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不許死
葵紛兒為苑內(nèi)尚還活著的人解了毒,又安排人將他們都送去休息。
阿然中的毒比其他人的要復雜些,是五種混合的蠱毒,但只是有毒,沒有蠱。為阿然解了蠱毒之后,葵紛兒就坐在她床邊發(fā)呆等著她醒來。
阿然對毒的抗性很強,她很快便醒了,也看到了葵紛兒腫起的半邊臉,“阿紛你的臉怎么了,是誰打了你?”阿然很生氣。
葵紛兒摸了摸鐵面外露出的臉,她倒也忘了給自己敷藥消腫了,這么顯眼,真是一點形象都沒了……都怪那個笨蛋師父!
“沒事的,我跟師父吵了一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不用擔心?!彼⑷坏念^,安撫著她,又突然想到了三天后的生死斗。
師父他……沒問題嗎……
離開了鳳聆苑的葵鏡玥,去了鐘罄訣那里,他到時鐘逸離剛放飛了一只信鷹,應是向樂正家老祖宗傳遞消息去了,察覺到了來人,他轉頭看向坐在窗沿上的葵鏡玥,臉上是滿滿的笑意,“你好啊,谷主閣下,或者,我該叫你弈王殿下~”
一邊巧笑言兮,一邊冷如寒石。
“樂正凱曦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我吧?!笨R玥冷冷地盯著鐘逸離,“向我的徒兒下生死斗,不過是為了引出我,我可說的沒錯?”
“不錯,一點都沒錯,老祖宗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你,可惜你自從被帶走,便一直身處百葵圣地不出,老祖宗碰不得,便給之前的蒼喻皇后下了個胎,準備養(yǎng)作替身,可惜被你那徒弟給毀了。但沒想到,你竟因你那徒弟出了百葵圣地,倒是天賜良機~”鐘逸離坐到了鐘罄訣床邊,伸手撫摸他的臉,“這蒼喻皇宮一行真是圓滿,不僅成功地引出你接了生死斗,還讓我找到了哥哥~”
“……”葵鏡玥只看著他沒有說話,一陣風吹進了房間,卷攜著幾片尚還鮮綠的樹葉,但在經(jīng)過葵鏡玥身旁的那一剎,所有的鮮綠都化作了枯黃,“果真我們兩個都是一樣的人……”他輕輕說。
“什么意思?”鐘逸離笑看著他。
“我們,都愛上了最不應該愛上的人……”
風突然改變了方向,鐘逸離的烏發(fā)被吹起,遮住了他的視線。待風停的時候,窗沿上的人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絲淡淡的藥香。
他愣了一會兒,便露出明了的笑,他低頭看著鐘罄訣,溫順得像一只被馴服的貓兒,“哥哥~”他喚著。
那晚,葵紛兒半夜突然醒來,她感受到了臉頰上被敷過藥的清涼,枕邊還放著一只玉瓶,空氣中殘留著熟悉的味道,她知道是誰來過。
可現(xiàn)在站在窗邊的人,她卻不知是誰,能夠這么悄無聲息地進到她的房間,甚至連感覺向來很敏銳的阿然都沒有驚動。
月光從打開的窗戶處撒了進來,照亮了那人的后背。一身白衣不染塵埃,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淡淡的光澤,一頭瑩白的長發(fā)松散地扎著垂在胸前,赤色的雙瞳在黑暗中散發(fā)著淡淡令人畏懼的寒芒,隱約見可以看到他額上的紋印,瑰麗妖冶。
他在緊緊盯著她,冰冷的視線仿佛要將她刺穿。
“你是什么人?”葵紛兒警惕地問他。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抬了抬下巴,眼睛微微瞇起,“沒想到,救了你竟害了他。”他環(huán)抱著雙臂,偏頭看夜空,“若當初便殺了你……”
他的臉暴露在了月光下,葵紛兒竟有一絲失神,她一直以為,葵鏡玥應是這世上絕色之人了,但面前的這個人,足以讓所有人為他失去理智。
他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葵紛兒只感覺自己面前是一副絕世畫卷,絕美卻又脆弱,如此的不真實,讓人不自覺地將呼吸都放輕。
她竟找不出任何語言來形容他的美,那已經(jīng)不似人間之物。
察覺到了葵紛兒的失神,那人側過臉看著葵紛兒,“我美嗎?”淡然疏離的聲音如同漩渦,讓人無法控制地墜入其中。
“美……”葵紛兒失神地點了點頭。
“比起百里逾劫誰更美?”
“你……”
“比起葵鏡玥呢?”
“你……”
“那你愛不愛我?”
葵紛兒猛然間驚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如同被施了攝魂術,竟然幾乎失去自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沉心靜氣,不再受那張臉的蠱惑。
“……”那人再度沉默了片刻,“你不愛我?!?p> “我為何要愛你?”葵紛兒覺得這對話有些莫名其妙,“我認識你嗎?”
“你心里的不是我,那到底是誰?”那人垂下了眼簾,“一定要看清楚,你心中之人到底是誰。記住,我叫鹿里?!痹捯魟偮?,眨眼間那人便已消失不見,未遺留一點痕跡,就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可葵紛兒耳邊仍舊殘留著他話語的余音。
鹿里,好生熟悉的名字……
葵紛兒思索著,鹿里,鹿里……
突然間,有什么閃過了她的腦海。
鹿里,陰陽鹿,鹿里!那只白鹿!她終于想了起來,也想起了那晚的懷抱,莫不是他?
原本就亂糟糟的腦中現(xiàn)在更亂了,為什么這些麻煩事總是喜歡扎堆找上她!
葵紛兒與百里逾劫說了生死斗之事,所以,原定的封后大典被延后了,百里逾劫似乎也很重視這件事,早早便將天子場清空并加派人手看管,謹防有人提前潛入做下手腳。
他也在葵鏡玥那里增加了守衛(wèi),說是要在生死斗前確保他的安全,葵鏡玥對此沒有表示,未贊同倒也不反對,每天擺弄藥材煉制藥膏藥丸,也看不出有什么緊張感。
對于那天的事葵紛兒還耿耿于懷,所以這三日她也未曾去見葵鏡玥,葵鏡玥也罕見地沒有來黏她,葵紛兒反倒是不適應了起來,她不明白他消失的那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竟會讓他變化如此之大。
百里逾劫每日不時去探望葵紛兒,也隨時關注著葵鏡玥的動向,他不希望封后大典前再出什么狀況。
葵鏡玥,他沒想到他竟還能活著回來,還有當初那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三個人懷著不同的心事,度過了這難熬的三日時間,轉眼便是生死斗近在眼前。
雖是天亮已有些時候,但天卻十分陰暗,烏云暗沉沉地遮蓋了天空,似乎隨時都會起雨。
葵紛兒沒能忍住,還是去了葵鏡玥的住處,她著實不放心他,輕輕推開了虛掩的房門,“師父?”
一進屋,她便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的葵鏡玥,桌上還橫七豎八地放著些青瓷酒壺,刺鼻的酒味兒撲面而來,他竟然喝醉了。
如此重要的生死斗前,他竟然喝酒,還喝醉了!
本來就不勝酒力還敢喝這么多,他在想什么?!
葵紛兒頓時氣極,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壺朝他頭上澆去,早已涼透的茶令葵鏡玥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
他似乎還有些迷糊,眼睛紅彤彤的,泛著血絲,他抬眼看葵紛兒,昔日的笑又掛上了嘴角,“紛兒……”聲音也有些沙啞,還帶著宿醉的懶散,“你來啦……”
“我若不來,師父是不是打算睡到生死斗結束?”葵紛兒用力握著茶壺的提手,以此來緩解自己的怒意,“師父不允許徒兒丟了性命,卻對自己的性命如此不珍惜嗎?”
葵鏡玥似乎又變回了曾經(jīng)的模樣,他咧開嘴沖著葵紛兒傻笑,“為師的好徒兒要嫁啦,我高興啊,所以要慶祝一下。畢竟,這場生死斗,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看你出嫁、大婚,成為一國之后……”
別那么……那么簡單地將自己的生死,說的輕如無物……
葵紛兒咬了咬唇,“師父,沒有徒兒的準許,你也不許死?!彼f。
“……”葵鏡玥愣愣地看著葵紛兒,他垂眸回味了一遍剛才葵紛兒說的那句話,隨后唇角彎彎,笑得溫柔。
“好?!彼怨缘攸c頭。
時將至正午,天色仍舊昏暗,見不到太陽,天子場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大都是朝中官員,安靜地站在那里,卻偶有幾人對著百里逾劫身旁的葵紛兒指指點點,完全沒有將她的身份放在眼里,在他們看來,封后大典尚未舉行,皇后這名字還未真正冠到她身上。
今日的風有些大,吹動著場周圍的旗子獵獵作響,葵鏡玥已經(jīng)站在天子臺上等候著了。
他身姿英挺,仍舊是一身紅衣,青絲不綰,喧囂的風肆意吹起他的衣衫與烏發(fā)。衣雖動,人卻不動,意不動。
一種莫名的威壓籠罩了整個天子場,天子臺上的葵鏡玥順著臺下細小的指點聲看去,目光聚焦在幾名官員身上。
那幾名官員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們只抬頭看了一眼天子臺上的葵鏡玥,便低下頭安靜地不敢說話。
那一眼,他們看到的不是一個溫和的醫(yī)者,而是一個冰冷如鬼煞的魔,在威懾他們。
未過多久,恰好正午時分,一名枯槁的老者騎著一只慢吞吞的陸地老龜,出現(xiàn)在了天子場的入口處,他佝僂著背,懷里抱著一根粗糙的木質(zhì)拐杖,花白的頭發(fā)與胡須很長,卻是亂作一團,身上穿著破舊的棉衣,兜帽遮住了容貌,如同一個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