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那個落魄的小鎮(zhèn)，姚洛等人狼狽出逃的地方，一個光鮮亮麗的藝術團，正準備開始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好！我們?nèi)盒撬囆g團，在玫瑰之路沿線舉行巡回演出。今天路過這個小鎮(zhèn)，決定為大家舉行一場表演，大家掌聲歡迎！”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戴著白色微笑面具的男主持人說。
他溫文爾雅的舉止令人心生好感。
夜色漸起，光線昏沉，舞臺下卻是熙熙攘攘的觀眾。觀眾們多是衣衫襤褸的農(nóng)民，也有一群為數(shù)不多的體面人。他們笑著，似乎格外憨厚；但偶爾，眼里閃過的一絲紅光，讓這群人顯得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
“臺子上的，這一路走來，都渴了吧？”一位和藹的體面人站起來，禮貌地說，“大家都端點水上來，每個人都要喝上兩碗?！?p> 這位似乎德高望重的體面人接著說：“諸位遠道而來，小鎮(zhèn)沒什么能招待大家的。這山泉水可是我們這兒出名的，快，都嘗嘗！”
男主持人悄悄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女主持人。
女主持人笑了笑，戴著山羊面具的頭稍微點了點。“大家真是太熱情了！”女主持人說，“我們藝術團的成員們，精神飽滿、準備充分，這水，還是表演完之后再喝吧！”
臺下頓時炸了鍋，各種聲音不絕。
“安靜！都安靜！”那體面人雙手一按，說，“請他們先表演吧?！?p> 男主持人面具下的嘴角上翹。他與女主持人，分別走到舞臺兩旁，背著手，等待表演的開始。
血紅的幕布揭開了，一排畫著慘白的裝，模樣瘆人多過滑稽的小丑們，用夸張的星星眼，直直地盯著舞臺下的觀眾。
舞臺后傳來輕巧悅耳的鈴鐺聲，在這種時候卻顯得格外詭異。小丑們跳著滑稽可笑的舞，慢慢走近觀眾。
臺下的觀眾紛紛睜大了眼睛。在他們的驚呼聲中，小丑們從兩米高的舞臺上一躍而下，又一個后空翻回到原處。其中一個小丑用夸張的詠嘆調(diào)唱起歌：“光明，我的主，我們?yōu)槟銉A倒——”
小丑們伴隨著歌聲向前彎下腰，這姿勢完美無缺。
“哦——我的主！”舞臺后傳來急促的歌聲。
“光明，我的主，鮮血與火焰，您永恒的榮耀——”那小丑又唱。
小丑們張開雙手，高高地舉向天空，宛若一群盛開的彼岸花。
“哦——我的主！”舞臺后那聲調(diào)不變的歌聲，此刻似乎離觀眾們更進一步。
那小丑捂著自已的臉，一邊唱一邊帶著哭腔：“我的主，我的愛，他說我們的祭品太少——”他一邊唱，一邊倒在舞臺上，一只手伸向天空。
“這就為您獻上！”舞臺后的歌聲伴隨著急促地腳步聲，似乎一場大幕正在揭開。
忽然之間，一把飛斧從天而降，正好被那小丑接下。
“我的主，”小丑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說，“他說，要有光——”
無數(shù)附加著圣光的矛槍刺破黑夜，插進觀眾們的身體，卻不放出一滴血。
體面人忽地站起來，驚慌失措的臉上還未開口說話，一把飛斧就劈開了他的頭。觀眾們顧不得人群的擁擠，推搡著向后跑走。
一束月光照下來，照出觀眾身后一只滿是觸手的怪物。觸手怪物舉著骨質(zhì)樂器，敲出熱情洋溢的交響樂。激昂的音樂聲拂過觀眾的身體，后排的觀眾們紛紛像收割的麥子一樣倒下。
“你們，應該享受——”觸手怪物的聲音雖然低沉優(yōu)雅，如同深受藝術熏陶的貴族，卻帶著一種殺伐果斷的戾氣。
“我們的表演，才剛剛開始?！彼鼜堉で拇笞?，向觀眾宣告。
觀眾們止步不前。這些看似憨厚的人們，紛紛從身上不為人知的地方，掏出一些小巧卻格外致命的武器。
“女士，”男主持人伸出手，“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榮幸至極?！迸鞒秩俗プ∧兄鞒秩说氖?，跳上舞臺，然后一躍而下。他們的身后，無數(shù)位舞者牽著自己的舞伴，如海浪般，陸續(xù)跳下舞臺。
觸手怪的音樂聲變得舒緩，從交響樂變成了圓舞曲。
鮮血混著寒光，月色撫過舞者的衣裳。這里，本沒有紅地毯；舞者旋轉(zhuǎn)跳躍之后，就有了紅地毯。
他們舞蹈，他們尖叫；
他們旋轉(zhuǎn)，他們恐慌；
他們落幕，他們沉默；
最后，所有的觀眾都為舞者們，精彩絕倫的舞技所折服。
多么榮耀的時刻，舞者們升起了火把。沖天燃起的火焰，與皎潔的月光相得益彰。
“親愛的，你愿意再請我跳支舞嗎？”女主持人問。
“當然，愛麗絲?！贝髦咨⑿γ婢叩哪兄鞒秩?，再次伸出手。
舞者們來到鎮(zhèn)長的高墻大院邊，敲打著門和窗。
朱紅色的大門敞開了一道縫，探出一個狡黠的小腦袋。“你們找誰？”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
戴著山羊面具的女主持人，抱起小男孩，順勢推開門。大約三四十個不同年齡段的人，有些在掛著的衣兜里，幾枚銅幣掏來掏去；有些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他們紛紛看向推門而入的舞者們，面露驚色。
女主持人溫柔地放下小男孩。
女主持人整了整舞裙，“姐姐來教你們，什么是舞蹈。”
她輕笑一聲，嫵媚誘人。
話音剛落，一對對舞者交錯地跳上前起舞。
一卷紅地毯，從鎮(zhèn)長的高墻大院里鋪開，直到大門的縫隙。朱紅色的大門，今晚之后，一定會更加鮮紅——那可不是舞者們的錯。
“諸位，”男主持人拍拍手，說，“觀眾們已經(jīng)答應了！我們的報酬，就是這所鎮(zhèn)子所有的財物！那些車上的枯草雜碎，都換成我們的財富吧！”
“您的仁慈前所未見！”舞者們齊聲稱贊。
那晚之后，有行人說，看見鎮(zhèn)子的火光沖天，燒了三天三夜。
又有人說，似乎某個藝術團剛去過。
那個藝術團的人聽到了，笑著說，只是一場表演，我們從未傷害任何人。
行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