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屬盆地，濃霧天氣實屬平常。縱然還是下午時分，這烏衣巷里遮天蔽日辨別不出人影。
容若和求歌，求知三人并肩出了門，穿過這片荒涼之地，朝著熱鬧繁華的錦里大街走去。街上行人穿梭，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在兩旁酒肆翹起的檐角上，朦朧靜美，好一片靜謐安樂之夜。
求知忍不住贊嘆，“成都府雖地處西南，這繁華的模樣比起京城可并不遜色?！?p> “蜀王治國治人的手腕還真是非同一般，你看看每個來往的人，臉上并沒有看到愁容慘淡。反而這城間到處洋溢著生活氣息。大敵當前，城中百姓竟然還能如此，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比萑舨遄斓?。
“我們從京城來西蜀的這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意難平之事，餓殍之人隨處可見，土匪當?shù)?，良民流離失所……?！鼻蟾韪袊@起來。
三人不再言語，心里暗暗根據(jù)自己耳目心來衡量這場戰(zhàn)爭，或許本來就沒有對與錯，也沒有正與非，誰能得權力，站在最頂端，他就是正道的締造者。
三人走進一間最具人氣的酒肆。門前馬車一字排開，綿延數(shù)百米。兩層紅漆大樓隱沒在濃霧中，那無數(shù)只的紅色燈籠似乎在向行人彰顯這里的富麗堂皇。
店內(nèi)人聲鼎沸，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三個人悄悄地進入店中。三人剛落座，就聽到幾聲鑼響。
眾人看去，一個俏麗的藍衣女子梳著兩個大長辮，低頭含胸走上唱戲的高臺，羞澀地朝著店內(nèi)微微萬福。
一個頭發(fā)須白，衣著襤褸的老漢，扯著嗓子吆喝道，“各位客官，我和小女初來寶地，迫于生活，無奈出來討一口飯吃。我家小女雖不才，卻師從京城名角兒。各位大老爺，有錢沒錢還請捧個場?！?p> “別啰嗦了，趕緊開唱吧，是吹的還是有本事的一唱便能見分曉?！迸_下醉酒的觀眾紛紛起哄。
那老漢又是敲了幾聲響鑼，“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請官人們品鑒?！?p> 藍衣女子見勢，抿了一口溫茶，擺好身段，清清嗓子便開唱起來。這女子聲音清脆悅耳，靡靡之音直擊人的耳膜，每到段落之處，字字如珠落玉盤，引得店內(nèi)掌聲陣陣，叫好聲連綿不絕。
街上的行人也紛紛駐足走近店來，站在店內(nèi)通道處，擠得水塞不通。
求知忍不住低聲交談，“這女子可真是天生的好嗓子，就是那花悅樓中的唱曲兒，也沒一人能比得上。”
容若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于他而言，音律才藝，還是美色媚態(tài)，都不過是笑談罷了。唯有求歌那才是他最為珍視的。想到這，他凝神看著求歌。
求歌豈能感受不到他那熱情如火的視線，那灼灼目光燒得她渾身不自在。她挺起肩，輕咳幾聲，抬起眼，看向遠處。
人群中有一個小巧女子使勁往里鉆，擠得旁人怨聲載道。再一看，沈無塵立在那女子身后，擰緊眉頭，一臉的嫌棄。
“非要在這家吃？”沈無塵不耐煩到了極點。
“表哥，你推我，用力點。我要去前面看看那唱曲兒長什么樣子，她唱的真好聽?！彼∏傻奈骞俣几股狭藙?，憋得扭曲成一團。
譚冬陽父女緊跟在沈無塵身后，譚蕓也是滿臉好奇，朝里東張西望。
“沈大哥，箏兒，過來這邊，有位置?！鼻蟾杵车饺巳褐械哪菐兹耍φ酒饋砀吒叩財[手示意。
石箏黑色的眼珠子滴溜轉著，看到求歌，頓時歡騰起來，嘴里大聲嚷著讓讓，雙手一股腦地亂推。
沈無塵瞧見求歌和容若，心里正猶豫要不要去時，石箏像撒歡的馬兒向前走去。他只能無奈雙腿又很誠實地跟在后面。
一張四方的小桌子，擠滿八個人。文容若和沈無塵兩人不動聲色，一個臉上云淡風輕，一個冷漠如霜，兩人掩飾著心里和身上的局促不安。
求知一看到石箏，臉上立馬沒了表情，嘴里鼻子都哼著氣。石箏倒是全然不顧，興致沖沖地看著臺上的演出，不時鼓掌叫好。
求歌和譚蕓兩人親密地寒暄著，聊著分別以后所見的新鮮事兒。菜上來后，求知最忙活，嘴不但要喝酒吃菜，還得騰出空來陪沈無塵聊天，充當和事佬化解這飯局上有形無形的尷尬。
藍衣女子唱畢后，贏得滿堂喝彩。
求歌面對沈無塵而坐，她有些迷惘了。剛才和譚蕓的聊天中得知，他們并沒有去江南，從京城出發(fā)后，直達西蜀。而沈無塵為何要對她撒謊？她漠然地看了一眼沈無塵，若有所思地咀嚼著。
容若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到求歌的碗里，寵溺地道：“挑好刺了，你多吃些，不夠我再給你夾?！?p> 譚蕓聽到這話，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兩人的舉止，臉上不時莞爾一笑。她斜著眼偷偷觀察沈無塵的表情。沈無塵臉上平靜如水。
石箏旁若無人地大口吃菜。菜剛上桌，她將自己喜歡的那部分全夾到碗里，絲毫不顧忌其他人。
求知本來看到她就犯頭疼，又見她如此，心里更是一肚子火。小眼睛瞪得似是要殺人一般。
石箏豈有不知，她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別人越是看不慣的，她越發(fā)要這么做。她也瞪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手和嘴卻一刻不停。
一桌的人都很尷尬，緊張的氣氛凝聚在上空，哪怕就是星星火苗，也能引起巨大的爆炸。
就在這時，譚蕓啞然“呀”了一聲，大家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個藍衣女子被幾個流氓痞樣的年青人擋住了去路。老漢在一旁不停地低頭求饒。
其中一人一腳將老漢踢翻在地，另兩人立刻圍上去對老漢拳打腳踢。
求歌正欲上前時，容若輕輕握緊她的手，搖頭阻止。
“啪”的一聲，石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叮作響。眾人驚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她人早已離開座位，氣勢洶洶上前拉住其中一人，一腳踢中他的胸口。
沈無塵無奈地嘆氣搖頭，低聲說，“求歌，你們趕緊先走，我來截后。蕓妹，你也一起，先去客棧?！?p> 求歌又想開口，容若掏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拉著求歌，“沈先生說的是，快走?！贝叽僦笾?，譚蕓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