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最傻的師父
葵紛兒聽到了那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她立刻看向懷里的葵鏡玥,便對上了那雙如墨般的眸子。
他醒了。
葵紛兒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將他緊緊抱住了,她想起在洞口時他給她的那個擁抱,她如今才意識到,那個擁抱原本是他的告別。
他沒打算活著出去。
“紛兒?”葵鏡玥被她緊緊抱住,反而有些愣住了,“你突然這么熱情,我好不適應(yīng)……”
“誰在跟你熱情!”葵紛兒立刻松開了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紅腫著眼睛看著他,“你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葵鏡玥看著葵紛兒那明顯是大哭過的模樣,又抬起手來看了看已經(jīng)愈合,毫無傷痕的手腕,知道葵紛兒發(fā)現(xiàn)了一切,救下了他,“我沒死啊……”
“你為什么騙我,騙我說紅雪蓮是味藥材,說你珍藏了許多紅雪蓮,說洞里有機關(guān),兩個時辰之后才能進來?”葵紛兒氣極了,“若不是鹿里及時趕來,讓我提早進洞,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讓我給你收尸!”
“沒有……我本來還猜想,應(yīng)該還能留下一口氣,不會死透……”葵鏡玥有些心虛地反駁。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為什么要擅自做主,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是白癡嗎?!”葵紛兒氣得伸手掐上了他的臉頰,疼得他呲牙咧嘴。
葵鏡玥趕緊把自己嬌嫩帥氣的臉蛋,從葵紛兒手中解救下來,揉了揉。
一滴濕潤的水滴突然滴在了葵鏡玥的臉上,他抬頭看葵紛兒,正見到她滿眼的淚水,如雨而下。
他看著她哭泣的模樣,有些疼惜,便伸手抹去了她的淚,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抹不干凈,她一直在落淚。
“紛兒,別哭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沒死呢?!彼雎暟参?,“你再這么哭下去,我沒淹死在那池子里,也會被你的眼淚淹死的。”
葵紛兒氣惱地想要抬手打他,卻沒忍心下手,抹了抹眼淚便放了下去,“師父,以后不要再這么做了,你沒有必要為了我付出那么多,不值得?!?p> “不,值得?!笨R玥搖了搖頭,認真地看著葵紛兒,“在我的心里,就是值得。紛兒,我是這世上最傻的師父,所以我只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p> “所以師父覺得,用你的性命換來別人的性命,就是我想要的嗎?”葵紛兒渾身顫抖著,寒氣侵體,她的四肢幾乎都僵硬了,“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葵紛兒精神放松下來,便覺得意識變得有些模糊,看來她的身體,也經(jīng)不起這種折騰。
“但是,太好了,師父……沒事……”說完這句話,她就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
“紛兒!”葵鏡玥連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觸到了她渾身的冰冷。那一身青衫被血池的水染紅,仍舊是潮濕的,洞內(nèi)的低溫不斷剝奪她的熱量,她的身體承受不住了。
葵鏡玥疼惜地看著她,將她抱在懷里,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著她,“紛兒你也是個傻瓜……”
待到陽光再次從洞頂照入,水晶石折射溫暖的光,將整個山洞照亮,葵紛兒醒來,身體也已經(jīng)恢復(fù)。
她感受著溫暖,是那陽光的溫暖,也是來自葵鏡玥身體的溫暖。
“傻紛兒,醒了?”葵鏡玥像往常一般,笑著看她。
“你才傻?!笨妰鹤鹕?,“師父是世上最傻的師父,徒兒又怎么會比你還傻?!?p> “我記得尊師重道的道理還是紛兒你教給我的,如今怎么能這么說?”
“我記得我不止教了師父尊師重道的道理,好像還有尊老愛幼的道理,怎么不見師父憐愛我這個徒弟?”
“……忘了?!?p> 葵紛兒就知道他又耍起了賴,但既然已經(jīng)有精力耍賴,那就證明他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去了?!笨妰簱炱鸬厣系蔫F面,戴在臉上,站了起來,“這么久沒有人進來,估計是鹿里在洞口,不準他們進來?!?p> “好?!笨R玥也站了起來,他先走到了養(yǎng)著蓮花的池邊,只見那一池蓮花皆是化作了紅色,原本被染成血色的池水也變得清澈許多,“這一池的紅雪蓮,應(yīng)該夠用了吧?”
“……師父,”葵紛兒看著他,“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所以以后不要再這樣做了?!?p> “好,我知道了,我們走吧。”葵鏡玥敷衍著答應(yīng),拉過葵紛兒的手想要帶她離開山洞,卻反被葵紛兒拉住了。
葵紛兒認真地看著他,“師父,答應(yīng)我,不論以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許再這樣做,不許再這樣輕易地交出性命?!?p> 葵鏡玥與她四目相對,沉默良久,才終于笑著點了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p> 他們兩人走出山洞,果不其然看到鹿里站在山洞前,百里逾劫與鷹衛(wèi)眾人都被擋在外面。
見到二人出來,鹿里帶著怒意的眸子看了他們一眼,便于下一刻消失在眾人面前。
“鹿里到底是什么人?每次都來無影去無蹤,令人難以捉摸?!笨妰阂娐估锵У囊稽c蹤跡都沒有,不禁疑惑,她是真的看不懂他。
葵鏡玥的回答倒是很簡潔,“他不是人?!?p> “……”葵紛兒無語。
的確不是人,是鹿。這話沒毛病。
他們出來后,葵紛兒便吩咐眾人進洞,采摘紅雪蓮,并囑咐他們一定不可以傷到雪蓮的花瓣,扶恬便帶領(lǐng)一眾鷹衛(wèi)搬著容器,點燃了火把,走進了洞內(nèi)。
而葵紛兒他們,只需在洞外等候便可,阿然為葵紛兒留了些肉干與干糧,知道他們在洞中待了一整夜,一定餓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鷹衛(wèi)順利地采集收好了紅雪蓮,葵紛兒換了身干凈衣衫,也并沒有說這衣衫為何會染成血色,但她身上確實沒有受傷,阿然雖是疑惑,卻也不再多問了。
葵鏡玥也已痊愈,將阿然拿出來的肉干吃了大半,最后打了個飽嗝,才將剩下的留給了葵紛兒,滿足地靠在石頭上,拍著肚子。
葵紛兒則啃著餅,無語地看著剩下的那幾塊肉干,葵鏡玥在吃的方面,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百里逾劫坐在不遠處,沉默看著那一幕,隱忍著眸中怒火與戾氣,不知在想些什么。
采集完紅雪蓮,他們便踏上了回皇城的路,一路很平順,沒有任何意外。
只是他們在經(jīng)過幾座城時,見到城中有感染瘟疫的難民,便在當?shù)爻侵性囉昧思t雪蓮的用量,發(fā)現(xiàn)每一人的藥量中只需半片紅雪蓮花瓣,再加上些許常規(guī)藥材,便可治愈瘟疫。
于是他們留下了些許紅雪蓮,交代了如何熬制解藥,便又離開了。
他們也在城中聽到了許多傳言,皆是有關(guān)陰陽門,都說陰陽門招收的門徒,每一個都能憑借操控的傀儡制霸一方,甚至不將官府放在眼中,而陰陽門位于無主之地,四國都不能輕易干涉,便只能任由其發(fā)展。
短短數(shù)日,前往無主之地參加門徒招選的人多如潮涌,據(jù)說那招選之試危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喪命,但卻絲毫無法阻止那些人。
一時間,四國之中眾人,皆以能夠成為陰陽門門徒,擁有一具傀儡為榮。
葵紛兒自然清楚,這陰陽門絕非簡單之地,南宮新月的目的絕不簡單,瘟疫之事也必定與他有關(guān),決不能就這樣任由他肆意妄為,他們必須要弄清楚南宮新月想要做什么。
葵紛兒、葵鏡玥、扶恬三人商量過后,決定由他們師徒二人前往陰陽門,探查一番。于是他們將此事告知了百里逾劫,說要去參加陰陽門的招選之試,暗中調(diào)查南宮新月的目的。
百里逾劫遲疑了許久,他不能讓葵鏡玥與葵紛兒再在一起,可他身為一國之君,不能與她一起前去,他又沒有理由阻止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前去。
他看向了阿然,用扶恬取出的紙筆寫下了要說的話,交給了葵紛兒。
讓阿然跟著,伺候你,我才放心些。
葵紛兒看完那句話,略作思考,便點了點頭,“好,那便讓阿然跟我們一起去?!?p> 百里逾劫這才點了點頭,其實他不是不知道,不論發(fā)生什么事,阿然都會聽葵紛兒的話,但至少阿然在她身邊貼身伺候著,總歸不會讓葵鏡玥與葵紛兒二人獨處。
葵紛兒將藥方寫好,交給扶恬,安排好了一切,他們?nèi)吮銌为汃{一輛馬車,離開了隊伍,向著陰陽門的方向策馬而去。
他們離開以后,扶恬收好藥方,來到了百里逾劫面前,“陛下,魔醫(yī)閣下與鬼醫(yī)閣下二人,曾經(jīng)遇到過數(shù)次傀儡的襲擊,我記得三年前……”
百里逾劫頓時抬手制止了他,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抬眼看他,神色有些陰寒。
扶恬便立刻收了聲,向他拱手告退,召集鷹衛(wèi)眾人,準備重新上路。
而百里逾劫伸手自懷中取出了四道符咒,上面繪制的符文繁雜不可辨,他看了看那符咒,緊緊攥起,片刻后又放手,妥帖地將之收了起來。
傀儡尸、陰陽門的傀儡尸,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