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6日
窗外霧霾重重,站在陽臺上看不到對面的樓,也看不到地上匆忙的人群。即使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天地依然靜的仿佛只剩下我和我的冰淇淋。
我匆忙關(guān)上窗戶,把灰暗的世界關(guān)在外面。
冰激淋爬上我的腿,撕扯著我的衣服,求抱抱。我把它摁進懷里。
孤獨,開始肆意生長。
我從冰箱里拿出來酒,一杯一杯不要命地往肚子里灌,仿佛這身體不是我的,仿佛我想拋下記憶、拋下眷顧,其實我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喝酒。
我打開音響,一首非常熟悉的曲子在靜靜地室內(nèi)流淌,我閉上眼睛,趁著酒勁,配合著旋律哼了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我窩在椅子里,冰淇淋窩在我懷里。我想它也許感受到了我的孤獨,靜靜地不抓不撓。
我陷進了一個夢里:賈大頭從我面前走過,他好似不認識我了,我害怕,所以在他走過之前,我抓住了他的手。我看到了他的驚慌,我看到他想逃離,他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對我是滿滿的厭惡……
在他甩開我手的那一刻,我醒了,就像昨天晚上,我抓住他的手時被他掙開了。
一陣吵鬧聲把我驚醒了,我打開窗戶往下看,視線消失在灰蒙蒙的濃霧里,吵鬧聲從濃霧里傳來,越來越近。
一個聲音很熟悉,清亮的溫暖的聲音。
“我找的人就在這棟樓上?!蹦侨苏f。
另一個聲音說:“你不能隨便進小區(qū),你可以打電話讓業(yè)主來接你。”我聽得明白,是一個外來人闖進小區(qū)被保安攔住了。我慌忙披上外套就往外走,然酒精還沒有消化,剛走兩步,便摔在沙發(fā)上。我又脫掉衣服,不想出去了。
我竟然這樣期待賈大頭的到來。
敲門聲響起,我竟然不想開門,我不知道開門后會看到什么。也許是對未知過于恐懼,也許是酒醉未醒,也許是剛剛的夢,也許是昨日的甩手。我恐懼的無法站起。
敲門聲越來越響,引起鄰居的不滿。冰淇淋掙開我的懷抱,站在門邊,一邊看我,一邊喵喵叫。
我終于無法忍受這暴躁的敲門聲。顫抖著,疑惑著,恐懼著去開門。
門前站著的是誰?
清亮的眼睛挾著怒氣,身姿筆挺,穿著黑色的風衣。我以為是賈大頭??赡菑埐紳M皺紋的臉和下巴上灰白的胡須,明明是那個奇怪老頭。
“你怎么來了?我今天不上班?!?p> 他沒有說話,側(cè)身擠了進來。
我跟在他的身后,跟著他坐在沙發(fā)上,“不好意思,你怎么找到我家了?”
他終于說話了,非常熟悉的聲音,“我昨晚剛來過,怎么找不到?!彼粗遥凵褡谱?。
“我昨晚回來的晚,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一趟,請問您找我有什么……”
“跟我回家吧!”他一句話砸得我更暈了。
……
“我逃跑的老伴。”他又說。
……
“你看,我也老了,咱們兩個現(xiàn)在是老來伴。”他抓住了我的手,那是一雙熟悉的手。指尖冰涼,手心卻帶著溫度。
可我的大腦宕機了,“你是誰?”我脫口而出。
他看看我,看看桌子上亂七八糟的酒瓶,然后鄭重地說:“你記好了,我叫賈老頭。”
賈大頭終于變老了。
我神思有些恍惚,我覺得我是在做夢。又覺得不可信,“你騙人?!碧赖膲艨偸翘菀仔?,我要躺到床上去,躺在舒適的地方夢會持續(xù)得久一些。
我抽出手,撈起腳邊的冰淇淋。晃晃蕩蕩地朝臥室走去。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背后低低的,壓抑的笑聲。
夢,這依然是夢吧。
我的手是白皙細膩的,我和賈大頭坐在客廳地毯上,那還是賈大頭租的房子,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用來裝修的。
賈大頭說:“我們買個房子吧,我們兩個的房子。”
我:“為什么要買房子?”
賈大頭:“你不想有個自己的家嗎?你看,如果有個自己的家,你可以買一切你喜歡的東西放進來,你可以把它裝扮成你喜歡的模樣。”
我想了想,他說的很有道理,“買房子也可以,要不我們就買在同一層吧,這樣以后見面也方便。”
賈大頭:“你一個人買的起房子嗎?你知道現(xiàn)在房子多貴嗎?你想因為買房子欠一屁股債嗎?”
我搖搖頭,“要不就先不買?!?p> 賈大頭:“我有個辦法,你可以考慮下。我們兩個一起買,一人出一半錢?!?p> 我立即拒絕,“不行,我們又沒結(jié)婚,怎么能一起買房子呢?”
賈大頭:“所以才一人一半嗎?如果結(jié)婚,就是我們的婚房,如果不結(jié)婚,房子根據(jù)市場價格,一人得一半錢走人,一人要房?,F(xiàn)在放價上場很快,比米工作要賺得多?!彼o緊盯著窩的眼睛,清亮的眼睛很真誠,很有說服力,我從來逃不過那雙眼睛。
我覺得我掉進了一個黝黑的洞里,爬也爬不出,賈大頭握著我的手,很溫暖。我一點也不害怕。
雖然我知道他是個狡猾的人。
他讓我跳進了他的感情黑洞。雖然洞里很黑,但我不需要其他光亮了,因為他已經(jīng)代替了光。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醒來屋內(nèi)很暗,霧靄依舊沉沉地覆蓋著天地。我覺得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加上酒醉,起床的一剎那,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頓時身體不穩(wěn),又倒了回去。
這時,昏暗的臥室里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
“醒了嗎?”聲音低沉,蠱惑人心,帶著隱隱的笑意。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我的身邊,未等我再次起身,他壓了過來。雙手撐在身體兩側(cè),呼吸灑在我的耳邊癢癢的。
“跟我回家吧?!彼麗瀽灥卣f。
“你是誰?”我聲音發(fā)顫。
他的眼睛在暗黑的空間里格外亮,他緊緊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賈老頭。你的賈大頭也老了?!?p> 我雙手捧著他的頭,看盡那雙熟悉的眼睛,那雙一對視我就被迷惑的眼睛。
“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跟我回家吧。”他說,“我告訴你,你如果不回家,房錢我是不會退給你的?!?p> “你耍賴?!?p> “我就耍賴,誰讓你拋棄我。”他的聲音更低了,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很無奈,更透著濃濃的無奈和疲憊。
……
“我想吃飯?!本镁弥?,我的喉嚨終于能發(fā)聲,卻不大聽話,說出來的話我自己想吃回去。
但賈老頭沒有給我反悔的機會,他滾下床,一把把我抱了起來,抱到餐桌旁的椅子上,桌上的飯菜還透著熱氣。
餐廳里,一道光圈仿佛孤月般浮在頭頂,卻不再顯得孤單,我看著對面熟悉又陌生的人,一股暖流在身上亂竄。原來最喜歡的人在身邊,無論在哪里,無論周圍環(huán)境如何,都不會覺得孤單。
以前那些人群中自己擁抱自己的日子,只是因為你不在身邊。
賈老頭在對面微笑著,那張臉又僵硬,又好看。他不說話,怕打破此刻時光靜好。
可我忍不住啊,脫口而出就是藏在心中很久的疑惑,“賈老頭,你的臉是怎么弄的?”
“我覺得我真是個醫(yī)學天才,竟然掌握了變臉術(shù)。”某人又在自夸。
“你這太沒誠意了,你的身材一點都沒變?!?p> “沒辦法,我怕變了,你會不喜歡。你這個以貌取人的家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