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大的悲傷,莫過于最需要錢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沒賺到什么錢……”白居不易左手拿著原本掛在腰間的錢囊往右手掌心瘋狂傾倒,錢幣倒完后仍執(zhí)迷不悟地重復了這個動作二十七遍,最后手掌里還是只有不到十五個五銖錢,絕望的他差點兒沒哭死在空無一人的大帳之中。
“也許這個游戲不以數(shù)字顯示玩家有多少錢,就是為了保護窮逼的自尊心吶……”白居不易苦笑著想道。
“啪”的一聲,錢囊被摔在地上,白居不易抱頭坐到了凳子上,劉備則一屁股墜在鋪蓋上,有著同款的懊惱與沮喪。沒過幾分鐘,白居不易就想通了,“錢難掙,屎難吃,游戲里也一樣啊。領(lǐng)了軍餉解甲歸田,老老實實去當個劫富濟貧的俠盜好了。老天爺你可別誤會,我就是最貧那位啊?!弊匝宰哉Z完便起身往軍需官的營帳走去。
隨著年齡的增長,白居不易身上自怨自艾這種debuff的持續(xù)時間跟他身體的續(xù)航時間一樣日漸縮短,早已不再像二十出頭那樣非要宿醉一場才能排解心中塊壘,有時只要自己罵自己一句“你娃又整這些沒用的”,良心便會操控著身體屁顛兒屁顛兒地去找些看起來比長吁短嘆有意義的事兒來做。
從熹平五年冬到熹平六年冬,不知不覺劉備已在漁陽邊營待了一年了,看到軍需官那發(fā)灰的營帳,白居不易驀地想起初入營時領(lǐng)到那身裝備的自己是何等的歡欣。再低頭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一身什長的行頭,還是整個漁陽邊營中最靚的那個,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升任都伯了,升了都伯之后升屯將,升了屯將之后升曲長,再然后就千人督、校尉、將軍,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啊,我一個優(yōu)秀邊營戰(zhàn)士為啥要去當盜馬賊啊?
“沒辦法,誰叫你的操縱者窮呢阿備……”白居不易神經(jīng)兮兮地雙手一攤,然后果斷地走進了營帳。
通過跟軍需官溝通,白居不易了解到由于是當前實行的是募兵制,兵士在服役滿一年后是可以選擇結(jié)賬返鄉(xiāng)的,而且也沒說要上級領(lǐng)導批準,只要求把所有裝備盡數(shù)上交,連當初發(fā)的頭巾都要還回去,說的好像誰還能要那二手抹油布似的。
“當真要解甲歸田否?”軍需官毫無波瀾地問道,游戲策劃們顯然沒在這個NPC身上傾注一星半點生活的激情。但他這么一問,反倒讓白居不易想起了平日里朝夕相處的那十個兄弟,思忖了片刻,白居不易還是決定自己悄悄地走,省得跟這幾位NPC解釋不清楚自己要去當個快樂的盜馬賊這事兒。
“在下心意已決?!卑拙硬灰讖难g佩劍開始一點點除下自己的裝備,最后脫得溜光,連沒有感情的軍需官眼神中都好像透露出了羞恥時,一套布衣不知何時搭在了眼前的木案上,白居不易嬌羞地穿上了它,默默地東躲西藏著溜出了漁陽邊營。
看到冬日午間的暖陽,皚皚白雪中間一條窄窄的小徑,白居不易感覺此時的自己跟大學畢業(yè)離校時近乎一樣的迷茫,當時懷揣著夢想,如今懷揣著歹意,可都無處可去,不知道何處才是歸處,只能暫且漂泊流浪。
“盜馬…….馬……好馬……賽馬……公孫瓚!”毫不費勁便想到了這個命中注定的摯友,白居不易不禁暗自贊嘆自己真是個邏輯鬼才。
抬起VR頭盔,拿起手機問過度娘這才知道原來公孫瓚此時此刻該是在隨太守劉其的囚車赴洛陽的路上,在高崗上遙祭先人說自己“今為人臣,當詣日南,日南多瘴氣,恐或不還,與先人辭于此”的名場面應該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了,隨著劉其神奇的免罪,現(xiàn)在他人估計都已經(jīng)在回涿縣老丈人家的路上了。在那之后等待著他的,就是威震塞北的人生巔峰了。
“所以啊,偷他幾匹馬,無傷大雅的啦?!北蛔约耗X海里的“人生巔峰”四個字刺了一下,白居不易趕緊找句話來岔開思緒。說罷便將手機往床上一丟,估摸著涿縣的方向,大步往自己的故鄉(xiāng)走去。
真正邁開腿后白居不易才發(fā)覺,刷腿子這種移動方式在《漢室孤兒》這款游戲里是那么的令人作嘔。在游玩之初他還有那股子新鮮勁兒作為支撐,并不覺得辛苦,可在游戲里騎馬趕過路之后他便發(fā)覺如此步行真是一場大型浪費生命活動。從漁陽按照現(xiàn)實方位往涿縣走,他活脫用了15分鐘才最終走到涿縣縣城,路上精力耗費極快,總要找地方歇息,直用了兩天的游戲時間,爬雪山、過草地,這才到達了目的地。
“這地圖可太特么大了……”來到涿縣城門時,白居不易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又回到了夢開始的地方。不像落葉歸根的游子,白居不易徑直來到了縣府求見縣令的佳婿公孫伯珪。縣吏竟沒有認出劉備這個一年前在縣府門前身背“五殺”血債的少年,顯然這游戲里八成沒有紅名通緝系統(tǒng),只是平淡地回復他說公孫伯珪已舉孝廉除遼東屬國長史,如今已不在此地。白居不易聞言后拔腿就走,絲毫沒有去看看劉備母親和老師的意思,一心想著要公孫瓚這個身為貴族庶子的兄弟賣馬帶自己去西園買官的事兒,又從涿縣走到了遼東。中途經(jīng)過一轉(zhuǎn)就可以通向漁陽的岔路口時,白居不易丟下了一句蔣介石的經(jīng)典名言來表達自己的憤怒。這一路走來,他終于明白了為何在古代馬竟如此值錢了。
遼東的天,是不下雪也陰森的天。也許是小時候看多了四驅(qū)兄弟的緣故,白居不易總喜歡抬頭望望天,站在“公孫宅”三個大字下的白居不易心中頓時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劉大耳?年余未見,汝竟已如此英武雄健矣!”滿臉絡(luò)腮胡的壯漢面帶笑容地雙手扶著劉備的雙臂,顯然他比劉備更高、更壯碩,但他這種親切的神態(tài)動作還是有效地緩解了白居不易心中因為長時間跑圖而郁積的疲憊,更讓他看到了暴富的希望。這壯漢便是公孫瓚本瓚了。
“投身行伍,操練不斷,便成了此番模樣。如今解甲歸田,無計謀生,聞知伯珪已因德行舉為孝廉,不日便將飛黃騰達,聞名天下,故特來投奔長史足下,還望吾兄萬莫相棄也!”
白居不易半跪在公孫瓚雪白的前襟之前,頭也不抬地端著雙手,就等著被拍了十足馬屁的公孫瓚來扶他起來。
“老同學,關(guān)鍵時刻,怎么也得幫咱一把不是嗎?”白居不易在心里狡黠地笑著。
他竟完全忘了自己已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此時竟還腆著臉要債主給自己安排工作,腦子里幻想著騎債主家的寶馬去換錢。
我敢拿我的稿費保證,此前的白居不易可沒這么不要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