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許彌的氣場沒有那么夸張。
只是現(xiàn)在天下太平,鎮(zhèn)子里的閑人散官們安逸久了,心思不免活躍幾分,想的比較多而已。
還有就是從眾心理了,不似單純誰的爹爹,誰的夢中情郎,誰的頂頭上司那般,許彌的勢是全方位的。
刻在靈魂深處的,凡面對他的人,皆會感到面對上位者的壓制和不適。
即便這勢本來很微弱,可看到周圍的其他人也驚訝到了,自己也就入戲了。
你帶動我,我?guī)铀?,他再帶動你,循環(huán)以往,他們就愈加的對許彌多了幾分敬畏。
這種玄之又玄的勢,也沒有那么神。
第一眼的印象比較深刻而已,再次瞧見許彌真容,便沒那么多的花心思了。
同時,盡管他們沒把許彌身旁的小女孩放在眼里,可對方跟在許彌身邊的那種印象,已經(jīng)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了。
故許彌一路走來,路上的行人們皆對妹妹喻錦不敢妄言,最多心里想想這孩子怎地生的如此怪模怪樣,便沒了下文。
許彌滿足了小女孩來鎮(zhèn)上逛街的愿望,他們來到鎮(zhèn)子南邊外街的市坊。
街上人來人往,張燈結(jié)彩,道路兩邊掛著連綿不絕的火芯燈籠。
這條外街擺滿了雜貨攤子,青石板路兩側(cè),到處是吆喝小吃果子以及胭脂飾品的小販卒子。
還有些零碎物件的小攤,比方竹婁陶罐、花鳥魚雀什么的。
南嶺地大物博,故清風這般的周邊小鎮(zhèn)也格外繁華。
許彌牽著喻錦小姑娘跨入街頭。
過路的行人攤販紛紛噤聲低頭,像是瞧見了什么大人物般,不敢多言,不敢冒犯。
走了一會,終究是繁華的吵嚷聲更勝一籌。
待許彌緩步走到街內(nèi),與小女孩身處其中。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許彌的勢便沒那么的扎眼了。
只是近前的行人和小販依舊小心翼翼的避開瞧著他,和他身旁的小姑娘,以及他腳邊的兩條小蛇。
清風鎮(zhèn)地處南嶺山林,許彌這般腳邊跟著小蛇的人可不怎么罕見,要知道背劍挎刀的大俠最近都出沒了不少哩。
方才疾馳穿行在鎮(zhèn)子里的高頭大馬,同樣被不少鎮(zhèn)民親眼瞧見,見怪不怪了都。
言歸正傳,許彌這會牽著小女孩逛街散步,兩人走的很慢。
許彌對來往的行人商販不感興趣,就當散心了。
喻錦小姑娘呢,這會她正眨巴著一對亮晶晶的眼睛,一邊牽著許彌的手,小女孩一邊扭頭盯著路邊賣砂糖元子的小攤看個不停。
許彌心有所感,順著小姑娘垂涎欲滴的目光看去。
只見得攤位上擺著一口長長的木槽,木槽里凹下去的白布墊子上,冰水泡的砂糖黃豆丸子琳瑯滿目。
打眼細看,許彌瞧見了木槽旁立起的立牌,黃板白漿的寫著小本生意、三錢一粒,概不講價的話。
許彌低頭對小女孩道了一句:“走吧別看了,沒錢?!?p> 說罷他便拉著小女孩的手繼續(xù)往前走,一邊逛街,一邊神游天外。
絲毫沒有理會依依不舍的喻錦和欲言又止的小販。
賣砂糖元子的小販目送許彌離去,啞巴似的張了張嘴,卻沒能喊出聲來。
他沒好氣的看著自己立起的木頭牌子,自顧的嘆了口氣。
這位爺?shù)臍舛炔环玻駱O了當年在街上撿到他,養(yǎng)育他,還教他砂糖元子手藝的老師傅。
小販本想白送這位爺身旁的小女孩砂糖元子,誰知這位爺沒給機會。
……
走著走著,許彌牽著小女孩的手在熙來攘往的外街市坊逛了個遍。
逛的小女孩偷偷的咽了不知多少口水,蒼白小臉上的那對明亮招子應接不暇,直看的她暈乎乎的。
喻錦瘦小的手心滲出汗珠,卻仍舊死死的握著許彌的手,生怕許叔叔把她給弄丟了。
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小女孩心頭胡思亂想著,她記憶中好久沒見過這般熱鬧的景象了。
站在街頭,小手被許彌溫暖的手掌握著。
喻錦小姑娘抬頭看向許彌,看向帶她逛街的許叔叔。
明亮的眼睛生機盎然,蒼白的小臉笑靨如花,仿佛炙熱的盛夏夜里綻放出一朵冰冰涼的雪蓮。
低頭沖小女孩微微一笑,許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喻錦的頭,道:“再怎么看我也沒錢?!?p> 低頭哦的自語,喻錦悶悶不樂的不理許叔叔了。
討厭,自己哪有提錢的事,盡管砂糖冰雪元子真的看起來好好好……好吃的誒。
兩人停下腳步的功夫。
道路東邊的巷口傳來幾許吵嚷聲。
“大爺,我叫你大爺了,求求您別打了……誒呦…腿…腿,我的腿??!……”
…
“大俠高抬貴手,這是小的孝敬給您的,別…小的錯了,別,別介……啊!”
…
許彌和小女孩聽到巷子里吵嚷慘叫的求饒聲,他們兩扭頭看向道路東邊的漆黑巷口。
骨頭茬子斷裂的咔嚓脆響結(jié)束,接著便是一陣淅淅索索的腳步聲。
在小女孩的眼中。
一個嘴里叼著根竹簽的絡腮胡中年男人從小巷子里走了出來。
這男人長著一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腰間綹子掛著一把布條包起來的長刀。
他邁著六親不認的夸張步伐,男人輕哼小調(diào),口中叼著的竹簽花枝招展的顫動著。
站在巷口,他散漫的目光停留在許叔叔身上,動也不動的怔住了。
姜滿天走出巷口,便一眼瞧見了路邊站著的那個白衣男人。
他一只手牽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孩,一只手松散的垂在腰間。
他的腳邊還軟塌塌的趴著兩條小蛇,不,這不重要,這些全都不重要。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個男人,不,他看到了那把刀。
那把他夢寐以求的刀,薄如蟬翼,動如雷鳴的刀。
那個人…那把刀……好快,好快,真的是好快好快的一把刀。
這是姜滿天這輩子見過最快的刀,無與倫比的快,比他見過的所有東西都要快。
快過風,快過雨…快過驚雷,快過閃電…快過這人世間…所有…所有的劍。
他在與那人交手后,曾真真的以為天下間再也沒有比那人手中的劍更快的東西了。
尤其是刀,尤其是他手中的刀。
在與那人交手前,他沒有見過比他手中的刀更快的劍。
在與那人交手后,他刀上的布條便沒辦法取下了。
他曾經(jīng)甚至有過棄刀提劍的無聊念頭。
姜滿天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把刀,他覺得他錯了,錯的非常徹底。
好快…好快…真的好快好快…比那人更快,比那人手中的劍更快。
眼前的這個白衣男人,這把快的不可思議的刀,讓他癡了,讓他著迷了,讓他醒了……。
姜滿天時隔八年,他布滿老繭的手再一次碰到了掛在他腰間的刀柄。
他的手從包著長刀的布條上輕輕撫過。
撫的很慢很慢,他感覺到了,他聽到了,感覺到他的刀在低語,聽到他的刀在輕鳴。
他的刀分明與他一樣,一樣的澎湃激昂。
他,姜滿天,文泰國八百刀首,時隔八年,將要再次拔出腰間的刀。
為他眼前的這個白衣男人而拔,為他眼前的這把無上快刀而拔。
為超越了八年前那人手中劍的…刀…而拔。
他的刀還未拔出,沉寂了八年的澎湃刀意便從姜滿天的每一個眼神中涌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