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后悔起來,也許自己來這兒就是一個錯誤。
“怎么了?你快收下呀!我又不會跟別人說?!绷衷缙沧斓?,心里腹誹這男的怎么這么別扭。
“……”不想和她說話是怎么回事?
郭涼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林早在他走下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香囊。
“居然還用香囊?!”林早惡寒,嫌棄地咂咂嘴。
“看不出來這郭涼還是個娘娘腔……”
待看了幾眼,吐槽了這香囊的花紋之老氣后,林早便把它隨手扔進(jìn)了儲物袋的深處。
要是郭涼知道他費(fèi)了大功夫找來的八角蓮葉就這么被林早拿來鎮(zhèn)儲物袋后,估計要?dú)鈮摹?p> 正在羅隱臺練劍的郭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好端端的,怎……”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已經(jīng)是筑基期修士了,寒熱不侵,難道是有人在背后念叨他?
桃源居。
一個相貌嬌美,膚色白膩的少女蕩著秋千,她身穿一件蔥綠織錦的長裙,顏色甚是鮮艷,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燦爛的錦緞也已顯得黯然無色。
走近一看,只見那小姐生的纖巧削細(xì),面凝鵝脂,唇若點(diǎn)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xì)膩,一身翠綠的裙子,在零星的細(xì)雨中中更是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空靈輕逸,時不時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傳來,更叫人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思。
那少女不是喬雪薇又是誰?
“薇兒……”清玄看著她歡欣的模樣也覺得心里一松。
這么多年來尋尋覓覓,終是實現(xiàn)了自己當(dāng)初的諾言。
他的薇兒那么美好,那么單純,像雨后的玉蘭……
天資那般好,卻被那些鬼物糾纏了二十幾年,如今看見她終于能像尋常女孩兒一樣大笑、奔跑,還有什么事比這更令他欣慰?。?p> “這是……”清玄的瞳孔猛地一縮,迅速走近,捏住喬雪薇的手腕。
“師尊,你做什么啦!”喬雪薇嗔道,含羞地瞪了一眼他。
“薇兒,為何我從未見過你這處……”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憋出兩個字:“胎記?”
只見他視線所落之處,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紅色的印記,在潔白纖細(xì)的皓腕上顯得格外明顯。
羽煥五彩,步履生輝光。
那紋樣分明是一只……
“冰凰……”清玄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一步,“怎會?”
“冰凰竟然還活著?”
那火鳥似的圖案像是烙印在了喬雪薇的手腕上。
“薇兒,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師尊?”清玄皺緊眉頭,太陽穴突突地跳。
“我……”喬雪薇怯怯地輕輕咬住下唇,櫻唇被咬得發(fā)白,“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清玄的眼中滑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他看得出來,薇兒一定是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薇兒……”
喬雪薇按下心中的不安,別過頭去。
“對不起,師尊?!?p> “薇兒真的不知道。”
薇兒不能說,什么都可以唯獨(dú)這個不行,她必須要保護(hù)好北辰。
“好吧?!鼻逍膊辉敢獗扑?p> 時間飛快地滑過。
自玄天道宗門大比后,馨雪圣女的名號倒是越來越響。
現(xiàn)在玄天道上下的弟子都知道了馨雪圣女不僅是玄天道唯二的天靈根之一,且于法技上的天賦也很高。
雖然修習(xí)法技時間不長,但勝在招式靈活輕柔,又有天靈根的資質(zhì),修為也坐火箭似的噌噌噌地往上漲,在宗門大比上甚至一舉奪下前三。
最后的決賽上,四大首席弟子之首的黎默更是多有謙讓之意,任個傻子都看得出他的刻意放水。
這深厚的同門之情倒也成為了一時美談。
“聽說了么?馨雪圣女要筑基了!”
“??!真的嗎?她不是兩年前才正是開始修行嗎?”
“天哪!兩年筑基,這是什么速度?!”
“人家天靈根的天才自然非同凡響……”
“聽說她還主張?zhí)嵘s役弟子待遇呢!”
“馨雪圣女真的是太善良了……”
皖事堂,典籍司。
林早百聊無賴地坐在木椅上,典籍司里的活兒不重,監(jiān)察弟子來得也并不勤,她也有不少時間偷閑。
手上的紗布早就拆了,可她每天都會用厚厚的黑布纏起來,生怕嚇到別人,誰都以為她的手早已結(jié)痂好了,只是形狀不太美觀罷了,同處皖事堂的趙琴不知曉,就連與她最親的二師兄晏時楚也不知道。
今日很不對勁,陰鬼似乎很躁動,引得她體內(nèi)的黑色力量愈發(fā)強(qiáng)大。
快忍不住了……
蝕骨的密密疼意似小蟲子般鉆進(jìn)她的身體里,叫她恨不得把雙手砍掉。
夜已深,白燭光下,林早拆開黑布,滿頭冷汗,神色卻是木然,不知道是疼麻木了,還是疼習(xí)慣了。
那雙手也許已經(jīng)不能夠稱之為手了。
斷指處的膚色迥異于其他地方的白皙肌膚,什么縱橫交錯著疤痕,手指乃至手腕上都蔓延著可怕的黑色紋路,除此之外,暴露在外的嫩肉還時不時會浮現(xiàn)出一些黑色的絲線。
整潔的床上被她的污血弄得亂七八糟,從床上蜿蜒滴到地上,甚至還有一些不知道是寄生蟲還是什么的黑色小東西在她的斷指處爬來爬去。
“嘎吱……”
門被打開了!
“林早師妹!”郭涼推門而入,卻見林早舉著刀對著自己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他大驚,幾步跨過來奪過她手中的刀。
林早萬萬想不到此時這里還會有人來,連忙將手藏起來。
冷汗悄然滑下,她生怕黑布滑掉,心突突地跳,手心里都出了汗。
然而一股怪異的味道卻從林早的手上蔓延出來。
一種腐臭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林早難堪地捏緊了拳頭,低下頭,恨不得變成鴕鳥鉆進(jìn)地里去。
“我?guī)湍闾幚硐隆彼f著就要伸手過來,林早卻躲開。
林早苦笑道:“你不會想要看到的?!焙芮逦木芙^。
他想說他其實已經(jīng)看見了,但他并不會嫌棄她。
林早卻是不信,遇到這種情況,她簡直是無地自容。
連她自己都嫌棄的傷口,怎么可能會有人不介意?
意識到她的抗拒,郭涼也沒有強(qiáng)迫她。
“你以后還是少來找我吧?!绷衷缋显缇拖胝f這句話了,奈何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之前一直沒找到機(jī)會。
她頓了一下,“你這樣做,難免不會有人說閑話,我不想拖累你。”
哪怕是再高傲再優(yōu)秀的天才,也是需要融入一定圈子里的,在這個圈子里,你不能和一個大家都討厭鄙視的人好,也不能對一個大家都愛戴的人冷漠。
這也算是一種潛規(guī)則。
某些事超過了界限,難免會后患無窮。
林早也想知道這個外門天才為什么老是來找自己,她可沒那么自戀,以為他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一見鐘情了。
盡管非常不愿意承認(rèn),林早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她的相貌在俊男美女多如狗的修真界中只能算尋常,頂多是一個鄰家妹妹的清秀。
“其實……”郭涼頓了頓,“我們以前見過,你還幫過我。”
林早沒想到這么老套的劇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可盯著郭涼那張臉回憶了半天,林早也沒想起他是誰。
“你是……”林早有些尷尬地問道,她真的不記得在什么時候幫過這么一個大美男。
燭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臉上,五官變得很柔和,和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兒似乎天差地別。
郭涼沉默了一瞬,心中有千萬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哐當(dāng)?!?p> “粘豆包?!?p> “我向來不愛欠人人情,此物你且收下,以后我不會再來打攪你。”
他放下一個儲物袋,悄然離開。
直到門被輕輕扣上林早才如夢初醒。
某些混沌的記憶似乎在林早眼前閃過。
“他是……他,難道他是……”
她驚呆了,大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往門口處望去。
居然是她!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林早還小,初到玄天道覺著什么都好奇好玩的很,一日偷偷溜到食肆里去,居然撞到有小偷正在偷吃的。
那小偷還真是“小偷”,個子矮小,不及林早肩頭高,灰頭土臉,好似剛從貧民窟里爬出來了似的,一見到她,手里的包子都拿不住,咕嚕咕嚕滾到了林早的腳邊,被她撿起來。
是個冷冰冰的粘豆包。
本來林早見到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也心生厭煩,她一向討厭這些正事不做、偷雞摸狗的人,正義感爆棚,正要把她押到執(zhí)法堂去,卻發(fā)現(xiàn)這小偷居然暈了過去。
林早仔細(xì)看這個“小女孩”,卻意外發(fā)現(xiàn)她露出來的手臂小腿上都是淤青、傷痕,妥妥一個家暴現(xiàn)場。
林早很是同情,恨不得把她帶回洞府里去,可也知道如此行不通,只好把她放到干草垛里,還塞了慢慢一手的靈石。
后來再遇到這可憐的小女孩偷東西,林早勸解不動,也不能告發(fā)她,只好常常準(zhǔn)備些碎靈石,全然是把她當(dāng)成一只流浪貓似的養(yǎng)著。
也知道她有一個美貌賢惠的娘親,還有一個酒鬼父親,家里的錢全被酒鬼父親敗光了,幾乎到了家徒四壁的窘境,又聽大人們吹牛打屁時說宗門里的吃食最多,全部是肉,還有吃了能讓人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
小小的郭涼便悄悄跟著下山采買的弟子上了山。
也幸得她年紀(jì)小,食肆又沒有多強(qiáng)的安保,才被她偷空溜了進(jìn)去。
林早的牙都要驚掉了,不可思議地喃喃出聲。
“小花……”
沒錯,她還興起地給“她”取了個名字。
小花雖然不喜這個名字,但還是會在林早叫她時回過頭來,低下頭、抿緊嘴,小臉也紅撲撲的。
沒想到當(dāng)初的小花竟然會搖身一變,成為玄天道的郭涼。
“這狗血的命運(yùn)……”
林早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只能感嘆一句世事無常,性別常變啊。
出云谷。
筑基是真正的修煉過程中的第一步,也是一切的基礎(chǔ),只有完成筑基,才真正算得上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成為筑基期的修士,也可以成為一方豪杰或一方領(lǐng)主,真正擁有了超越凡俗的力量,可以御劍飛行,使用靈級法術(shù)。
喬雪薇服下筑基丹,閉眼打坐。
“薇兒,快引導(dǎo)靈氣歸元?!?p> 清玄上人竟然在給她護(hù)法,練氣期弟子筑基,卻有金丹后期大能護(hù)法,說出去都嚇人。
“嗯?!眴萄┺秉c(diǎn)點(diǎn)頭,努力引導(dǎo)靈氣收歸于丹田之中。
若是外人看了一定會驚呼起來,無他,周圍的水系靈子竟然自發(fā)地鉆進(jìn)她的身體里,哪里需要她可以吸納?!
這便是天靈根的特殊所在了,每個天靈根的修士都對自己本源屬性的靈子具有天生的吸引力,修煉速度自然遠(yuǎn)超常人。
加上出云谷的靈力充沛,喬雪薇沒花多少時間便積聚了許多靈子,這一方小天地的水靈子都被她盡數(shù)吸收了個干凈,比起練氣期所需的靈力又要多上幾倍。
她整個人籠罩在薄薄的水霧之中,肌膚越發(fā)晶瑩剔透,這些水霧卻沒打濕她的衣裳。
淡淡的熱氣從喬雪薇的頭頂升上來。
清玄不住地點(diǎn)頭,薇兒不愧是天靈根,筑基便有這般陣仗。
筑基丹的藥力漸漸化開,滲透到五臟六腑中去,細(xì)細(xì)的雜質(zhì)被排除體外。
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
洗筋伐髓!
清玄眼里的笑意越發(fā)深了。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喬雪薇突然吐出一口血,摔倒在地上,雪白的繁花抹胸上的點(diǎn)點(diǎn)紅梅令人心驚不已,肌膚如雪般透亮,三千發(fā)絲散落在肩膀上,那張雪白透晰的臉龐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眉宇間暈著幾分憂郁,令人憐惜。
“薇兒!”清玄失態(tài)地沖過去抱住她。
“怎么會這樣?”清玄失聲說道,一直都那么順利,怎的在此時橫生變故?
“師……師尊……”喬雪薇的聲音里透著虛弱。
她腕上的紅色印記隱隱發(fā)熱。
突然,晶瑩中帶著一些紅色的圖騰飛一般地騰起,沖天而起的鳳凰火焰眨眼間已經(jīng)密布于天空之中。
誰都沒想到這個變故!
“天哪!”
“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鳳凰嗎?!”
“鳳凰?!”
不少玄天道的弟子都吃驚地看著那突然出現(xiàn)在天空之中遮天蔽日的巨大火鳥。
那火鳥忽然消失在出云谷里。
一雙漂亮的狹長眸子勾魂奪魄,妖異的眼形和火紅色的瞳孔相互映襯更顯得這人邪魅妖冶。
面容勝雪,瞳孔火紅,菱唇似血,一頭青絲未束,直直披散下來,幾縷發(fā)絲垂下來安靜地貼在男子臉上,這活脫脫一妖孽轉(zhuǎn)世。
一襲大紅的袍子,袖口用狐裘滾邊,美麗中透著幾分魅惑,袍子微微敞開,可以看到精致的鎖骨和白皙細(xì)膩的皮膚,薄唇勾起涼薄的弧度,緩緩走近喬雪薇。
若是林早在這兒,她一定能認(rèn)出這個人,他正是在天風(fēng)酒樓里對她施以威壓的那個神秘男人。
“閣下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未免也太不把我玄天道放在眼里了吧?!鼻逍踉趩萄┺鄙砬埃瑱M眉冷對。
那人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似的,邪異一笑,道:“你算什么東西?叫那老不死的出來我還會勉強(qiáng)高看一眼。”
“我此來是為了薇兒,”他看到喬雪薇倒在地上,口角帶血的凄慘模樣更加惱怒,質(zhì)問道:“你便是如此照顧薇兒的嗎?”
他直接越過清玄將喬雪薇抱起,“快快找醫(yī)修來!”
清玄也不再耽擱,叫來了若淑慎。
喬雪薇躺在床上,小臉上滿是病態(tài)的紅暈。
“怎么會這樣?”清玄問向若淑慎,“薇兒不是已經(jīng)擺脫陰鬼侵蝕了么?”
若淑慎也眉頭緊蹙,很是凝重,她注意到屋子里多出來的那個紅衣男子,感受到強(qiáng)大的威壓震懾,冷汗津津。
“病情反復(fù),”她隔了半晌才說道:“需要全身換血,包括……心頭血。”
清玄怔了一瞬,卻又沉默下來。
若淑慎也不再開口,退到后面,心里暗暗腹誹那神秘紅衣男子的身份。
形態(tài)不羈,實力強(qiáng)大,眼睛緊緊地粘在喬雪薇身上,怕是與她有什么瓜葛。
“換血?”紅衣男子似血的唇勾起,把二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
“誰?”紅衣男子狹長的狐貍眼危險地瞇起,釋放出恐怖的威壓。
清玄面上不動聲色,一身白衣勝雪,手心卻悄然滑下冷汗。
這個男子,實力很強(qiáng)!
“有膽子反抗我?”他嗤笑一聲,“薇兒不是你的弟子嗎?你要見死不救?”
他嘲諷地瞥了清玄一眼,“裝得真是道貌岸然,若非薇兒很是看重你這個師尊,本座早就捏死你了?!?p> 只見紅衣男子刺破喬雪薇的肌膚,引出一滴血來。
他諷刺道:“不告訴我?本座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
他露出殘忍又嗜血的笑容,涼涼地一笑:“那就抽光她的血吧,再把心臟挖出來,真是殘忍哪……不過為了薇兒,她就犧牲吧?!?p> 被忽略的清玄上人忍不住開口道:“閣下未免太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