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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靖光作霜寒

第十二章 曲淼

萬古靖光作霜寒 松本栢 3416 2020-03-16 11:00:00

  超常理來說,羅安市的六月是仍然像是春天的天氣的,但這個六月中旬,全市的天氣居然最高到了36攝氏度,人們感覺自己出的汗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就全部蒸發(fā)了,嗓子也干得仿佛都粘連在一起。連原本有烈暑天之中的“世外桃源”之稱的琿春堂,都趕緊在一天之內(nèi)裝上了空調(diào)和風(fēng)簾,可想而知外面得熱成什么樣了。

  老人都說是這是火神降世了,否則這里怎么會這么熱呢?有的講究的祠堂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送火神的儀式。

  天氣實(shí)在是太熱了,王姨見底下的人在烈焰中辛苦地熬著,就讓廚子師傅冰了些消暑的甜湯給那些忙活得滿頭大汗的員工們喝,再分出一些給往東苑西苑兩邊的人送過去。

  像是綠豆湯、冰鎮(zhèn)西瓜汁、椰汁西米露這類的甜湯在這個時候喝剛剛好,前幾天那些客人見了也討來喝,喝完后覺得很不錯,居然說要打包一份帶回家,還說多少錢都買。

  王姨見想要的客人還不少,就讓廚子師傅干脆多做幾桶,一直冰鎮(zhèn)著,還在大堂立上這些甜湯的菜牌。

  本來她還想著要是賣不完了,員工可以自己拿回家喝。誰知這幾天聽到消息來的人很多,每天只有不夠的,還沒有剩余的,甚至專門來帶走糖水的客人也不少,王姨還不得不去對面的米粉店借了不少的一次性餐盒打包讓他們拎走。

  酷暑之下,曲淼端著一碗綠豆銀耳湯,顫顫巍巍地往東苑走去。

  原來是那些阿姨見這碗綠豆湯是要給任瀛的,就說什么都不肯送過去,他們還若有所指地往曲淼那兒看去,讓曲淼去送。

  曲淼本來不好意思去的,但是曲淼看阿姨們后來是真的不去了,而且那湯已經(jīng)沒那么涼了,再不喝就不好喝了,就只好端著往任瀛常待的地方去了。

  她很是忐忑,手一直在抖,本來不太滿的湯碗都撒了不少出來,濺到了她的手上。

  她卻不是很在意手上黏膩的感覺,還一直在想一會兒進(jìn)去了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她喜歡任瀛其實(shí)挺久了,第一次見他時就有些喜歡的心思的。

  因?yàn)樗暮每?,個子也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之中最高的,雖然有些不太愛說話,神情也總是淡淡的,但現(xiàn)在的女孩子幾乎就喜歡他這樣的類型。

  后來曲淼對他越看越上心,看他自己一個人在茶葉鋪?zhàn)涌磿蚕矚g,看他細(xì)嚼慢咽地吃飯也喜歡,看他禮貌地和別人點(diǎn)頭問好也喜歡,看他遠(yuǎn)遠(yuǎn)地慢吞吞地走路也很喜歡。雖然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每一次觸及到他的目光都是她的心花怒放的時刻,每一次擦肩而過都是她每天在被窩里反復(fù)回味的時刻,這就是暗戀吧,這沒出息的暗戀啊。

  曲淼走進(jìn)去,看見他還是那樣坐在根雕椅上,身形有些歪,專心的翻著書。

  曲淼進(jìn)了門,“你好,我來送冰甜湯?!彼b作神情自若地抽了張紙巾墊在桌子上,放下那碗綠豆銀耳湯,卻發(fā)現(xiàn)旁邊已經(jīng)有一碗了——一碗喝了一半的冰鎮(zhèn)椰汁西米露。

  任瀛見有人又來送甜湯,抬頭見是曲淼好像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說了聲“謝謝,麻煩你了?!?,然后就又開始翻他的書了。

  可能是有些口渴,他又伸出手端過那碗西米露喝了一口,旁邊的綠豆湯卻一直沒有碰。

  曲淼一邊往回走,一邊有些委屈的想:都說暗戀的人最是傷神,果然是真的!你眼巴巴地給人家送過去,還濺了一手。結(jié)果人家也沒怎么多高興,好像還和以前一樣不認(rèn)識你似的那么客氣。自己送的綠豆湯他也一直都沒喝。

  她想起那碗西米露,又有些不忿,那是誰送的啊,有人送了干嘛還讓我來!哼!

  霖鈴見曲淼面色不爽地出去了,在東苑里頭得意的笑著,她拍著心口,暗道幸好她機(jī)靈!

  她那會兒聽廚房里的那些阿姨又開始八卦、慫恿曲淼了,就趕緊半哄騙地催寒光,說任瀛哥在旁邊可熱了,可可憐了,讓她趕緊給人家送碗綠豆湯過去。

  寒光也沒說不去,忙活完手里的東西還是去了。只是她轉(zhuǎn)身盛的卻是一碗西米露,她還撒了些冰渣子,給他送過去的時候,任瀛問這是什么。

  寒光說了句“西米露?!本陀只厝チ恕昀锝裉爝€是忙得很,她的位置可不能一直空著。

  霖鈴想:幸好她當(dāng)機(jī)立斷,這不,寒光姐剛回去沒多久,曲淼就來了。

  不過她見任瀛此刻喝著那碗西米露的笑意,便隱隱的覺得她指定的這對鴛鴦這事兒多半有戲。

  過了幾天,眾人就聽說曲淼辭職了。王姨告訴大家,曲淼說她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這個學(xué)期拿到了一筆很可觀的獎學(xué)金,還申請了助學(xué)金,以后要專注學(xué)業(yè),就不來上班了,以后可能會偶爾來喝茶。

  琿春堂上上下下除了王姨李叔和寒光,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曲淼那丫頭一定是被拒絕了,而且,肯定是狠狠地被拒絕了,不然那么樂天隨和的姑娘卻連琿春堂都不來了。

  大家對此都有些唏噓不已,都暗暗的想著以后啊這鴛鴦譜不能再亂點(diǎn)了啊。

  又過了一段時間,曲淼終于是又來了琿春堂,她一個人坐在琿春堂的西苑五樓,喝著茶看著戲,桌面放著兩碟王姨讓人送的“前員工福利”,她看見有個新來的女孩子從樓下上來,端著盤子小心翼翼地,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任瀛的場景。

  她記得那天她那天值班做引座員,看見寒光姐領(lǐng)著一個客人進(jìn)來,說是在外面偶爾遇見的找不到路的客人,那時看見任瀛真的很心動。她從沒見過這么孤高又清潤的男子。她本要帶他往雅座走的,誰知他也許是體諒自己還要堅(jiān)守崗位,就說不用了自己過去就行,于是她的心里對這個看似冰冷的男子又多了一份青睞。

  本來以為再也遇不見了,就當(dāng)成了枯燥的上班日子的一次艷遇而已。誰知當(dāng)天傍晚在餐桌上就又看見了,原來他叫任瀛,是店長的侄子,怪不得不需要自己的引座呢,他對這里還挺熟悉的。

  接下來的時光就是她既幸福又心酸的日子,她常常能看見任瀛,不過卻總是說不上話。她一直都知道,她喜歡的這個人有些太冷了,言辭之間也是三句不離琿春堂的工作的。只是后來她見他對所有人都這樣的,也就釋然了。

  最讓她心酸的是她聽到過的那些緋聞了,琿春堂里喜歡他的小姑娘挺多的,不過都是暗搓搓的埋在心里,也沒人真的傳出來什么消息。

  她曾經(jīng)聽人說寒光和任瀛兩個冰渣子在一起了,她不信,那人又說任瀛剛剛還去那個寒光姐住的閣樓里了呢,兩個人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所以曲淼也和大家一起去聽過墻角,結(jié)果里面很安靜,像是兩個人根本不在的安靜。沒有什么曖昧的聲音,偶爾有寒光極為平靜和冷淡的聲音傳出來,她便相信任瀛是想借寒光姐的書來看的。她也覺得這兩個人其實(shí)根本就不太配,一個冷,另一個更冷。

  只是暗戀就像滾雪球,不僅越滾越大,而且如果腦子一熱的沖動,她也許永遠(yuǎn)都會困在這苦澀的冰封之地。她終于忍不住了,找了一天鼓起勇氣去找任瀛告白。

  “任瀛哥,”曲淼去找他的時候,他還是在那里看書,位置都沒有改變過,“我想和你說件事。你有空嗎?”

  她本以為任瀛的拒絕也會是斬釘截鐵的“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p>  可是那個男子還沒等她開始說,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不好意思,你的名字我有些忘了。你叫什么?”

  他居然沒記住自己的名字!她和他打了那么多次招呼,那么多人叫她淼淼,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記住嗎?那這算什么?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只是無名無姓的路人甲嗎?

  “沒,沒事了。”曲淼這次是真的落荒而逃。

  她的設(shè)想是英勇而浪漫的,她要說出自己對他的所有愛慕,所有癡念,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就算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是自己也算是表了白,勇敢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的,她還管這個叫做就義??墒撬F(xiàn)在連說出口的機(jī)會都沒有,他那么禮貌的問話讓卻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那些安慰她的朋友說,那你也還是可以說出來呀,她想,如果自己再說出來,也許對她來說是更大的羞辱吧。

  況且那個人和自己的距離其實(shí)一直都很遠(yuǎn),自己連誤會的機(jī)會都沒有,她又有什么資格說出來,讓別人困擾呢?

  她當(dāng)天就決定和王姨辭職,找了個有些蹩腳的借口——暗戀者都是膽小鬼,不過不同于蝸牛式的膽小鬼,他們還沒有觸到疼痛,只是看見那個人的一個表情、聽見他的一句話就會知道縮進(jìn)自己的殼,保護(hù)好自己本就破爛不堪的心。

  曲淼就告訴自己在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之前,再也不會回到這里,她擦擦不自覺流出來的眼淚,走了出去。

  戲臺上,那出戲終了了,這場暗戀也就像大多數(shù)的暗戀一樣無疾而終了。

  霖鈴看見曲淼自己一個人在這里落寞的哭了,還有些內(nèi)疚。

  霖鈴的心性也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雖然她咋咋呼呼的要做些什么,要讓她退場,但她其實(shí)還什么都沒干呢,曲淼就自己離開了。她還是覺得那個女孩子,本來可以好好表白、好好地道個別的,就算被拒絕了再體面地離開也好呀,說起來任瀛哥哥也太薄情了,可真是一點(diǎn)希望都沒有給啊。

  她看寒光和一個小姑娘在茶水間忙碌,心里想是不是和一個同樣“薄情”的人就能變得不一樣呢?

  她玩味的看寒光還什么都不知道的認(rèn)真教導(dǎo)新來的兼職生,卻不知道她一個情敵已經(jīng)在無形之中退場了,只是,她又看向她的她身邊,這新來的怎么也是個小姑娘呢?

  霖鈴覺得自己又要忙碌起來了,她可是看見這個小姑娘剛剛看見任瀛的眼神了,那癡迷的程度可不比當(dāng)時的曲淼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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