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太子側(c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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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綰月在十二月廿三病倒了。

　　起先她還以為自己這副病怏怏的身子有好轉(zhuǎn)，不然怎么過往年年都要病上幾場的，而今年入春以來卻沒再病過了。不想到這年末了，倒是氣勢洶洶地大病了一回。起先只是咳嗽，胥綰月并未在意，不料第三日已經(jīng)病得咳嗽連連無法入睡，之后便一直臥病在床了，連新春宮里辦了幾場宴會都沒法參加。

　　她自己知道這大概是因?yàn)樯w虛弱，得了感冒。但這些古人沒什么概念，依舊盡心盡力地服侍她。胥綰月怕傳染他們，便把宮人遣散了，平日只讓朧月一人進(jìn)屋服侍。連近來她到哪都會帶上的雅枝都遣出去了，平時只在屋外幫朧月打下手，半步不得靠近。

　　現(xiàn)在殿里沒他人了，無需顧忌，胥綰月卻再沒力氣提筆寫書，心里很不好受。朧月怕她悶，便時常想著法子哄她起來走幾步，再找點(diǎn)事做。除夕的時候拉胥綰月剪了窗花，這幾日又和胥綰月聊天打牌，就手上這副撲克牌還是胥綰月自己畫的。

　　今日中元節(jié)皇帝在太行殿設(shè)宴，宴請四方，朧月便去討了幾盞花燈來，放在寢殿里。燭火透過花燈映出紅紅綠綠的光，照著門窗上還未揭下的窗花，看起來怪熱鬧的。

　　朧月告訴胥綰月，今日太子殿下又來看過她了。胥綰月便無聲地點(diǎn)點(diǎn)頭，甩出一副炸彈。

　　太子殿下起初天天來看她，但是胥綰月怕傳染太子殿下，每次都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這樣兩人便不能下棋了，于是下棋變成了聊天。兩個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坐著聊天，畫面實(shí)在是怪異。

　　太子畢竟是被人侍奉著長大的，本就不是個擅聊的性子。聊過些家長里短，便只能聊些詩書史實(shí)，胥綰月其實(shí)喜歡得緊，但太子興趣缺缺。很快胥綰月就察覺到了這一點(diǎn)，于是開始勸太子近日還是不要過來了，免得傳染給他。

　　胥綰月勸了三日，第四日一早便病倒了，臥床不起，整日昏昏沉沉的，睡上很久才會醒來一會兒，如此反復(fù)。太子找了好些太醫(yī)來治，但都說不是大病，只是胥綰月身子太弱了，需要慢慢調(diào)理。

　　太子等了五日，胥綰月還沒有好轉(zhuǎn)。

　　那天胥綰月醒來正撞上太子在沖太醫(yī)吼些什么，胥綰月凝神聽了會，才知道電視劇里太醫(yī)因?yàn)獒t(yī)不好人就被砍頭的情節(jié)，是真的。

　　胥綰月嚇得趕緊咳嗽起來，咳得能有多兇就有多兇，肺都要嘔出來了，太子才回過神來停下訓(xùn)斥，急匆匆跑去看她。

　　“怎么了？你怎么樣了？為什么還沒有好轉(zhuǎn)，看著反倒是更嚴(yán)重了?！碧涌赡鼙获憔U月的咳嗽聲嚇到了，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極兇，說完還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太醫(yī)一眼，“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各個都說不是大病，卻連這點(diǎn)病都看不好，留你們老命有何用！”

　　“殿下息怒！”胥綰月立即伸手去拉太子的衣袖，期期艾艾道，“不干太醫(yī)的事。妾自小便是這樣了，過幾日便好了。妾方才可是嚇到了殿下？到底是太醫(yī)院的名醫(yī)，妾自覺比起在清坊時要好上許多了，殿下莫要擔(dān)心。”

　　太子愣了愣神，懷疑道：“真的？”

　　當(dāng)然是騙你的！爺爺我上輩子這輩子都看不起醫(yī)鬧。還是因?yàn)槲裔t(yī)鬧，本爺爺丟不起這個臉！

　　胥綰月心里罵罵咧咧，面上卻是要擺出笑的，勉為其難地點(diǎn)點(diǎn)頭。

　　太子看見胥綰月點(diǎn)頭，神色便緩和了好些：“那你過往如何緩解？”

　　“除了服藥調(diào)理外，只需多睡幾日便好了?！瘪憔U月神色如常，說得輕松，太子便沒有疑她。

　　但胥綰月并沒有如她承諾的那樣幾日內(nèi)好起來，反而越來越?jīng)]精神，每日昏睡的時間更多了。好幾次太子來時她都在睡覺，太子不忍心打擾她，便在一旁坐上一會，看著她的睡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坐夠了時辰，問上朧月幾句近況，便離開了，心里記著她說多睡幾日便好了。

　　大概是這回她實(shí)在病得太厲害了，連朧月的神色都勉強(qiáng)起來，打個牌也能出神好幾次。

　　“怎么了？我不是說了你也要按時服藥，千萬不能被我傳染嗎？”胥綰月看她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擔(dān)心是不是朧月也染了病，畢竟連著幾日下來朧月一個人照顧她很是辛苦，或許有點(diǎn)扛不住了。

　　朧月?lián)u搖頭：“別擔(dān)心了，我都有好好喝藥的。只是……”

　　“連你都這么無精打采的，我怎么好的起來?！闭f著熟練地丟出一串同花順，看朧月一臉窘色，便把手里最后的一對八丟了出去，會心一笑，“你又輸了！”

　　“每次都是小姐贏，”朧月氣鼓鼓把牌一丟，“不玩了！”

　　兩人面對面，對視了許久，突然一齊笑了起來。胥綰月笑著，覺得大概是花燈的緣故，自己現(xiàn)下很是暖和。

　　 2

　　胥綰月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回一病就是一個多月，直接到了正月底了。但她心態(tài)極好，想著自己畢竟是十年前就理應(yīng)死去之人，這十年雖然苦于時常臥病，但權(quán)當(dāng)自己活著是偷來的福分，便也沒什么不滿了。還開導(dǎo)朧月，說自己大概是今年沒怎么生病，才大病上一次補(bǔ)回來。

　　中元節(jié)之后胥綰月便沒有再在清醒時見過太子了。大概是太子念及她和羅玉剎的師兄妹情分，也帶著羅玉剎來探望了幾回，可惜胥綰月每次都睡著了。

　　胥綰月覺得自己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便把宮人們都喊了回來，不想再讓朧月辛苦。今日她剛遣走了朧月，想讓朧月歇息幾日。

　　等雅枝來扶她下床，她才瞧見外頭桌邊似乎坐著個人。

　　她用眼神詢問雅枝，但雅枝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低頭看著腳背，默默地扶她去那邊坐下。

　　然而那邊那位卻突然轉(zhuǎn)了身，見她過來便起身行禮：“見過太子妃。妾乃平淮王幺女——廖昭顏。因太子妃您身體不適，太子殿下吩咐過妾莫要打擾了您……因而妾如今才來請安，太子妃莫要怪罪?！?p>　　胥綰月再次向雅枝拋去詢問的眼神，雅枝這才支支吾吾開口：“這位是太子殿下新納的太子側(cè)妃……”

　　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廖昭顏?zhàn)?，胥綰月便讓雅枝攙她過去坐。等胥綰月落座，雅枝便自覺地為二人奉茶。

　　胥綰月情不自禁地去打量廖昭顏，覺得她約莫和自己是同齡，長得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都透著貴氣，是標(biāo)準(zhǔn)的郡主姿態(tài)?？粗粗?，胥綰月便對上一副含淚的眼眸。

　　……要死了，她怎么忘了。平淮王廖伯書雖是外姓藩王，但怎么說也是開國大將軍廖仲山的大哥，廖將軍死后追封定淮王，皇帝愛屋及烏便封廖伯書平淮王，同廖將軍一般對待。

　　如今堂堂平淮王幺女，長平郡主，這等被捧在手心長大的人卻要喊她一個商賈之女一聲太子妃，對她頷首低眉自謙為妾，心里得是有多大的不服氣啊……

　　想著，她便對太子殿下多上了幾分怨氣。

　　怎么會這么快就納妾了！她當(dāng)同妻不還勸自己爹爹說至少太子不會三妻四妾嗎？就不該立這種flag，這么早就來打她的臉！

　　雖然她心知這種時代背景下的男人，往往都把女子視作物件，要往家里多擺上幾個，但卻沒想到斷袖太子也是這樣。

　　呸，虧我當(dāng)你是好姐妹。招惹了我一個還不夠嗎？還要禍害別人家閨女？自己一個斷袖，為什么要把花季少女送來宮里擺著，白白耗著人家青春！

　　胥綰月越想越生氣，準(zhǔn)備去找太子評評理。廖昭顏見她神色忿忿，以為是自己過來請安沒打好招呼，惹胥綰月不滿了，當(dāng)下驚慌地落下淚來。

　　美人落淚，饒是胥綰月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勸太子納妾的小可愛是誰呀？

　　是我呀！

　　想到這里胥綰月越發(fā)悔恨，看著廖昭顏垂淚的模樣，愧疚得心絞痛起來。她立即上前抱住了廖昭顏，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撫她起來。

　　胥綰月呀，胥綰月。開玩笑，你就知道開玩笑！納妾這事也是你可以開玩笑的嗎？這么能說會道，你咋不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