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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綰月坐上馬車后便不說話了,只是掀著簾子,默默地望著車窗外那一道道宮墻?;秀毕肫鹉侨諆苑獯蟮?,她也是如此穿梭在莊嚴(yán)的宮墻之內(nèi)。只不過那時她馬車外是聲勢浩蕩的隊伍,如今卻只有羅玉剎在車前驅(qū)馬,甚至連侍衛(wèi)都沒有一個。
羅玉剎將車駕得極快,窗外風(fēng)景便飛快倒退。胥綰月看著這處處相似的景色,隱隱覺得有些不舍。
“唉。”她嘆氣。
當(dāng)初她坐著馬車穿過這道道宮墻進(jìn)宮是為了嫁給太子殿下,如今再看這相同的風(fēng)景卻是要離開他了……
廖昭顏只知道是要去清坊游玩,卻不明白胥綰月為什么一坐上馬車就開始唉聲嘆氣的,只好詢問朧月。但朧月也不知,去問胥綰月,胥綰月又似沒聽到似的,只是楞楞地看向車外,也不回答。她想著羅玉剎大約是知曉的,但見他將馬車趕得這樣急,當(dāng)下也不好打擾他。
原本京城到清坊的路程大約要五日才能到,但羅玉剎驅(qū)車驅(qū)得飛快,她們幾人又沒什么心思閑逛,便除了必須的用餐休息以外,沒有再在路上停留,第三日夜里便抵達(dá)了清坊。如此便是連最為年幼的侍女晨楓都察覺到此行有些不對勁了。
好在胥綰月不久就緩過神來,路上跟她們有說有笑地介紹清坊的特色名產(chǎn)和美景,還時不時提及往事,氣氛也就不算太緊張。
羅玉剎帶著四人敲響了胥府的大門,不刻胥老爺便帶著家仆們慌慌張張地出門來迎。
“怎么了,這是?”胥文寅本來已經(jīng)睡下了,正做著和胥夫人、胥綰月團(tuán)聚的美夢,卻被人叫醒了。聽聞是羅郎君帶著小姐回來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便匆匆跑來接人了。
胥綰月本來強壓下去的憂慮,在見到最疼愛自己的爹爹時,再也控制不住,一下沖上去抱著胥文寅痛哭起來,淚水止也止不住。
“不急,不急,”胥文寅見她像是哭得要背過氣去了,也顧不上驚愕,連忙伸手拍拍胥綰月的背,“爹爹在這兒呢,爹爹在這兒呢……”
幾位家仆知道自家小姐如今是太子妃,想來身邊這位身份也應(yīng)當(dāng)很尊貴,便不敢怠慢,趕緊行了禮便匆匆將人都帶進(jìn)了屋。
胥老爺怕女兒受寒,連忙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胥綰月披上,又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攙著她進(jìn)屋。
等胥綰月終于緩和了些,他才開口小心地詢問道:“怎么回來啦?綰綰在宮里課是受了欺負(fù)?我聽聞那太子納了側(cè)妃……是不是那側(cè)妃對你不敬,讓你受委屈了?”
胥綰月連忙搖頭,想辯解,但喉嚨又難受得說不出話,只能嗚咽幾下,繼續(xù)小聲啜泣著。
“那就是太子欺負(fù)你了!”胥老爺篤定,語氣滿是憤慨,“他貴為太子怎么能欺負(fù)女子呢!要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我定打得他屁滾尿流!”
沒想到胥綰月一聽太子二字,哭得更厲害了。
胥老爺慌了神,一咬牙道:“爹爹錯了,爹爹錯了!太子又怎么了?敢欺負(fù)我家綰綰,爹爹照樣把他打得屁滾尿流!”
胥老爺又威風(fēng)地說了好些話,天花亂墜般,越說越離譜,逗得胥綰月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等在爹爹懷里哭了好一會,胥綰月終于冷靜下來,慢慢地喝著茶,看她爹爹忙著指揮家仆為廖昭顏他們安排住處。胥綰月的思潮漸漸平息,眼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只覺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點。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竟已經(jīng)將東宮里的生活當(dāng)作了日常,過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對突發(fā)的變故如此措手不及。
明明自己才入宮不到一年……習(xí)慣還真是可怕。胥綰月感嘆。
她自己也不清楚,這幾日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來的。好像見到什么都能感嘆一番。明明是太子保護(hù)了自己,卻又隱隱有種自己被拋棄了的感覺。
難道她愿意為太子赴死?
這么想想又好像是不愿的。
她很不喜歡太子到最后關(guān)頭,一句話都不解釋,就想把她送走。并不是說解釋了她就會留下來,但不解釋……總覺得自己突然被他拒之千里之外,這令她很不好受。
既然是被當(dāng)作謀士招入東宮的,她自認(rèn)這一年掏心掏肺、盡職盡責(zé),無愧于謀士一職。如此為他出謀劃策了一年,此刻才驚覺,原來敞開心扉重視對方的人,始終只有自己。太子對她好,大概只是因為她是個優(yōu)秀的部下罷了。
胥綰月覺得自己很不爽,于是開始理性地反駁自己的觀點。
她認(rèn)為從兩人的相處模式看,至少能看出來太子也是在意她的。說不上有多喜歡,但至少也是朋友這一檔,畢竟比起太子和羅玉剎的相處方式,胥綰月認(rèn)為太子跟自己更親近些。
但師兄是太子的……
等等!自己這在想什么呢,怎么拿自己和師兄比,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太子妃了?
胥綰月想到這,無奈地笑笑,心里卻亂糟糟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上輩子只是沒能早戀就死了,如果這輩子喜歡上一個斷袖,那也太慘了!
于是胥綰月深呼吸,將心下這些躁動按壓下去。
可能是因為太子終究是個很溫柔的上司,就像是學(xué)校里溫柔的老師總是受學(xué)生們的喜愛。自己或者正是因此,才有了模糊的感情。
胥綰月點點頭,似是被自己說服了。
2
那天回到胥府后,胥綰月將自己勸好了,一覺起來只覺得回滿了血,渾身精力充沛。
如今天下局勢將如何變化,胥綰月還不敢說,現(xiàn)下也與他們無關(guān)了。于是她告訴她爹和廖昭顏,此次來清坊是因為自己實在太想家,她向太子求了好幾次,太子才放她回來的。
胥老爺雖然明白太子這做法不合規(guī)矩,但沒料到太子竟如此愛戴自己的女兒,又想起女兒見到自己時是如何哭得不能自已……瞬間被感動得哭了起來。
廖昭顏隱隱察覺有哪里不對勁,尤其是這兩天胥綰月明明看著很開心,卻總是突然走神。但她向來不愛追問,既然胥綰月不想說,也已經(jīng)努力調(diào)整,她也就不方便過問了。
這天午后胥綰月提出要帶廖昭顏去看看清坊的街市。廖昭顏想胥綰月的確應(yīng)該出門散散心,便答應(yīng)了。于是廖昭顏和晨楓換上了胥綰月過去常穿的男裝,和胥綰月、朧月一道出門了。
等逛完街市,胥綰月說完帶廖昭顏看看清坊的風(fēng)景,但卻鬼使神差地將人帶到了鄉(xiāng)野間。
倒是廖昭顏率先開口安慰她:“你看這亭子竟是純石頭打造的,我先前從未見過。這里的景色也與淮城有大不同,依山傍水,四處青翠一片,令人舒心?!表樦銧狂憔U月去亭中坐。
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胥綰月愣在原地,雙眼正直直地望著遠(yuǎn)方。廖昭顏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依稀看到一道駕馬奔來的身影。
胥綰月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忽然落下淚來……
柳氏無鹽
這分開得這么短,是不是有點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