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楊的目光雖然投在文書上,但焦點并沒有聚集在文字,腦海里也在想著剛才那家酒館。
那家酒館對他的意義重大,關門是不可能的,哪怕虧錢也要運營下去,但虧到現(xiàn)如今這種地步,他心里有愧。
不過,他雖然手底下有不少鋪子,卻都是別人在打理,做生意他還真不擅長。既然有能掙錢的法子,他當然更樂見其成。
他把剛剛聽到的意見都寫了下來,并且經(jīng)過斟酌細化了一些細節(jié),第二天一早就把沈子魚叫來書房商討。
沈子魚把這些條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忍不住贊道:“殿下真是好對策,說來慚愧,屬下別的還勉強能使上力,唯獨在行商一道沒甚天賦?!?p> 楚楊沒搭理他的奉承,“既然覺得可行,就盡快著人去辦吧。警惕些,別讓人查到平王府頭上?!?p> 沈子魚道:“屬下辦事,殿下盡管放心。說起來隨安也快回來了吧,這段時間殿下身邊也沒個近身伺候的人,眼下的烏青更重了,要不要請薛老谷主開些藥調理調理?”
“不用,本王打算去一趟天恩寺,你去安排一下。”楚楊說。
沈子魚領命先行離開。
不過,他這趟天恩寺之行終究沒能付諸行動。因為從午后就下起了大雪,而且不是南方看到的那種溫柔的雪,而是密密麻麻的鵝毛大雪!
不到一個時辰,到處都被白色的雪所覆蓋。天色陰沉,放眼望去,天地間仿佛只有不斷降落的雪影。
這雪一下就下了半個月,完全沒有停止的趨勢。雖然每天都有專人上屋頂清理積雪,但還是有屋子被雪壓垮了,好在那個時候大家都在忙,屋里沒什么人,沒有多少人員傷亡。
武叔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在一個比往年都冷的早上離世。楚楊的身份無法為他設靈堂,只能囑咐下人將他好生安葬,淡漠的臉上看不出傷心與否。
余笙坐在門檻上,無聊的看著源源不斷飄落下來的雪花。她是個南方人,一開始看見這樣的大雪很興奮,激動的在院子里唱唱跳跳好久,但時間一長就沒了興致,而且雪這么大,大家沒事兒都待在屋子里,鮮少走動,樂子也跟著少了很多。
正在余笙長吁短嘆的時候,一個青衣小侍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
余笙只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繼續(xù)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這青衣小侍正是楚楊身邊的得力助手隨安,是在下雪當天從外面回來的,樣貌算得上清秀,性子和他家主人一樣悶。
“主子,該喝安神湯了?!彪S安站在書桌前,微微躬身道。
余笙看了看天,現(xiàn)在也就晚上九點,換作現(xiàn)代,正是夜生活剛開始的時候,她雖然鮮少出去玩兒,但看文獻寫項目搞研究每天也得熬到兩三點。搞到后來一到晚上就精神興奮,這個點兒怕是嗑安眠藥也睡不著。
說起來,這古人的作息時間還是很養(yǎng)生的。
“先放著吧,等會再喝?!背铑^也不抬道。
隨安并沒有放下托盤,反而道:“薛老谷主說這安神湯趁熱喝藥效最好,主子最近睡得越來越少,薛老谷主調整了配方,囑咐奴才一定要看著您喝下才行?!?p> 在楚楊身邊較為親近的人都知道,每次發(fā)病前,他的睡眠時間都會越來越短,直到他發(fā)狂,狂化會持續(xù)兩三天,然后陷入昏睡。
楚楊放下筆,端起冒著熱氣的安神湯,一飲而盡,放下碗道:“府里的下人都安置好了嗎?”
“都安置好了。但凡有隱患的屋子下人們都已經(jīng)遷出來并到別處。不過最近城里的工匠都不得空,要修整怕是得等等。”隨安回答。
“外面情況怎么樣了?”楚楊問。
隨安取出袖子里的書函呈上,“不太好。連各處大戶府里都有房屋坍塌,更別說外面的老百姓了。這幾天城里的醫(yī)館都忙得緊,需要的藥材也多,供不應求,價格漲了好幾番,倒是喂肥了那些藥商。”
隨安看似只是個下人,但其實至關重要,管理著楚楊手下的商鋪,外界的消息也全靠他傳遞給自家主子。
楚楊皺了皺眉,道:“通知我們的人,所有藥材都降成成本價?!?p> 楚楊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早幾年隨安也有過勸諫的想法,可是后來沈先生說:我們存在的價值不是告訴殿下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殿下需要的也不是左右他想法的人。而是他想做什么,我們就全力配合,平衡各處,最終達到殿下的目的。
隨安應下,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可是,咱們在皇城里的藥鋪只有兩家,規(guī)模也小,影響可能不大?!?p> 主要是這一年的各處收益和各種明里暗里的開銷剛好達到平衡,這么虧下去......
此時,余笙已經(jīng)從門口走了進來,從容的在圈椅上坐下,“是基本沒影響好吧。不僅如此,還很有可能被其他人排擠,譬如給你們的藥摻點兒假,再舉報你們,到時候被抓去坐牢多得不償失。”
“不過,你的想法是值得鼓勵的?!庇囿系氖种冈谝伪成锨昧饲?,“如果換成是我,我就讓藥鋪老板去找個朝中人,正直又圓滑的那種,官職不用很高,告訴他我們想捐一定數(shù)量的藥材,由他牽頭把這事兒宣揚出去,說不定其他人為了博朝廷好感,也效仿的話,就有更多免費藥材可以用了。”
“到時候不僅是藥材,衣物棉被那些都可能有人捐。而且,反正都是做慈善,你說你是成本價別人也未必信,說不定還造謠說你發(fā)國難財。不如直接免費賺個美名,搞不好事后朝廷還有獎勵,錢不重要,給個名最好。這樣,以后的生意就好做很多了喲!”
隨安聽不見余笙的話,他發(fā)表完自己的意見之后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原地等命令。
其實,主子不常罵人,但他無意中散發(fā)出來的氣勢就讓人覺得壓迫,冷冷的看你一眼就像血液都要凝結似的。
余笙的話其實很在理,隨安聽不見不代表楚楊也聽不見,最讓他無力的是,他并不能讓這個女人閉嘴!
良久,楚楊才道:“這件事明天再說......安置吧。”
這女人真的嘮叨得很,又揮之不去,連去求來的天恩寺高僧親手畫的辟邪符都沒用。
什么事兒都要說上幾句,恰恰大多時候都一針見血,讓他想無視都不行。
時間一長,他竟也有些習慣了!
逐漸的開始好奇,她是誰?來自哪兒?
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只有他能看見?
又為什么,總有那么多古靈精怪的主意?
如果余笙能聽見他的心聲,一定會大聲喊冤!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賴在這里不走的??!
這些主意真的都不是她想的啊,只是電視看多了照搬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