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中話語
落日的余暉擴散天邊,一道金黃色的夕陽掛在橘紅里,地平線是鮮紅如血一般的顏色,宛如浩骨大陸每日流淌的鮮血被蒸發(fā)到天空,猩紅的云彩應(yīng)運而生。
懸崖邊一株楊柳傾斜著生長,宛如一位沉痛的詩人,為不計其數(shù)的死者哀悼。
一個不起眼的小屋坐落在樹林的深處,濃郁的陰翳層層疊疊遮蔽住這座小木屋,加上地處偏僻的原因,外人想找到這里難如登天。
在一道灌木叢里還隱藏著一個小亭子,從小屋的位置望那個方向仔細觀察,都未必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布局很符合隱蔽的規(guī)則,四周都是不起眼的遮蔽物。
小屋與亭子的遮蔽物都是一些植物,例如樹木、灌木叢,樹種植物類型與環(huán)境完全匹配,渾然天成,不會給人突兀的感覺。
只是這種滴水不漏的躲藏顯得鬼鬼祟祟,就像見不得光的鬼魂。
亭子里有四個人,兩男兩女。
這四個人有著強烈的特征性,氣質(zhì)與氣場更是天差地別。
只要有點眼力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四個人是做什么的。
坐在正中央的白衣女子是一名醫(yī)者,面部線條極為柔和,曾經(jīng)在鏡子前千錘百煉過她的面部表情,這樣能讓她的患者解除精神上的壓力。
她的眉毛很淡,一直保持舒展,恬靜端莊。女子也一直保持著柔和的微笑,善良絕美。
那種作為醫(yī)者圣者的柔與美在她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坐在白衣女子右手邊的那名男子是一名書生,相貌堂堂,氣質(zhì)儒雅,表面給人的印象與謙謙君子是相等的。
他的皮膚很白,白的有些病態(tài),看上去卻很彈嫩,就像是抹上一層可口的奶油。一個人終日不見太陽,而且身體潔凈的細節(jié)比較關(guān)注,大概就是這副模樣。
他儀姿端正,舉止優(yōu)雅,完全是一位后天嚴格培養(yǎng)出的高貴紳士。
男子沒有貴族家庭的趾高氣昂,低眉順眼,薄薄的嘴唇不時抿上一口清茶。
白衣女子左手邊的男子不是一名刺客就是一位殺手。
他全身上下都是孤獨冷漠,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都寫著殺手二字,每一根毛發(fā)都散發(fā)著冰冷透心的殺氣。
他整個人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
男人的眉毛像是被殺戮的寒霜淬煉過無數(shù)遍。
他眉毛輕輕一抖,周遭的氣氛就會迅速下降到零度,他眉毛隨意一挑,就像兩柄利劍要捅破天空。
男人的眼睛沒有那么可怕,平靜溫和如水,宛如緩緩流動的泉眼。假若細細品味,就能發(fā)現(xiàn)泉眼的流水里到處是刀光劍影!
只要直視他的眼睛,弱者的靈魂就會被他眼睛里激射出的利劍捅得千瘡百孔。
亭子里還有一名女性,她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書生的側(cè)后方,宛如侍女般畢恭畢敬。
她擱在身前的一雙手非常特別,形容女孩的手很多時候都會用纖纖玉手這個詞,而這個女孩的手真的像玉一般,那雙晶瑩剔透的小手質(zhì)感就是玉石。
她是一名琴女,她彈的琴有一個很平凡的名字——徐音琴。
但這架名字平凡的古琴一點都不平凡,與它齊名的琴屈指可數(shù),比如夢語,比如錦瑟。
她整個人宛如空山新雨,干凈、恬美,不沾染半點浮塵的圣潔,氣質(zhì)不自覺流露出的高貴。
在如此僻靜清幽的環(huán)境里,他們應(yīng)該正在進行一場溫文爾雅的談話。
實際上呢?
森天然沉默了會兒,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流露出悲傷與痛惜,道:“我們從魔歷元年開始等待,如今已經(jīng)魔歷九十七年。九十七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啊?!?p> 九十七年是何等概念,一代人的更替也就二三十年。
九十七年過去,那就是足足四代人!
在如今兵荒馬亂、強取豪奪、官逼民反卻不得的年代,平民與奴隸的壽命短暫無比,四五代都過去了。
至少有三代人在地獄之火里苦苦煎熬,這座人間的地獄就來源于人們內(nèi)心的貪婪與冷酷。
莫客刃補充一句,他的聲音卻聽不出一絲感情的波動,如鋼鐵般強硬堅韌。
“以公主殿下懷孕周期來計算,整整一百年過去了?!?p> 十月懷胎是一個女子一生最辛苦的歲月,而林曉夢這一懷孕,直接懷了一個世紀。
一個世紀是什么概念?
傳說中四世同堂的一次更迭就是一個世紀。
“小夢那丫頭也是不容易啊?!卑滓屡痈袊@道。
白衣女子,一名舉世矚目的醫(yī)者,她自然是醫(yī)仙冕下林仙蓮。
她還是一名占卜師,她是唯一一個在一百年前了解圣劫天章全文的。
“世間的污濁撲滅星天禮贊,惡魔之血帶來生靈涂炭,希望火種在荒蕪風雨中飄搖,毀滅之火的重燃宛如宿命重現(xiàn),坦神之途指針破繭光輝的結(jié)局,晨曦微笑象征黎明重現(xiàn)。”
圣劫天章的中篇,實際上是一場拼搏與證明的末篇,也是人類最后的機會。
圣劫天章的末篇就是浩劫與末日,那段古老的銘文書寫著人類淪落悲劇的下場,莫客刃與林仙蓮都在想方設(shè)法阻止這一幕降臨浩骨大陸。
無垠無際的悲嘆與絕望,這不該出現(xiàn)在浩骨大陸上。
希望火種在荒蕪風雨中飄搖。
第三句希望火種指的就是韓寒與林曉夢的孩子。
若非這個孩子將是圣劫天章的關(guān)鍵,莫客刃也不會提到林曉夢的懷孕。
森天然神情莊重,雙眼帶著復雜低落的韻味,意味深長道:“人家懷了一百年還沒生。我是玩女人玩了一百年,多么漫長的時光過去了,自己的女人還沒懷上?!?p> 森天然再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幾分蒼涼。
“這懸殊的差距啊,夫復何言?!?p> 分明是嚴肅正經(jīng)的談話,森冷的氣氛里還彌漫著淡淡的憂郁,夾雜著對未來憧憬而不得的悲傷。
這片光線昏暗的樹林里一切雜音都消失了,為這場談話醞釀足夠莊嚴的儀式感,怎么蹦出這么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莫客刃,你說這講道理嗎?”森天然目光誠懇地望著那個男人,那個刺客與殺手般的男人。
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刺客與殺手的氣場完美融合到一起,可這名殺手差點想暴起殺人。
林仙蓮與莫客刃鎖定的目光對森天然沒有半毛錢用。
森天然迅速轉(zhuǎn)過身來,厲聲質(zhì)問道:“小瑰,你怎么這么沒用,我都寵幸你多少回了,居然還沒動靜。你是要讓我們老森家絕后嗎?”
依淺瑰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藏在袖口里的小手緊緊握成拳頭。
森天然這貨,只要不趕時間,怎樣的話題都敢往正事上扯,簡直無組織無紀律。
一道纏綿的聲音在幽靜的森林里響起,刺痛著這片環(huán)境,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股冰冷的氣息驚擾到樹林里的某些小生靈,那道纏綿悠長的聲音是某件殺人如草的兇器正在緩緩出鞘,震懾著某個口無遮攔的玩意。
森天然立刻老實了,轉(zhuǎn)過身來,正襟危坐,態(tài)度嚴肅,語氣低沉道:“說正事?!?p> 他說得理直氣壯,沒有一點愧疚感,反而像是林仙蓮與莫客刃言語出格,他嚴厲制止。
沉默了幾秒鐘,紫光一閃,寒霜斂沒,煞魂劍回到了劍鞘里。
莫客刃與林仙蓮瞬間將狀態(tài)調(diào)整回來,沒必要為一個小插曲大動干戈。而依淺瑰的臉色依舊沉著,那只藏在袖口里的拳頭沒有松開。
“圣劫天章究竟會如何發(fā)展?對我們而言,這始終是一個謎。”
圣劫天章這玩意的來源本就離奇古怪,常人從外部根本無法理解,這篇預言的核心被太多的謎團包裹著,撲朔迷離。
林仙蓮沉默思索了一會,道:“假如圣劫天章中篇行事順利,一切就會在晨曦微笑上終止?!?p> 晨曦微笑象征黎明重現(xiàn)。
黎明重現(xiàn),那將是一個美好的新生。
矚目太陽冉冉升起,驅(qū)散世間的黑暗與冰冷。
這時,這個不和諧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許若姐現(xiàn)在的情況估計不太好,只可惜我的權(quán)限不夠,都沒能去探望一下?!?p> “假如圣劫天章順利結(jié)束,指不定許若姐還會多一個獄友。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獄里煎熬,同甘共苦。”
森天然再一次轉(zhuǎn)過頭去,對依淺瑰鄭重道:“相比于許若姐去的那個鬼地方,天朽牢簡直是天堂,我們一起為許若姐祈禱吧?!?p> 森天然潔白如雪的雙手合在一起,他注視著依淺瑰曼妙的眸子,鄭重嚴肅道:“一定得是真心的哦,否則我把你關(guān)到天朽牢里面壁思過?!?p> 說完,森天然虔誠地閉上雙眼,嘴唇翕動,仿佛在念叨至高的言詞。
依淺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平靜如寶石的眼眸突然慌張起來,俏臉上的陰沉消散掉,茫然無措。
依淺瑰認識森天然的那一雙眼睛,那雙熟悉的眼睛。
森天然用那雙不同尋常的眼睛看著她,就是在下達一個不容違逆的命令。
可她真要祈禱嗎?
她還沒來得及作出決定。
轟。
一聲巨響,莫客刃將煞魂劍拍在桌子上,劍刃出鞘一尺三寸,那劍刃出鞘的寒冷逐漸侵入人的內(nèi)心。
整個樹林都寒冷到令天域尊者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