開口道。
“你一個人還不保險。安石兄,我本意是讓柏舟來找你,借幾個謝氏部曲,去一趟建康的,沒想到卻沒能見到你。”說到這兒,張恪無奈又憤怒地看了謝據(jù)一眼,若非他是謝安的二兄,張恪真想讓青龍揍他一頓。
“什么事這么重要?”謝安沒有計較借不借的問題,只是想問清原委。
“給王司徒送東西?!睆堛⌒募比绶伲鞍彩?,能否請你調(diào)撥幾個得力部曲,和青龍一道去趕上柏舟等人?我實在心憂他們的安危。”
“沒問題,我這就去稟明父親,調(diào)派人手。長恭與我一道進府暫歇?!?p> 這邊還沒說完,那邊謝據(jù)又開始了嚷嚷。
“安石,速將此人趕走,父親說了,不要你跟寒門多來往!”
饒是自小修養(yǎng)極佳的謝安都有些惱怒了,正要不顧兄友弟恭之情開口反駁,就聽得里面?zhèn)鱽硪宦暫浅?,“老夫什么時候說過此話?!”
一個老頭手持塵尾,緩步走出,看著謝據(jù)的什么頗為不善。
“父親?!敝x據(jù)連忙行禮。
“好你個謝虎子,居然如此跋扈!我謝氏艱苦創(chuàng)業(yè),修筑這寬闊門墻,就是為了人進出方便,不是讓你倚仗高門,刁難他人的,你真是氣煞我也!”
謝裒越說越生氣,眼看就要的動手的樣子,嚇得謝據(jù)連忙辯解道:“明明就是你先前親口說的,安石天天跟......”
“事到臨頭,竟還敢狡辯?!敝x裒須發(fā)皆張,高舉塵尾,“我......我打死你個龜孫兒!”
氣極之下,鄉(xiāng)音都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