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見崔柳氏的第一眼,只覺得這位主母太年輕。雖然之前在百務司的情報之上已經看過,只是再看真人之時,又難免有些許感嘆。
崔老板不僅是泰山崩于前而不驚的人,更是老當益壯?。?p> 不過如今崔柳氏春光滿面,想來二位夫妻的感情也沒深厚到哪去。只是奇怪了這偌大的崔府,居然沒有其他像樣的主事婦人了。
依據百務司的情報,崔河源的第一任老婆難產死去,并未給崔河源留后,雖然家大業(yè)大,這么多年崔河源一直獨居。平日的崔老板也沒什么愛好,無非喜歡逛園子,香榭園的常客之一。崔柳氏的娘家在淮東,倒也算不上名門大戶。不過好歹崔柳氏確實年輕貌美,十里八鄉(xiāng)也沒覺得不相配,只是嘲笑崔河源一把年紀還老牛吃嫩草。而且看崔柳氏滿面的紅光,李叢估摸著這小娘子這段時日也不缺男人陪。其他有關于崔柳氏的底細,百務司這邊也查到甚少。
“夫人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李叢笑問。
“???倒沒什么喜事,不過夫君都走了,這偌大的崔府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女兒家的總要向前看的。”崔柳氏掩面作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與其說悲傷,倒不如像是在炫耀。李叢更加肯定這個小娘們是外邊有人了。不過身為上周國冷厲的鬼使,他對這樣的小八卦著實不好奇。
“崔會長的尸身,崔夫人已經安葬了?”李叢說的自然是從府衙領回來所謂崔河源的尸體。
“已經有些時日了,家里其他親眷也催的緊,就只好先入土為安了?!贝蘖鲜┝艘欢Y答道,“若是久久不入土,倒是讓人以為我對崔家的產業(yè)有什么企圖,我一個弱女子,崔家的那幫親戚指不定在外面怎么傳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p> 一切和李叢所料的差不多。
“若是我們執(zhí)意開館呢?”白夜獰笑道。
“怕是不行了。崔家的子痣這些天都在祖墳那里守著?!贝蘖贤nD了一下,有些忐忑說,“各位官爺想必也不會為難奴家吧?”
李叢本來以為這幫人會做的更絕,直接燒成骨灰安葬下去。如今居然還留著縫合的尸首,其實確實也是時間上來不及,只能先把人在欽差來之前搶到手中。
“不會的,我們還是希望崔老板能夠入土為安?!崩顓残Φ?,繼續(xù)問:“既然如今不住這崔府,不知目前崔夫人身住何處啊?”
“勞煩鬼使大人關心了,奴家的娘家這些年在瀚海城也置辦一些小產業(yè),還是有住處的?!贝蘖险f道。
“如此也好。”林哀接過話茬。
“崔夫人,眼下我們焚幽臺還有些事務需要探查,如今快到中午,之后方便來府上討頓便飯吃嗎?”李叢看了看日頭,時辰尚早。
“不瞞大人說,其實奴家早就在府上略備薄酒,今日便是想過來請幾位大人的。幾位大人為我家這事舟車勞頓,也是聊表我們崔府的感恩之情?!贝蘖嫌质怯欢Y。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崩顓补笆值?。
“那奴家先告退了。”錢田二人也是先行一步,留下焚幽臺幾人在園中繼續(xù)查探。
隨著鎖鏈的“隆隆”響聲,瀚海城鑄鐵城門被緩緩拉起。精致的馬車和穿戴整齊的瀚海城官員從城門下魚貫而出。等到出城約七里,望見了使團駐地的篝火,一眾官員心情忐忑的加快了行進速度。兩撥人碰面之后,領頭的胡守志和錢田節(jié)也進行了“親切”會面。
錢大人臉色著實不太好,冷冰冰的眼神看著想把胡大人生吞活剝,一眾官員看著遠道而來的這些吏員的慘狀,也是心中直打鼓?;实鄣臍J差使團在自己國境之內被劫掠成這般模樣,這些東海的官員有幾個腦袋夠我們皇帝陛下砍的。胡守志臉色很難看——使團的慘狀超過了他的預期。只是他清楚,劫掠使團這事絕對不是三皇子那撥人干的,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敢動使團對三皇子和東海的附屬勢力無異于搬石砸腳。
“焚幽臺的白大人也在嗎?”胡守志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膽!就憑你也敢過問白大人的行蹤?”錢田節(jié)一臉冷笑。
“下官萬萬不敢!只是若白大人在,官驛那邊還是要做些準備?!焙刂镜椭^,恭敬道。
“不必了!白大人此時不在使團之中。”錢田節(jié)厭煩的擺擺手。
胡守志趕緊彎腰應和著錢大人,引一眾使團官員上了馬車,留下還海城的守備團的軍士整理駐地,余下人急匆匆返回瀚海城。秋葉涼,夜風寒,若是這些個文弱的使團官員再遭了風寒,胡大人回家直接可以寫請罪書了。
殺完人的李某人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去和林哀等人報信,一個人在漆黑的小巷中彎彎繞繞,于一家有些別致的小院落之前敲了敲門,從門縫中給來人遞塊墨綠木牌進去,片刻之后才有人替李叢打開門閂,允其入內。
“你來我這兒,那個林姓小姑娘知道嗎?”房間內一個低沉的女子聲音說道。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讓你帶的東西呢?”李叢的右臂袖子有些空空蕩蕩。
女子從柜中取出了一個木制小盒,盒子里平放五個藍色的小瓷瓶。
“兩瓶就夠了?!毖垡娭影盐迤慷寄昧顺鰜恚顓糙s緊道。
女子將兩個小瓷瓶遞給李叢,李叢直接打開塞子一飲而盡,這才將斗篷中的右臂放到了桌面之上。
“嘶!”即使見過很多次,女子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李叢的整條右臂像是抽離了血肉一般干枯,褶皺的皮膚如同荒山野嶺那些枯死后還遭受風吹日曬的老樹皮。
造成這些的是墨羽名為“死之氣”的刀氣。墨羽死后,死之氣原本于世上就已經失傳,只是在墨羽曾經用過的這把黑色斷刀之中,仍然殘留著墨羽的無上刀意,刀意不死,就能源源不斷的溫養(yǎng)出新的“死之氣”。不過終究是不屬于李叢的力量,借用之時一旦沾染,對自己也會造成反噬的后果。
房內女子是李叢秘密的信差,名叫華婉。當年華府因遭構陷慘遭滅門,李叢雖未能澄清華府清白,卻仍舊為華德生的獨女華婉斬首當時構陷華府的主謀,當年的太尉何白鶴。是個因復仇而甘愿為他奉獻一切的女人。當朝太尉遇刺一案,也是當年轟動京都的大案,最終焚幽臺自己查的案子終究是不了了之。
此次來東海之前,李叢便要其暗中趕赴東海,于李叢提前安排的宅院之中攜秘藥等候。而為何不將此女于焚幽臺報備保護的原因,很簡單,李叢信不過焚幽臺。小瓷瓶中是墨羽留給傳人的秘藥,之時秘藥的來源卻不是墨羽,而是那個和他相斗數十載的苦禪大師,傳聞是苦禪大師在南疆找到的神木汁液,能夠醫(yī)治被死之氣灼傷的身體。
片刻之后,李叢的手臂開裂血流如注,新生的白肉在裂隙之間瘋狂的生長。房內女子早早準備了銅盆與紗布,見到李叢模樣,有些蹙眉心疼。等到血液結痂脫落,李叢的整條手臂依舊完整如初。只是手臂生長時候的疼痛感,依舊讓李叢的冷汗浸濕后背。
女人沉默不語,默默脫去李叢的衣衫,抱著汗?jié)竦囊律拦沓鲩T而去,這些事于她已成習慣。李叢把自己整個人沉進屏風之后的浴桶之中,閉目養(yǎng)神。
何白鶴一案之后,借助李叢的幫忙華婉才能夠從京都脫身,化名田溫,依靠李叢的資助在幕后經營著蘇北道“湖山商會”的香薰生意。湖山商會倒是一個在焚幽臺有登記的情報線路商會——作為一個沒有高門大族背景的小商會要順利經營,仍舊需要借助焚幽臺的扶持,焚幽臺備案登記的大股東,則另有其人。說起來也是李叢的又一個朋友。
門吱呀一聲響,田溫抱著干凈的換洗衣衫進屋,于李叢身后將這些衣物碼放整齊。
雖然不是第一回了,李叢還是緊張的在浴桶當中肌肉緊繃。背對著田溫也沒說話。
田溫放下衣衫以后,走出幾步點燃了房間里的熏香,于屏風之外的琴桌邊跪坐。然后李叢隔著屏風便聽著不成調的古琴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田溫正右手那琴譜,左手撫琴弦……佳人撫琴本該是何等曼妙場景,只是田溫顯然是個初學者,琴聲就像是斷流的小溪那樣,干澀不成韻調。李叢穿著干凈的白色衣袍從屏風后走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走到田溫的對面坐下來,將古琴調轉朝向自己。
“咚——”古琴的琴弦非常配合的奏出悅耳琴聲,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田溫就像只小貓兒一般安靜的趴在桌邊,專心致志的看著李叢撥弄琴弦。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只留佳人憑窗望月,對月獨酌。
千里之外的京都。
韓淵站在屋檐下,仰頭望著高天云月。葉輝三站在廊柱之下的陰影當中,路過廊下的婢女侍衛(wèi)眼神尖利的,才能注意到廊下還有一人,畢竟是與惡鬼“渡鴉”契合的身軀,葉輝三總能和陰影很好的融為一體。
“司座,臺首?!饼R鳴領著六個百務司的官員匆匆走來。
“手續(xù)報備完了嗎?”韓淵的聲音依舊親切。
“稟司座,都在這里了?!饼R鳴示意伸手端著文書的百務司官員。
“小齊,小葉。我們走吧?!表n淵雙手攏入大袖之中,收回賞月的閑適目光。
一行人走在宮道之中,有瞧見的宮中小太監(jiān)看見了,紛紛撤回腳步于道旁避讓。
“韓大人。咱家可是有些時日沒瞧見您了。”一位錦衣玉帶的老太監(jiān)于道旁躬身道。
“唔!劉總管?!表n淵笑道,“今日正巧是劉總管當值嗎?”
“能被韓大人記住,可真是咱家的榮幸了?!眲⒖偣苡行﹦尤荩Φ溃骸暗共皇钱斨?,聽聞韓大人今日入宮巡查秘庫,陛下對韓大人很是想念,等會還等著召見韓大人您呢。這不,就讓咱家早早的在這宮道上候著了?!?p> “臣遵旨。”韓淵抬抬手,就算是在袖子**手行禮了,說道:“劉總管既然也在,若是無其他事不妨陪同韓某一起逛逛秘庫如何?”劉德紹乃是皇帝的御前總管,本就有巡查皇家內務之權。即使韓淵不提,劉總管今日也是會一同審查皇家秘庫。
劉總管滿臉堆笑?!澳窃奂铱删凸Ь床蝗鐝拿??!眲⒖偣艹蛄搜鄹陧n淵身后的兩個屬下,一個抬頭望天,一個低頭看地。心中嘀咕焚幽臺這幫人果真是不在意皇家威嚴的,不然這些年韓淵和皇帝的關系也不會如此之僵。
又繞過了兩扇漆紅的宮門,方能瞅見頭頂上“皇家秘庫”四個鎏金大字。秘庫前也是四排御林軍衛(wèi)兵站崗把守。幾個小太監(jiān)端著文書,從一旁的小門進進出出。除了焚幽臺要的一些陳年案卷之外,皇家內務的一切開銷,也都是從皇家秘庫之中撥付,所以秘庫每日的流水,也是很大的一筆數字。
“劉總管?!庇周姷能姽偕锨皢柡虻?。顯然在等眾人表明來意。
“這位是焚幽臺司座韓淵韓大人,今日過來審查秘庫案卷的?!眲⒌陆B趕緊介紹。
“見過韓大人。有通行文書嗎?”軍官拱手道。
“有的有的?!眲⒌陆B示意幾個百務司官員移交通行文書。
御林軍這邊審核無誤之后,倒是很快放行。焚幽臺的司座要去哪,今朝還是無人敢攔,何況人家手續(xù)齊全。
“韓大人請?!?p> “劉總管請?!?p> 一些打理事務的小太監(jiān),雖然不認識韓淵,但是自家大總管還是認識,一行人走過之處,周圍得內務太監(jiān)紛紛彎腰行禮,之后便繼續(xù)打理自己手頭事務。
“劉總管想必也清楚我們這次來是要看什么東西的。”韓淵興致勃勃的走顧右看,其實這老頭子秘庫里這么多年也來來回回好幾趟了。
“韓大人這邊請。依照陛下的意思,還尚未提前知會過圖紙間的管事?!眲⒖偣芑卦挼?。
皇家圖紙是很重要的秘密資料,自然交由專人管理。所有的圖紙在秘庫匯集到一起,便是在這圖紙間了。圖紙間的圖紙文書,依照重要性也有權限登記,最高的權限圖紙類似皇宮路線圖,機關密道圖紙等就不是申請權限能批復查閱的,不過像商船標準圖紙,水師舊型弩**紙之類的東西,保密登記較低,只是全朝恐怕也只有焚幽臺的級別也能直接調用查閱。通常焚幽臺調取秘庫文書,是需要提前一天和圖紙間報備的,讓圖紙間準備需要的圖紙文書。只是如今既然圖紙間可能出現泄密事件,又不能放著焚幽臺在圖紙間胡翻亂找,這便是劉德紹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圖紙間的大門吱呀推開,書案之后的幾個吏員一臉訝異的看著門口的眾人。
齊鳴和幾個焚幽臺百務司的官員站在門口等候,韓淵和葉輝三以及劉總管三人入內查找。圖紙間的陳設倒是很簡單,除了文書吏員的案幾,便是兩三層樓高度的案卷柜,高處的案卷就需要推著木梯查找了。
“大型商船的標準圖紙放在哪里?”劉總管開口道。
“商船圖紙……在申字三號柜二列……二列三層?!崩魡T翻看著記錄書卷,很快檢索到圖紙方位。
“申字柜……還放的挺里面?!眲⒖偣茏匝宰哉Z道。
兩個小太監(jiān)小碎步上前,引著三人朝申字柜方向走去。書案后的吏員又埋頭進案卷的整理查驗之中。
“幾位大人,到了?!毙√O(jiān)的語氣里還有些許緊張,似乎是第一次在圖紙間看見總管級別的高官。
“去幫我們拿下來吧?!睂π≥厔⒖偣艿恼Z氣總是非常和善。
另一個小太監(jiān)就比較有表現自己的欲望,畢竟大領導難得過來還這么親切的吩咐自己辦事。當即挽著袖子爬上書梯,將一卷卷的商船圖紙捧了下來。
木梯下有個小平臺正好放置這些卷起來的圖紙。
葉輝三結果圖紙在平臺之上鋪展開來。
“一共二十四卷圖紙?!眲⒖偣芊粗妇韮宰樱f道:“上面記錄的圖紙應該都在這里了?!?p> 韓淵沒說話,仔細的驗看商船圖紙。
“都在這里了嗎?”葉輝三開口問道。
“嗯,回幾位大人的話,上面的商船圖紙就是這些?!毙√O(jiān)恭恭敬敬的說。
韓淵微笑著撫須,開口道:“小葉,說說你的想法?!?p> 葉輝三依舊看著圖紙沉思,吩咐道:“把水師艦船的圖紙也都給我們看一下?!?p> “這……”小太監(jiān)有些猶豫。
“還不快去?!眲⒖偣艽叽俚?。
“喏!”小太監(jiān)只好將木梯移動了一下位置,將水師艦船的圖紙也都抱了下來。圖紙的數量有些多,葉輝三干脆就近找個案幾一張張查閱。
韓淵和劉德紹順手接過葉輝三看過的圖紙一道同仔細查驗。的確都是艦船的圖紙無疑,數量也和案卷在冊的圖紙數量一一對應。
葉輝三對韓淵搖搖頭。
韓淵嘆口氣道:“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平時除了焚幽臺的事務,也應該多學點新東西?!表n淵將之前的商船圖紙鋪開,繼續(xù)道:“劉總管平時有收藏古玩字畫嗎?”
“咱家倒是有幾幅字畫,都是陛下賞賜的。咱家也都供奉起來?!眲⒌陆B笑道。
“那劉總管好好看看這張吧,也就這張了,其他韓某也看不出問題?!表n淵將圖紙遞給劉德紹。
“司座和臺首都是焚幽臺專查大案的,葉臺首都看不出來,我這老眼昏花的能看出什么?!彪m然接過了圖紙,劉德紹卻沒打開看。
“行了老東西,讓你看你就看。剛才圖紙都在小葉手上,想必你也沒仔細看?!表n淵撫須道。
“那咱家就看看?!眲⒖偣芎俸俚男χ?,將圖紙重新鋪攤在案幾上。
圖紙的下端注明:海商甲級船型貨艙圖。商船依照大小,也分甲乙丙三級,甲級的商船體量上最大,也是最難以仿制。圖上的數字標識也清晰可見,因圖紙間不論圖紙和油墨,用的皆是上品,所以哪怕經年也不影響保存。
“圖紙確實應當是商船無疑?!眲⒖偣苷f道,“油墨和紙張也都是工程圖紙專用的,是圖紙間的商船圖紙錯不了……等會?!眲⒖偣艿恼Z氣突然有些猶疑。
“這個紙,好像不太對。”劉總管的眉頭逐漸緊皺,“這些海商貨船的圖紙應當是六年之前的了?!眲⒖偣苷f著翻出其他的船只圖紙比對,“圖紙間的申字柜位置已經靠后,和甲字柜想比通風不算好。其他的圖紙?zhí)扉L日久,紙面顏色還是會有些許泛黃?!?p> 劉總管摩梭著貨艙圖,將其他的甲級商船圖紙也拿出來比對。
“這些商船的圖紙,泛黃的部分大多是在繪圖之中。繪圖之外的部分……”劉總管的神色已經有些嚴峻,朗聲道:“來人啊,拿水來?!?p> 有手腳輕快的小太監(jiān)聽聞,趕緊取過一盆灑掃的清水給劉德紹端來。
“拿幾只干凈的毛筆,快點。”劉德紹的語氣聽著像出大問題。
韓淵一言不發(fā),葉輝三依舊仔細查看著商船圖紙。
“把守備統(tǒng)領、圖紙間管事,以及文書報備處的人都給我叫來?!眲⒌陆B繼續(xù)吩咐。
接過小太監(jiān)給的毛筆,劉德紹用毛筆蘸了些清水,又用手指揉捏出多余的水分,便俯下身子在圖紙上用筆輕輕揮掃。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劉德紹顯得很專注,似乎忘卻了身邊的韓淵等人。
一遍揮掃之間,劉德紹吩咐小太監(jiān)找的那幾個人已經在邊上候著了,神情倒是比劉大總管還緊張,面面相覷。
劉德紹抬眼看了一眼眾人,眼皮很快又抬下去。第二遍仔細的拿捏著毛筆上的水分,劉德紹再次下筆在圖紙上反復揮掃。
忽然之間,毛筆抬起之時,紙面上竟顯出一道細小裂隙。劉德紹第三次伸筆入水盆,用手指緩慢的擠出筆端多余水分。每次劉德紹的手指力度都不一樣,筆上得水分自然也不一樣。第三次下筆劉德紹就只在裂隙之處揮掃,裂隙的周圍很快便被潤濕。
片刻之后,劉德紹放下筆,長舒一口氣起身。一張完整圖紙之上,已經“生”出一個紙業(yè)的折角。
“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看著早就等候一旁靜立的文書官員,劉德紹語氣陰冷。
當夜,皇帝陛下龍顏震怒。圖紙間文書官員十二名,雜事太監(jiān)三十二名,下獄。秘庫通勤守備官五人,下獄。主管檔案清理報廢官員二名,下獄。秘庫增調御林軍一百五十人,當朝禮部常書,文部常書,兵部常書,領手下官員入秘庫核查檔案。
“所以,對方是用舊年廢棄的商船圖紙重新裝裱之后,替換文書間的商船圖紙?”齊鳴睜大眼睛像個好奇寶寶。
劉德紹要留下處理秘庫的爛攤子,韓淵一行人就先行趕往御書房。不過此間的消息想必早就到了皇帝那兒。
“是的?!表n淵微笑道,補充一句:“而且裝裱的手法相當專業(yè),油墨圖紙也都是專用的。不過若是李叢在京都,事情就簡單很多了。”
“那皇帝爺爺今晚又睡不踏實了。”齊鳴搖頭嘆道。
“韓大人到!焚幽臺殿使葉輝三、鬼使齊鳴到!”御書房太監(jiān)一聲通傳,三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踏入御書房的門檻。幾個官員正跪在御書房的地板上瑟瑟發(fā)抖。
“朕怎么每次看到你,就準沒好事?!?p> 上周國當今陛下韓況,在龍椅之上嘆氣。
皇帝年老體弱,座下幾位皇子卻早就蠢蠢欲動。陳王原本也應當是皇位的可能競爭者,不過身為皇帝的叔叔,陳王的年紀比皇帝還大,這些年也是無心皇家的雜事,有事沒事只是往太廟那里逛,做些宗祠灑掃之事,著實也不像一個王爺。也許是真的活的夠久,便對這權位相爭,看的也淡了,身子倒是比皇帝還好些,不過也半截入土的人,被一眾朝臣排除在皇位競爭的依附目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