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秀將頭埋進稻草里不再去看天空,可一聞到那陳年老醋的酸味兒她又不得不抬起頭來。車夫是一位年紀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穿著一身紅色彩布小褂里面鑲著羊毛看起來很暖和的樣子,黑褲子綁著褲腳板帶殺腰腳下是一雙千層底的靸鞋。
凌云秀百無聊賴的問,“此地到前面的驛站還有多遠?”
小伙子一邊趕著驢車一邊咬秫秸稈解悶,得空才回頭說道,“前面的山叫獅駝山,再往前翻過帽兒山就是凌霄鎮(zhèn),那是個大鎮(zhèn)來往的行腳商人很多?!?p> “行吧,您把我送到凌霄鎮(zhèn)就好。”
鑒于心情不是很愉快,凌云秀對任何人都帶著三分戒備,故此連名號也未曾賞下。小伙子似乎也不太在意,一邊哼著歌一邊趕路,眼看就要入面前的獅駝山。獅駝山并不高,有一條小路可以從半山腰繞過去,雖需要多走些路可總比爬山來的舒服。小伙子趕著驢車上了便道,便道上大車小車轱轆印子馬蹄印子多得不計其數(shù)。
入山以后積雪少了起來,馬路中央幾乎露出黑色的土地,小伙子一邊哼著歌一邊急匆匆趕路,驢車上下顛簸瓦罐發(fā)出當當清脆的響聲。凌云秀擔心身下的罐子突然破掉便起身坐在車后面的木板橫欄上,車上下顛簸凌云秀的腳有時候碰到地有時候碰不到,她不得不蜷縮起腿來。
一路上沒遇到什么人,凌云秀與其說是心事重重倒不如說是憋了一肚子的氣。經(jīng)過這么一路顛簸,凌云秀又想起師父說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云秀大低頭,嘟囔著我是繞過人的,可饒了人又有什么好處呢?無非使他們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回憶起昨天晚間的事,凌云秀有些迷茫,接連兩天她竟然殺了三個人。很難說他們就該死,其實這個很難說已經(jīng)是凌云秀在安慰自己,其實他們根本罪不至死。至多交給官府充軍發(fā)配,絕不會被一掌斷送了性命。
凌云秀越想越難過漸漸地在馬車上打起小盹,馬車雖不平穩(wěn),可凌云秀多年坐梅花樁的功底也不是隨便說說的。過獅駝山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人,就連一只野兔子都未曾見過,可一到帽兒山小伙子提起了十分警覺。
本不愛說話的車夫朝后面喊,“姑娘!醒醒,前面就是帽兒山了。”
“帽兒山?”,凌云秀靠在醋罐子上,“帽兒山怎么,山上有山匪不成?”
“瞧您說的,哪座山?jīng)]有山匪?”
“過獅駝山的時候怎么不見您這么緊張?”
凌云秀運足了氣,在馬車上使用出草上飛的輕功,起身兩步蜻蜓點水跨到馬車前。小伙子扭頭看了看,稱贊一句凌云秀功夫了得并未顯得大驚小怪。
一邊趕車一邊給她解釋,“沒本事的做不來行腳商,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頭,沒關(guān)系的敢在這兒走商?就拿身后的獅駝山來說吧,山上二當家的是我叔家表兄弟,打碎骨頭連著筋??稍谶@帽兒山我可就不靈了,聽說山上新來一伙強盜,頭領(lǐng)叫什么白蓮花,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采花賊。”
“官府就不管嗎?”,凌云秀問。
“管。”,小伙子從棉褲腰里翻出煙袋鍋,“懸賞白銀二百兩,畫影圖形貼得大街小巷,可哪有人敢去抓呢?就算真有那個膽子,也沒得那個身手?!?p> 凌云秀似懂非懂的點頭,小伙子說這采花賊向來只對女人感興趣,雖說也搶奪財物,可這一馬車的油鹽醬醋他也未必看得上眼。
“以往在這兒過的時候都挺安分,今天帶著您我可不敢走大路,萬一被白蓮花的眼線盯上車里有一女子可就大事不妙了?!?p> “白蓮花?!保柙菩阕聊ブ涛?,“白蓮花,聽名字好奇怪,他是蓮花門的人嗎?”
“切!現(xiàn)在的強盜哪個不說自己是蓮花門的人?”,小伙子猛吸一口煙,“什么蓮花門武當門,我還是峨眉門呢,誰信那?”
凌云秀被他逗笑了,轉(zhuǎn)過臉問他,“少俠怎么稱呼?”
“不敢當不敢當,什么少俠,我就一介匹夫姓王名叫王秋實?!保跫倚』镒诱笱蟮靡?,說話聲音卻漸漸地小了下去,“那鎮(zhèn)本叫王家鎮(zhèn),后來......”
凌云秀見他突然不說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馬車依然踢踢踏踏的往前走。凌云秀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在遠處路中央立著兩匹高頭大馬,馬上的兩個人似乎正在交談什么。
王家小伙子一推凌云秀,“快!快下車藏起來!”
凌云秀自知事情不妙,一個鷂子翻身下了車躲進道路兩旁的灌木叢里。就在凌云秀一下車的功夫?qū)γ嬉沧⒁獾搅诉@邊趕過來的驢車,兩人的交談戛然而止,架著馬風一般飛跑過來。
“吁!”
馬在驢車面前停了下來,這馬是好馬,光看個頭就比這驢高著一大截。馬背上是兩五大三粗的漢子,一人披著裘皮英雄氅腰里挎著寶劍,另一人穿著羊皮大衣面若重棗背上背著一把大號的開山刀。小伙子一眼就認出來那披著英雄氅的就是采花賊白蓮花,此人臉上有一道疤從左眼一直劃到鼻梁,聽說是被女人用藏在枕頭下面的剪刀刺的口子。
白蓮花拉住高頭大馬,低頭打量來人,“小子,哪里來?”
“哎呦,您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白蓮花閆秋吧?”
“不錯,正是本寨主?!?,白蓮花努著鼻子,“你這車上拉的是什么東西?”
小伙子一扯身后的草席,“盡是些柴米油鹽,走街串巷的某個活計,還請大俠高抬貴手放小人一條生路?!?p> 聽到大俠兩個字白蓮花眼前一亮,嘴角也開始向上揚,“好說好說,某家也不缺你這三五兩銀子,不過有件事要打聽打聽,你給我如實道來?!?p> “您請說?!?p> 白蓮花一轉(zhuǎn)眼珠,“三天前有一自稱蓮花門弟子的女子打死了閻王寨的老八龍八爺?你從白鵝山下來,有沒有聽過這檔子事?”
“聽說那女子一出世便結(jié)交夜里飛梟元某人得了龍鱗寶甲,過白鵝山巧遇天衣閣得五彩仙衣?!?,那五大三粗的漢子晃著滿身肥膘說道,“胯下騎的是黃驃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背上一把青龍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