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身世之謎
林沐濯的目光追隨她的動作游走，似在評估她平靜外表下的真實情緒。
女子不可善妒，她做的無可挑剔；女子的以退為進，她也運用的十分自如。
林沐濯扣住她的手腕，不錯眼地看著她，“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一個朝廷官員之子會成為江湖幫派的掌門人？”
“人生際遇多種多樣，命運也不是一成不變?！毙T開誠布公地道，“前幾年隨你去福州那次，我不是被秋水姑娘的娘親抓去了么，她告訴我了一些你小時候的事?！?p> 秋水她娘說，林沐濯是林老爺子的外室所出，而且那位外室還來自異族。
北蒼國人就算民風(fēng)開放，也肯定不會接受這種出身的母子倆，林沐濯的幼年必然過的十分曲折。
在此過程中，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或結(jié)識了什么人都不足為奇吧？
小燭沒覺得這是個問題，是以也從未思考過。
林沐濯冷冷一笑：“我小時候的事，她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怎會知曉！”
“你們……不都生活在福州嗎？”
“那是我十歲之后?！彼摽诙?。
年幼的事還分什么之前之后，聰明人的腦袋果真與眾不同。
小燭不以為然地問：“之前如何？”
“之前……”林沐濯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連說話的語氣都挺瘆得慌，“我十歲以前的事這世上只有三人知曉，你確定想成為第四個？”
他怎么說變臉就變臉？想當(dāng)初的白修羅不就這副冷言冷語不可捉摸的德性？
小燭心底劃過一絲驚訝。
大概受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她始終認(rèn)為林沐濯扮演的白修羅是不好相與的，甚至是兇狠殘暴的；而林沐濯本人作為朝中大員，權(quán)傾一方，雖然也非善茬，到底要比朝不保夕的幫派頭子斯文些。
同一個人，為了詮釋出不同的角色形象，生生將自己逼迫成另外一種性格，這得需要多么強大的自制力和承受力。
可剛剛那一瞬，先前的想法赫然站不住腳了。
他不像一人分飾兩角，更像一個身體里住進兩個靈魂，和煦時令人如沐春風(fēng)，暴戾時令人聞風(fēng)喪膽。
“你怎么了？”小燭又害怕又擔(dān)心。
盡管他一再強調(diào)麗娘的無足輕重，但在麗娘沒出現(xiàn)前，他從未這么失態(tài)過。
扣在腕間的手指有松動的跡象。
小燭仿佛感應(yīng)到什么，不顧女子的矜持反握上去：“我不問不是因為不想知道，而是我清楚我?guī)筒簧厦?。既然無法做個排憂解難的妙人，就當(dāng)謹(jǐn)守本分，唯君令行則止，這才是你我的相處之道，對嗎？”
林沐濯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她的雙眼，緩緩說道：“昨夜溫達苦口勸諫，直言真心相待之人，不應(yīng)有所隱瞞?！?p> “我沒有瞞你什么?！彼故幍鼗匾?。
“我說的是我。”話一出口，他凝重的聲線近乎沙啞，“小燭，我能像信任文淵和溫達那樣，信任你嗎？”
信任……
原來他不曾對她徹底交付信任！
可無極門主和鎮(zhèn)國將軍是同一人的秘密還不夠大嗎？
難道在他身上還背負(fù)著更加驚世駭俗的秘聞詭事？
小燭無心查探那些個究竟，她只是單純地覺得背負(fù)秘密而活的人大都辛苦，可能也很痛苦。
醒悟恰在此刻姍姍來遲。
被林沐濯這樣的人喜歡并且求娶的震蕩感還在不停撞擊她的胸腔。
短短數(shù)日下來，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報方式就是把自己局限在一個乖巧柔順的框框里，從此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可她忘了，相敬如賓是情，心有靈犀亦是情。
盲目地依順對方，卻不去了解他的所思所想，這樣的感情可以永久維系下去嗎？
好像……不能。
小燭不會講甜言蜜語一籮筐，也不想搞指天發(fā)誓那一套。
她希望得到林沐濯的全部信任，用她最誠摯無暇的心和最樸實無華的語言。
“這輩子，我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她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林家？”林沐濯“呵”了聲，嘲諷意味十足地說，“林家嫡系這一支早就死絕了！旁人眼中的林素不過是我茍活下去的傀儡，這世間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小燭震驚地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語。
林沐濯的書房里不僅有暗格，還有一間極其隱秘的暗室。
暗室面積不大，布置的也相當(dāng)簡潔：一張供桌，兩座牌位，若干燭火，以及靠墻擺放的一對蒲團。
小燭頭一次進來，難免新奇，同時還綴著一顆沉重的心。
那個聲稱自己不是林素的林沐濯說：“你想清楚了，一旦踏入這扇門，往后經(jīng)年你我融為一體，榮辱與共不分彼此。但若他朝反悔，我必將你碎尸萬段！”
扛著毒誓一般的諾言，看著肅穆幽深的擺設(shè)，聽著驚心動魄的故事，一張張塵封數(shù)十載的畫面逐幀逐頁地翻卷開來。
“我的真名叫秦錚，爹娘是西嵐國前大殿下及其駙馬……”
“九歲那年臨近元正，駙馬府突遭賊匪襲擊，他們手握火雷彈燒殺勿論，顯然有備而來。一夜之間駙馬府宅邸盡毀，人畜皆亡……”
“我爹的師父，也就是我的師祖，他老人家每年元正前夕都會悄悄入府住上一段時日。那年特別巧，就在我即將葬身火海的時候，師祖趕到了，用盡全力救下我，卻來不及再救別人……”
“后來我才知道，江湖上有個門派叫無極門，師祖是當(dāng)時無極門的門主。原本他老人家想把門主的位置傳給他的愛徒，可惜我爹英年早逝，師祖走后就把門主之位交給了我……”
“無極門在四國都有暗樁，北蒼林家便是其中之一。師祖擔(dān)心襲擊駙馬府的仇家查到我沒死，就聯(lián)合家主林覺給我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至此我便成了林將軍的私生子……”
“我頂著林素之名在福州生活，期間師祖一邊暗查害我全家的兇手，一邊教我武功育我做人，甚至為了護我安危逼死林覺。師祖說，人心難測，就怕有朝一日林覺生變，干脆狠下心腸叫他再無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