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乘客吃東西后有一段小睡,但很多人又被沉默驚醒,醒來后在最初的蒙蒙后,想起身處的現(xiàn)實,又有人開始接電話打電話了,大多數和火車誤點有關。
有人嚷著沒熱水了,咒罵火車,咒罵列車員列車長,咒罵鐵路部門,還有罵老天的,有人苦中作樂,開玩笑說老天不錯,雨下個不停,最不得以也能盛雨水喝,不會被渴死。
有乘客因為一點什么事吵起來,經過的列車員湊過去勸,爭吵的人轉向列車員,不知第幾次地問火車到底什么時候開,問話充滿火氣,列車員含糊一陣,抽身要走,竟被半圍住,乘客一邊不客氣地詢問,一邊胡亂猜測,甚至說火車工作人員愚弄乘客,沒有一個清晰的交代,列車員的口氣也差了:“我也被困在這,我就不想走嗎?”更多的人擠過去,氣氛有些不對了,有人將聲音揚得很高,車廂的一頭塞滿了人,都聽不到別人說什么,可都想讓別人聽清楚。
許文錚說了一句:“圍著列車員沒用的?!彼脑捬蜎]在發(fā)脹的聲潮里。
尹志城擠過去,雙掌用力扣了幾下,扣出極大的聲響,然后圈在嘴邊,喊:“別先把自己擠壞了,要問得出結果早問出來了?!彼龑⑼馊Φ娜顺堕_,當然,扯得很有禮貌,那團人漸漸被松動時,有人盯著尹志城,說:“奇怪,這時候你倒來勸人了。”尹志城開玩笑說:“現(xiàn)在大家失去分寸了,不能內亂,這小小的車廂經不起亂,再擠我怕車翻到高架橋下去了?!彼耐嫘ψ屓思湃?,有人往窗外瞥了一眼,默默退回座位。
不少人想像尹志城之前那樣去找列車長,但尹志城雙手壓了壓,說:“不用那么多人,我一個人再去走一走,會盡量了解的?!币境巧磉叺娜藛枺骸澳阍炔皇且恢惫膭尤烁?,這次反要一個人?不想造聲勢了?”尹志城湊近那人,低聲說:“現(xiàn)在大家情緒不穩(wěn)定,湊著去是不明智的,會好心辦壞事,被誤導的激情是可怕的?!?p> 尹志城按自己說的,去找了列車長。不久,他回來了,說:“事實是,火車確實沒法開,這時候最需要的是耐心?!彼麤]提是否找到列車長,是否對上了話,也沒提到底是為什么誤點,可能被真相嚇住,不想提,也可能根什么都沒了解到。但乘客剛才的激情似乎煙消云散,也懶得再追問,不少人選擇跟親朋好友聯(lián)系,用自認為最好的原因安慰親朋好友。
廣播又響起,再次就火車誤點向乘客們道歉。這時候,“誤點”這兩個字給人一種莫名的安慰感,事情真相就是這樣,誤點而已,很凡常的事。
但廣播停止后,車廂內又充滿令人不安的寂靜,懷疑和焦躁又一層層彌漫起來,很多人往窗外看去,窗外已經灰黑,夜已經到來,因為看不清楚,深谷感覺極其深,高架橋感覺極其單薄,車廂內多了一層灰涼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