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過去了,趙煊清肩上傷口愈合,已能起身走動,他心系軍情與戰(zhàn)友,急著回去。他手中拿著清韻留下的信,看了又看。信上寫道:公子相救之恩,清韻甚是感激,銘記于心。此次公子受傷落難,大夫說傷口是被狼所傷,又兼摔下山崖,骨折多處。我已交代小廝好好照料公子,望公子聽從大夫診言,保重身體。如今公子參軍保家衛(wèi)國,更是人中豪杰,清韻十分敬仰,深謝公子與千千萬萬保家衛(wèi)國之戰(zhàn)士。今日一別,望公子保重。
信中雖只有短短數(shù)言,趙煊清卻從未像如今這般高興。他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風(fēng)起云涌。再看完一遍,趙煊清把信疊起,珍重收好。
趙煊清對小廝道:“請通傳你們老爺,我已叨擾數(shù)日,如今該走了?!?p> 清韻這十幾日只專心練琴學(xué)藝,不顧其他。眾姝女大多數(shù)都在努力用功,力爭上游。
其中有些姝女偷偷在人后用功,卻不表露于人前,在人前只是裝著不用功的模樣,云香很看不上她們這般模樣,在清韻耳邊道:“清韻,你瞧這些人,何苦如此,我瞧著甚是惡心。”清韻淡淡一笑,道:“她們想出人頭地,這樣也是正常,你若不喜歡那咱們不看就是了?!痹葡愕溃骸拔沂怯X著她們?nèi)绱颂搨?,我很看不上。”清韻頓了頓道:“云香不必理她們。我知道你是真性情,不喜歡她們那矯揉造作的模樣。她們也不一定都是虛偽,一是確實想要讓人覺得她們有能力,二是在人前裝著不努力,比試時輸了也可找借口。她們比一般人渴望成功,也很害怕失敗?!?p> 云香道:“這樣么?那我不理她們就是啦,管她們呢。咱們?nèi)ノ魃娇纯窗桑也虐l(fā)現(xiàn)那里臨海呢!”清韻道:“云香,咱們也該多多練習(xí)才是……”
清韻還沒有說完,就被云香拽出了門。
云香提著裙子,站在山崖邊看海,清韻趕緊拉住她,道:“云香,這里很危險,當(dāng)心腳下。”
“沒事沒事,就看看嘛?!痹葡愫苁遣粷M那日母親沒準(zhǔn)她一起前往,今日偏偏就要來到此處。
云香不管什么危險不危險,看著潮起潮落,十分興奮,要下到海岸邊去玩。清韻根本攔不住她,云香一點一點沿著山崖斜道往下滑,她選的這條道最為陡峭,清韻拉住她的手,心驚膽戰(zhàn)地扶著她。忽然,云香一個趔趄,三步并兩步向下栽去,清韻一只手猛地?fù)ё∷?,一只手死死扳住崖壁上的槐樹樹干?p> 趙煊清辭別了云定和趙云兒,正往西山來,他打算走此處原路返回戰(zhàn)使勁場。
清韻正拼了命地把云香往上拉,咬緊牙關(guān),肩膀顫抖,豆大的汗珠不斷下落。
“清韻,清韻,我害怕……”云香哭著道。
清韻手腳都在抖,快沒有力氣了,道:“不要怕,你快喊救命??!”
“救命??!來人啊!”云香扯開嗓子喊。
正往這邊走來的趙煊清聽見聲音,往山崖一看,吃了一驚。綠裳清韻摟住一個黃衣女子,扳住樹干,幾乎快摔下去。
他飛也似的跑去。
“清韻!”趙煊清摟住清韻,猛地把人往上一帶,把兩人救了上去。
“嗚嗚嗚……”云香驚魂未定,嚇得哭了。
“沒事了,沒事了……”清韻抱住云香柔聲安慰。趙煊清一直負(fù)手站在一旁,微笑而視。
“謝謝公子,又勞煩公子了?!鼻屙嵃言葡惆矒岷煤螅嵵叵蜈w煊清道謝。
“不妨事,不妨事?!壁w煊清擺擺手道,“我恰巧路過,正打算從此處回去?!?p> “不過……”趙煊清站在崖邊上,瞇起眼睛,道,“奇怪的是,這里是辰縣,而我是從離軒縣的高山上摔下來的,怎么會到此處?難道我是被海水沖過來的?”趙煊清把食指屈起放在嘴邊,皺眉思索。
清韻看了看大海,道:“那你這是在海里泡了多久??!”
“哈哈,不必?fù)?dān)心,你看我這不是一點事沒有嘛!”趙煊清故作輕松,哈哈笑道。
清韻心道:明明傷得這樣重,命都差點沒了。
“嗯……不過,我覺得原路返回是不能了,我還是走陸路吧,可不能又被海水沖回去了?!壁w煊清又道。
清韻聽了這話,不由得微微一笑。云香也一掃心中的陰霾驚嚇,向趙煊清福了福身道謝。
清韻看了看天色,向云香道:“云香,我們該回去了?!?p> “嗯,咱們回去吧?!痹葡愕?。
“趙公子保重?!鼻屙嵭辛藗€禮道。
趙煊清道:“姑娘保重?!?p> 趙煊清看著清韻離去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營地。
黃嶺之上雜草叢生,寒風(fēng)凜冽。
“小黑,有將軍消息了沒有?”王勇看著前方一行人回來,趕緊上去問道。
“沒有?!毙『谀樁己诹耍恍腥舜诡^喪氣地回來,均神情沮喪。
“去他媽的,為一只巫狼,折了將軍!”王勇還是那火爆脾氣,指天破口大罵。
趙煊清父親趙淵在帳中來回踱步。聽了王勇聲音,出來道:“行了,行了,大家都累了,進來喝口水?!?p> 他忽然看見北面一個少年騎馬歸來。
“趙煊清!”
“爹!”
趙淵腳不沾地地快速跑去,兩手抓住兒子的肩頭,細細打量一回道:“好你個小子!好你個小子!”說著,忍不住重重拍了拍趙煊清右邊肩膀。
“將軍!將軍!”眾人紛紛往這邊跑來。
看見父親頭上幾乎白了一大半,滄桑的臉上遍布皺紋唯有眼神清澈,趙煊清忽然緊緊摟住父親。
小黑在一旁紅了眼睛,忙用胳膊擦眼淚。
“誒呀,誒呀!”王勇在一邊瞎起哄。
趙煊清松開手,道:“咱們這里還有多少人?”
“報告將軍,還有八百三十六人!”小黑道。
“好!”趙煊清道,“咱們今晚擺宴席!慶祝敵軍潰敗,得了巫狼!”
“好!好!”眾將士歡呼。
寧姝院。一眾姝女都在練琴,青紗帳,紅酥手,嘈嘈切切錯雜彈。
名姝熹寧忽然走到清韻身旁,重重敲了敲她的手道:“清韻,你怎么回事?”
清韻回過神來,忙起身行禮道:“抱歉名姝姐姐。”
熹寧面無表情,轉(zhuǎn)身離去。
身邊幾個姝女發(fā)出嗤笑,竊竊私語。
清韻不理她們,繼續(xù)彈琴,她一認(rèn)真起來,琴聲曼妙,一時如同高山上傾瀉而下的瀑布,聲勢浩大,氣勢恢宏;一時如同空谷幽蘭默默開放,神秘清冷,超凡絕塵。
熹寧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臉回顧,眼里有欣賞亦有一絲冷意。隨即離去。
清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對趙煊清有了好感,可是,這樣的亂世……
迷迷糊糊地,她進入了夢鄉(xiāng)。
“救命??!救命啊!”清韻不知怎的來到一座陰森恐怖的高山上,被一只面目猙獰的狼追趕著,她跑了許久,力氣都耗盡了,寒風(fēng)刺骨,她被狼逼到山崖頂上,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啊!”清韻嚇得從夢中驚醒。
她驚魂未定地?fù)崦约旱男目?,額頭布滿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