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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三天故事

第六章 古來刃仇不共天,痛貫肝膂何時窮

唐末三天故事 普通普通普通 4622 2020-03-01 21:58:08

  初十。清早。白露秋,陽照開。

  行走在小道,欲前往白露秋的鹽場。

  ——商欲暮設(shè)下的包圍就在沿途的劍芒谷中。

  ——劍芒谷兩面高十余丈,谷底寬只三四丈,便如天劍削成一般,是一個絕佳的埋伏場地。陽照開身經(jīng)百戰(zhàn),當(dāng)然也知道,二十年前他就在這里伏擊了崔恕婁,在那之后白露秋已無數(shù)次陪他走過這個小山谷。

  他總在回味那一天。

  這次他依然一言不發(fā)地走過。

  只是腳踩著地下泥土的觸感有些許不同。

  ——或許是初八晚上下過雨的緣故。

  山谷另一頭,商欲暮、江滿帆、鄭韜已在等候。商欲暮站在三人中間靠前位置,鄭韜在右,江滿帆在左偏后。

  陽照開仍似未看到,走到三人跟前一丈處,終于停下,白露秋也跟著停下。

  ///////白露秋

  ///陽照開///

  ////////////////

  ///商欲暮///

  江滿帆//鄭韜

  陽照開問候:“欲暮,早?。 ?p>  商欲暮回道:“我已等了十幾年?!?p>  陽照開突然咧嘴笑道:“我也等了十幾年了?!?p>  商欲暮道:“你已知道我是誰?”

  陽照開道:“我當(dāng)然知道,若不是故人之子,我怎會這樣栽培你?!庇忠а乐鹱值溃骸奥湓?,我一直在找你。你該叫我一聲伯父的?!?p>  商欲暮不屑道:“別惡心人了,你這畜生?!?p>  陽照開道:“你都知道了?你覺得你和你的朋友殺得了我?”

  商欲暮道:“陽照開,你可沒什么可得意了??卓从?、楚山靜已死,謝潮低遠在東海,白露秋也站我們這一邊,現(xiàn)在我們四個打你一個,你覺得如何?”

  陽照開笑道:“你問我如何?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話音落,人影落。

  竟是那“已死”的孔看影、楚山靜!

  白露秋笑道:“崔堂主,是我們四個打你們?nèi)齻€才對哩。”

  鄭韜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白露秋果然靠不住。

  商欲暮只是恨恨地看著對面四人,一言不發(fā)。

  ——白露秋帶來的那個人頭竟是假的!

  商欲暮有些暗恨,自己入江湖已有多年,竟連一個易容過的死人頭都看不出來。白露秋假意投誠,還說要幫自己殺了孔看影、楚山靜,孔看影、楚山靜此時卻像剛上岸的大蝦一樣活蹦亂跳的!陽照開早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才會故意讓自己當(dāng)上六堂主,才安排白露秋來自己身邊。

  想到此處,商欲暮脊背已微微滲出汗水。

  但依然鎮(zhèn)定。

  陽照開這么大費周章,只是想看到商欲暮因絕望而扭曲的表情。

  商欲暮不能讓他如愿。

  所以陽照開現(xiàn)在很不滿意。

  陽照開于是開口道:“你就沒什么想問的?”

  商欲暮依然如同一個啞巴。

  鄭韜知道商欲暮不想輸了氣勢,便自行開口問道道:“敢問陽幫主,這人頭是哪來的?”

  陽照開很失望,商欲暮比崔恕婁要聰明得多,他只能回鄭韜道:“那個人頭是‘纖云巧手’楊柳煙的作品。”

  鄭韜一聽到“楊柳煙”這個名字,心中更篤定鹽幫和塵教的交易非同小可。這“纖云巧手”楊柳煙是塵教教主得力助手,易容術(shù)獨步天下,在教中地位尊崇,難道他此時就在京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以某一副面孔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鄭韜道:“鹽幫和塵教向無瓜葛,這楊柳煙怎么肯幫你這個忙呢?”

  陽照開看著商欲暮故作深沉的樣子簡直想吐,向商欲暮道:“落月,究竟你要報仇還是他要報仇?”

  鄭韜道:“我們都要找你報仇?”

  陽照開道:“你們的父母也是我殺的?”

  鄭韜道:“不是。”

  陽照開道:“那你報什么仇?”

  鄭韜道:“我們被你殺害的無辜冤魂報仇?!?p>  陽照開道:“你們是正義的使者?”

  鄭韜道:“正義已不存?!?p>  陽照開道:“那你們還來干嘛?”

  鄭韜道:“正因為正義已不存,我們才要來?!?p>  陽照開道:“兩位今年幾歲?”

  鄭韜道:“都是十六。”

  陽照開道:“你是鄭韜?鄭顥的兒子?”

  鄭韜點頭。

  陽照開道:“如果何太苦看到你們的樣子,他一定會發(fā)瘋的。”

  ——何太苦便是給曲鏡淵送信的道士。

  陽照開道:“不過現(xiàn)在我打算先殺了你們兩個,把落月留到最后?!?p>  鄭韜道:“我們要一起上?!?p>  陽照開道:“也好。落月今年二十八,加上你們兩個十六,剛好六十?!?p>  鄭韜道:“那他們?nèi)齻€呢?”

  陽照開道:“他們活著只是為了嚇唬落月,用不著出手。你們快上吧?!?p>  ?。?p>  一聲龍吟爆作。

  鄭韜的劍已嵌入陽照開雙掌之間。

  ——十六歲的鄭韜已身長六尺,他的劍卻長達四尺。四尺長劍系在腰間,劍尖卻沒有觸碰到地面,依然保持絕妙的傾斜??梢婅T造這柄長劍的匠師的手藝已爐火純青。

  ——這么長的劍系在腰間一般人根本難以拔出,當(dāng)場卻沒人能看清鄭韜拔劍的動作,包括陽照開。

  陽照開只感覺到一絲劍氣直沖眉心,本能地運起雙掌一夾。

  ——陽照開慶幸自己保持了一丈的距離,也慶幸鄭韜的身高只有六尺。若非如此,陽照開還來不及用雙掌夾住這極快的一劍。

  一劍未完。

  旌陽劍已停,劍氣卻未停。

  灼熱劍氣刺向陽照開眉心。

  陽照開仍是巍巍乎若太山。

  “布衣護體神功”!

  淡淡黃光浮躍在陽照開周身,鄭韜的劍氣如泥牛入海。

  ——布衣護體神功是少林絕技,陽照開又是從何處習(xí)得?

  鄭韜不及多想,只因手中旌陽劍柄已滾燙如火炭。

  ——布衣護體神功與燔陽掌均是極耗內(nèi)力的武功,陽照開竟能同時使出,其內(nèi)功究竟到達何種境界?鄭韜修習(xí)的內(nèi)功名為“浩然一氣”,也屬陽剛一派,在陽照開手上卻一刻也支撐不得。

  ——鄭韜本沒有打算一劍得手,所以這一劍也沒有使盡全力,但也沒想到會陷入這樣尷尬的處境。

  陽照開夾住鄭韜一劍時,商欲暮也奔向前去,目標(biāo)卻不是陽照開。

  商欲暮知道一時奈何不了陽照開,反向陽照開身后沖去。通紅的雙掌同時擊中孔看影、楚山靜胸口,白氣繚繞間,二人已變成兩具干尸。

  ——白露秋、孔看影、楚山靜正在一旁觀戰(zhàn),實在沒想到商欲暮不去救援鄭韜,反向自己襲來。

  白露秋未及驚詫也已倒地。

  鄭韜和江滿帆均沒想到商欲暮也會燔陽掌,而且掌力如此雄渾。

  陽照開卻比二人更加震驚。震驚的不止他的掌力,還有他這甚是詭異的招式。

  ——商欲暮、白露秋、孔看影、楚山靜都站在陽照開身后。陽照開本是看不到商欲暮使什么招式的。但他從死去的三人中招的聲音已聽出商欲暮一定用了什么精妙的招式——他雖然也可以輕易殺死這三人,卻做不到他這么快。

  陽照開真氣一瞬波動,江滿帆一枝竹箭飛向他左眼。

  從袖中飛出。

  悄無聲息,速度極快。

  陽照開松開旌陽劍,向后一躍。

  商欲暮沒有出手,也向后一躍。

  雙方又拉開兩丈距離遙遙對峙。

  陽照開眉心滲出一點血跡,嘆道:“旌陽劍、燔炎掌、抽絲針法。你們確實應(yīng)該有信心來殺我?!庇窒蛏逃旱溃骸澳愕恼惺绞悄愕棠愕模俊?p>  商欲暮淡淡道:“不錯?!?p>  陽照開整個人都已是通紅的,宛若一只剛出爐的脆皮烤乳豬。

  陽照開一直想激起商欲暮的怒火,此時自己卻反被怒火包圍。

  陽照開的每一個毛孔都滲透著酸水,皮膚下的油脂劈啪跳動。

  ——燔炎掌的秘籍原是崔恕婁和陽照開一起尋得的,二人都習(xí)練此掌法,習(xí)成后對此掌法見解卻不同。崔恕婁認為應(yīng)以招式為先,陽照開卻專注提升內(nèi)力。起初陽照開是不敵崔恕婁的,后來崔恕婁卻遠不及陽照開,結(jié)果被陽照開一掌擊斃。崔恕婁身前已將招式傳授給了崔落月,但崔落月知道要想打敗陽照開還需要更強的內(nèi)力。

  ——崔落月在傳圣書院時常偷學(xué)內(nèi)功,但因書院內(nèi)功來源龐雜,又無人指點,十余年來內(nèi)力終究只是小成。后來崔落月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了書院,前去尋找提高內(nèi)力的捷徑。

  ——這正戳中了陽照開的痛處。陽照開做出巨大犧牲,才練成了一身絕世內(nèi)力,崔恕婁的兒子再過二十年恐怕就要超過自己,而且還繼承了崔恕婁的精妙招式。這二十年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崔恕婁的兒子居然做到了。

  陽照開咬牙道:“落月,我一定要殺了你!”

  ——陽照開的話語中竟帶著哭腔。

  商欲暮仍是站著。

  只是雙手負在身后。

  忽而,三人向后狂奔。

  ——商欲暮已給身后二人打了一個手勢:“全力撤退!”

  陽照開當(dāng)然不舍得就這樣讓幾人逃脫,也奮力追去。

  江滿帆左手向后一甩又是兩箭。

  兩枝竹箭飛至陽照開臉面兩寸位置,便被彈開。

  商欲暮又突然降下速度,從胸口掏出手帕包裹的一物,向陽照開擲去。

  然而

  什么也沒有!

  陽照開卻雙手亂抓,如中邪一般。

  陽照開已一頭扎進大網(wǎng)中。

  一張透明的大網(wǎng)!

  “天風(fēng)一披拂”!

  苗疆芃芃教秘寶!

  ——天風(fēng)一披拂乃是芃芃教鎮(zhèn)教之寶,極其堅韌,見風(fēng)即展,見皮肉即沾粘,痛癢難耐,除非以秘藥清洗,否則將勒入骨髓。

  陽照開的手已被粘在臉上,盛怒之下,愈加用力撕扯,仍是掙脫不得。被大網(wǎng)沾粘到的皮膚如有萬蟲噬咬,又因速度突然放慢而氣血翻涌,一時腳步凌亂,只能強撐自己不倒地。

  那三人卻已跑出谷去。

  商欲暮取出鐵哨子一吹。

  短促的哨聲一停,谷中山壁頓時傾塌。一時間

  光如閃電,聲若雷霆。塵蔽白日,震動幽冥。吳牛喘噲,赤烏振翎。石銷金熔錯,神焦鬼哀鳴。山如流水湮往事,風(fēng)如滄浪卷長鯨。

  塵土稍定,原來陡峭的劍芒谷只剩一個大坑。

  鄭韜和江滿帆皆無話可說,商欲暮竟已在谷中埋下無數(shù)火藥,而且事先未曾說明??捎质钦l引爆了火藥呢?

  二人未問,商欲暮已冷冷道:“是孟先生?!?p>  ——孟可卷多半也被炸死了。

  “走吧!”

  商欲暮道,“我還要在這呆一會。”

  塵埃已落定,商欲暮還未平復(fù)。

  商欲暮也并非沒有感情。

  ——————

  江鄭二人回到公主府中清洗了身體,也帶出了同昌公主。

  孟可卷已死,書信可能再也不能解讀。但鄭顥要的消息還未打聽到。

  日未中,三人騎馬并行在街上。

  同昌公主忽的看見一個小販背著籮筐走過,一把叫住了他,原來是個賣杏子的收了攤正欲回家,背筐中卻還剩下半框杏子。同昌公主在宮中最愛吃杏子,見到小販背筐中的杏子果肉肥厚,皮色金紅,直瞧得雙眼發(fā)光,隨即下馬挑了兩個,江滿帆和鄭韜也各拿了一個。

  江滿帆遞給小販幾個銅錢,問道:“還剩下這么多,怎么不賣了呢?”

  ——江滿帆從愛不多嘴,只是看到這小販雖然弓著腰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腳下卻絲毫不亂,明明是個習(xí)武之人故意裝成普通百姓,不禁多問了一句。

  小販卻不掩飾,說道:“不瞞幾位,昨天東市傳言,江寧郡有‘隋朝寶藏’現(xiàn)世,長安各路無門無派好漢恐失了先機,此刻正聚集在布泉茶館,未時末即要啟程。在下略懂些武藝,也想去湊湊熱鬧。幾位若無事也可去瞧瞧。”

  江滿帆道:“就憑這一句傳言,大家就信么?”

  小販道:“若是尋常傳言也就罷了,只是這傳言是從錢幫傳出來的,而且昨天錢幫也有大隊人馬偷偷出城去了,各門派也已出動,就連神策軍剛剛都派出了人馬,是以引起江湖豪杰這般重視。不多說了,在下先行一步?!?p>  三人目送小販走遠。

  鄭韜道:“煬帝正是死于江都,江寧縱有什么寶藏只怕也沒了?!?p>  江滿帆忽然掏出兩個銅錢遞給鄭韜道:“可看出這兩個銅錢有什么不同?”

  鄭韜遲疑一會道:“。。。一個新些,一個舊些?!编嶍w并不常用銅錢。

  ——兩個銅錢正面均是“開元通寶”,背面均是“京”,筆畫絲毫不差。

  江滿帆道:“新的那一個重量輕一些、顏色白一些,是不是?這兩個銅錢都是錢幫私鑄的,分量、成色卻不相同。這個新銅錢是我?guī)讉€月前在東市賣獸皮時收到的,后來有一個人把這幾個新銅錢換走了,我偷偷留了一個,之后就再沒見過這樣的銅錢。錢幫的私錢之所以能夠獨霸長安,不光因為幫眾手段厲害,還因為他們的銅錢成色和分量都和官鑄的銅錢差不多,不管朝廷還是百姓都樂得接受。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T出這樣差的銅錢,既然做出來又為什么不放到市場上。”

  鄭韜道:“新銅錢是幾個月前出現(xiàn),鹽幫的新鹽場是半年新開的,那個道士何太苦也曾提到過錢幫,莫非錢幫新鑄銅錢的目的也和鹽幫一樣,都和塵教有關(guān)。如今這寶藏的消息又是從錢幫流出。。。這說明什么?”

  江滿帆道:“隋末時,煬帝曾鑄造大量粗劣的五銖錢,因摻入較多鉛和錫,比尋常的銅錢更白一些?!?p>  鄭韜道:“所以,這個較白的開元通寶其實是仿照隋末五銖錢的原料配比制作的。之所以用開元通寶的模具,可能是鑄造時五銖錢的模具還未做好。這幾個實驗的銅錢本來要銷毀的,卻被幫眾偷偷拿到東市花掉了。莫非他們鑄造五銖錢的目的是為了冒充‘隋朝寶藏’?”

  江滿帆道:“五銖錢早用不出去了,他們還造五銖錢干嘛。就算是重新熔鑄,也不值得這些江湖門派大動干戈。”

  鄭韜道:“不知道。”

普通普通普通

PS:開元通寶并非開元年間獨有,初唐至五代皆有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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