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英攙著趙啟平回到家，張桂春還沒回來。把二平扶到床上坐下，趙啟英說說：“來，把衣服褲子脫了姐給你洗了?！?p> 趙啟平仿佛被電流擊中，吞吞吐吐的說道：“不，不用了姐?！?p> “咋就不用了？你看看這一身又是土又是血的，趕快脫了?！?p> “哎呀，姐，不用了?！?p> 趙啟平突然急了起來，趙啟英腦門上立刻聚起一團(tuán)烏云，一時也看不清是怒火還是疑惑。
“你怎么回事??？”趙啟英的眉毛是顏色很淡的柳葉眉，未經(jīng)修飾，彎曲的趴在眼睛上。
“我沒事兒啊?！?p> “你沒事兒為啥不讓我洗衣服？”
“哎呀，姐，我都這么大了。”
這個看起來冠冕堂皇的理由確實不錯，但是要蒙趙啟英，可能還是太稚嫩了點(diǎn)。
“啥你大不大的，你啥時候自己洗過衣服了？再說了，你多大我也是你姐?！?p> 說著，趙啟英也不管趙啟平的傷勢了，上去就要脫他的臟工作服。趙啟平一反常態(tài)的掙扎了起來，姐弟倆差點(diǎn)打了起來。
這個時候張桂春回來了，聽見動靜，趕忙進(jìn)來看。
“你倆干啥呢？”張桂春掀開門簾進(jìn)來，發(fā)現(xiàn)姐弟倆正纏打在一起。
“二平你咋了？怎么頭上裹著紗布呢？”
張桂春趕忙拉開趙啟英，蹲在趙啟平面前，仔細(xì)檢查他的傷勢。
“哎呀，媽，二平卸貨的時候沒注意被砸了?！壁w啟英在旁邊不耐煩的說。
“咋那么不小心呢？他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跟他吵啥？”張桂春扭頭質(zhì)問趙啟英，劉家的事本來就讓她不勝其煩，回來看到這一幕，表現(xiàn)出少有的嚴(yán)厲。
“不是，媽。我說讓他把外套這些脫了給他洗洗，他死活不讓?！壁w啟英又抱怨又撒氣似的解釋道。
“你咋不讓你姐洗衣服呢？”張桂春也升起一團(tuán)疑云，扭頭問道。
“媽，我都這大人了，我自己洗?！壁w啟平也有點(diǎn)惱了，嘴里絮絮叨叨的嘟囔。
“二平，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你咋洗？再說了，你啥時候自己洗過衣服？趕快脫了脫了，別等會兒一身土弄床上還得洗床單?！睆埞鸫阂讶皇チ俗詈蟮谋Ｓ械囊唤z溫和，表現(xiàn)出了她作為母親極少有的威嚴(yán)。
“那媽，你跟我姐先出去吧，我換了衣服拿出來?！壁w啟平把腦袋埋得更深了，更小聲的嘟囔道。
母女倆一前一后氣嘟嘟的走出來。
“老大你還去睡會兒不？”張桂春轉(zhuǎn)身過來，抬手摸摸趙啟英的臉，歉疚的問道：“剛才媽急了，態(tài)度不好，你別怪媽啊。才睡了多一會兒就把你弄起來了，再睡會兒吧，今天二班吧？”
“沒事兒媽，我本來就覺少，我去把飯做了吧，磊子也快回來了?！?p> 張桂春和趙永康從來沒教育過趙啟英什么長姐如母的觀念，反而因為兩家都是兄弟多，對這個女兒格外疼愛。但趙啟英又仿佛天生就是當(dāng)姐姐的命，對兩個弟弟的照顧無微不至，這讓夫妻二人又欣慰又心疼。
“行了，媽早把面和好擱那兒了，都是現(xiàn)成的。你要是不累，吃了飯跑一趟去給小麗和鐘晚送辣椒醬吧?！?p> “媽，三舅前天才送辣椒來你就做得了？”
“那不做擱兩天就沒那辣勁兒了不是，這回我蒜擱的多，保準(zhǔn)香！”
“快，媽！我嘗嘗！”
母女倆的愁云隨著這壇辣椒醬快速的逝去，說笑著走到小廚房，張桂春小心的掏出她的醬壇子。
這個半尺寬一尺深的黑不溜秋的陶罐子裝載著老趙家餐桌上最幸福的味道。經(jīng)歷不知道多少年的洗禮，辣椒醬的香味早已浸入到每一個肉眼看得到和看不到的縫隙里，連罐子細(xì)碎的小縫紋都散發(fā)著醇香。每到張桂春做新辣椒醬的時節(jié)，這個黑罐子又會被里里外外重新刷洗一番，像個剛出生的胖娃娃，被幸福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趙啟英抓起一個衣服角，左手在衣服上圈住一個洞，右手手指使勁在里面轉(zhuǎn)圈擦干凈，小心翼翼的蘸了一點(diǎn)新鮮出壇的辣醬放在嘴里，用舌頭使勁咂摸著這個味道，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冒著小星星說道：“媽，真香！”
張桂春“噗嗤”一笑，把壇子塞回原處，輕輕刮了刮女兒的鼻子，笑道：“每次你都這么說，還吃不膩啊！”
“媽媽，這個味道我這輩子都吃不膩?！?p> “行了，你等會兒洗洗手，給小麗和鐘晚裝瓶子里?！?p> 說著，張桂春指指窗臺上洗干凈控干水分的一大一小兩個輸液瓶。
“小的拿給小麗，她媽不能吃辣，就她自己愛吃。大的給你章叔叔家，他們父女倆喜歡吃這口，又沒人給做，哎?！?p> “好了，媽，別嘆氣了，我去看看二平衣服換好了沒。”
說話間，趙啟磊飛奔著放學(xué)回來了。
走到家門口，把腳步放緩，輕輕推開院門，伸頭看見母女倆正在說話，腦袋一歪，問道：“哎？姐，你咋起來了？”
趙啟英一嘆氣，手一指屋里，說道：“你進(jìn)去看看你哥就知道了?！?p> “??？我哥咋了？”趙啟磊說著就往屋里沖。
“把你哥換好的衣服拿出來??！”趙啟英一歪頭沖著屋里喊道。
“知道了！”趙啟磊頭也沒回的大聲答應(yīng)道。
趙啟磊“砰”一推門就沖進(jìn)去了，里屋的二平早已換好了衣服，背著門，慌忙的在床板下摸索著什么。
“哥，你找啥呢？”趙啟磊歪著頭，想利用身高優(yōu)勢，越過二平看個究竟。
“沒，沒啥?！壁w啟平邊理床，邊轉(zhuǎn)身說道：“我...我收拾一下?！?p> “哥，你這是咋啦？怎么這么大一塊兒紗布啊？”
趙啟磊趕忙過來，把挎包往自己課桌上一扔，又趕忙把二平血污和著泥巴的臟衣服堆在書包上，俯下身來檢查傷口。
“咋弄的啊哥？”
“沒事兒，卸棉包的時候沒注意，給砸了一下?！?p> “那哥你先躺下”趙啟磊轉(zhuǎn)身搬過自己的枕頭被褥，一股腦塞在二平床頭，說道：“等會兒飯做得了我叫你。”
趙啟磊拿著二平血污的衣服出來，關(guān)好臥室門，扭身碰到了趙啟英。趙啟英順手接過衣服，扔進(jìn)張桂春院里沒洗完衣服的盆里，把磊子拉到一邊。小聲說道：“磊子，你有沒有覺得你哥哪里不對？”
趙啟磊歪著腦袋想了想，呆呆的望著趙啟英，迷茫的搖了搖頭。
“我跟你說啊”趙啟英聲音更小了，左右確認(rèn)了一下張桂春和趙啟平的動態(tài)，蚊子哼哼似的說道：“你哥最近老是心不在焉，這就算了，剛回來我要給他洗衣服，他死活不肯脫，你說說，這咋回事？”
“我哥看起來，好像是有點(diǎn)心不在焉的?！壁w啟磊揪著下巴，沉思著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道。
“你這兩天留點(diǎn)心，看看你哥到底咋回事，聽見沒？”趙啟英明確的給趙啟磊下達(dá)了行動指令。
“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吧?！?p> 姐弟倆的偵察聯(lián)盟就此達(dá)成，以趙啟英的個性，有個芝麻大的事兒她都睡不著，仿佛一個消防員，看到點(diǎn)火星子就要立刻當(dāng)場撲滅，以絕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