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烈日炎炎,但到了晚間卻氣溫驟降,竟然讓人覺得微微有了一絲寒意。
天空之中月明星稀,往日浩瀚的銀河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零散一些勉強能夠在皎潔的月光下依舊倔強的散發(fā)著微微亮光的星辰,在夜空深處一閃一閃的眨著眼,倒也頗有幾分靈動。
此時,夜早已深,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早已經(jīng)沉沉睡去,可在美稷,卻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人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比如在北面的城頭上,就有兩個匈奴青年沒有睡去。
“大兄,你說漢人中的那些大師是怎么夜觀天象看出那么多的東西的?我這看了一夜,除了月亮和星星,什么也沒有看出來???”。
兩個青年其中一個抱著腦袋躺在并不算太寒涼的城頭上,正清醒的睜著眼睛抬頭看著天空,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另外一個則坐在城墻的垛口中,略微有些迷糊,說話的,正是躺在城頭上的那個青年。
垛口的那個青年聞言嗤笑一聲,“你若能看出什么,那你就不會和我一起出現(xiàn)在這城頭上了?!?。
躺著的青年坐了起來,略微有些不高興的看著垛口的青年,“大兄,大王帳下的士兵都已經(jīng)說了,漢軍距離這里至少還有兩日路程呢,你用得著這樣一直盯著城外嗎?”。
見垛口的那個青年沒有回應(yīng),他聳了聳肩,癟著嘴再次躺下,隨口又嘀咕了一句,“何必呢,再說這是夜間,就算漢軍真的來了,你也不可能先看到他們,一定是先感受到地面的震動或者是先聽到聲音。”。
垛口的青年聞言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隨即略有些恐懼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剛才說什么?”。
之前那個青年沒有聽出兄長聲音中的異樣,重復(fù)了一句,“我說你不可能先看到人,一定是先感受到震動或者是先聽……”。
“快!擂鼓!”。垛口的青年猛然轉(zhuǎn)過頭,面上充滿了驚恐。
躺著的青年敏捷的爬了起來,飛快的朝城樓位置跑去,邊跑邊喊,“漢軍來了!漢軍來了!快,快起來!”。
就在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心血來潮想感受一下,接著,他便感覺到從身下傳來的微微震動,雖然很輕,但他卻知道一定不是好事情,因為兄長的驚恐讓他明白,兄長一定是早早便感覺到了地面的震顫,只不過等到自己說了那番話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
城頭上的軍士并不多,聽到喊聲之后紛紛醒來,可放眼向城外望去卻漆黑如墨,空無一物,“漢軍在哪了?”。
“城頭上震動已經(jīng)有一會了,漢軍應(yīng)該快到了,快通知大家準備防御!”。之前垛口的青年高聲喊著,并迅速從垛口跳下來,拿起自己放在垛口旁邊的武器裝備。
“快!準備防御!”,這時候,眾人稍微感受一下便都察覺到了城頭的震動,紛紛吶喊。
“咚!咚!咚咚咚!”,鼓聲也響了起來,瞬間刺破夜的寂靜,讓王城內(nèi)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驚醒。
“終于來了嗎?”。
王城內(nèi),單于府中,于夫羅睡眼朦朧的拎著已經(jīng)出鞘的彎刀出現(xiàn)在王府之外,一身披掛整齊,沒有絲毫凌亂和褶皺,明顯是沒有脫甲。
“大王,城頭戰(zhàn)鼓響起,應(yīng)該是漢軍快到了!”。
“知道了!”。
于夫羅前所未有的平靜,這些天他想了又想,雖然知道必然會是今天的這種結(jié)果,但他還是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么,公孫家是幫助自己當上了單于沒錯,可那時候真正出力的是自己,公孫續(xù)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后來更是將匈奴中大量平民遷移到幽州,開始時候說的好聽,并州困苦,去幽州可以獲得更好的生活,可后來他卻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明顯是在搶奪他的子民。
再后來,董卓遷都到長安,自己投靠了董卓,也就是投靠了漢朝皇帝,成為了被漢王朝承認的單于,這有什么錯?
自己歸附的是漢朝皇帝,他公孫家不也是歸屬漢朝皇帝管制的嗎,歸附漢朝皇帝不比歸順只占據(jù)幽州的公孫家更有前途嗎?
至于他自己宣誓效忠公孫續(xù)的事情,他早已經(jīng)忘得一干二凈。
還有呼廚泉,那是誰,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可就是因為這樣,公孫瓚竟然發(fā)兵攻打自己,全然不顧漢家的威嚴,視漢朝皇帝的詔令如無物,這等行為與董卓這等亂臣賊子有何區(qū)別,看來自己沒有堅持與公孫家綁在一起果然是明智的,否則早晚會和公孫家一起被漢朝滅掉。
就說現(xiàn)在,漢人不是已經(jīng)有好幾股勢力在進攻幽州嗎?
而且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谷羅城,還駐扎著漢家的兩萬鐵騎,只要自己能夠稍微抵擋一會,那兩萬鐵騎就會前來支援自己,將公孫瓚擊退,甚至是滅殺。
所以,于夫羅很自信,。
“傳令全城戒備,所有男丁都上城頭守城!”。
令兵領(lǐng)命而去,于夫羅自己也拎著刀上了城樓,他要讓所有匈奴人都看到,他于夫羅是何等的勇武和英明。
等到于夫羅登上城樓的時候,公孫瓚距離美稷城外不過六七百米了,遠遠望去,已經(jīng)能夠見到美稷城頭上竄動的火光和火光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明顯已經(jīng)有所防備。
公孫瓚并不意外,一萬五千人,三萬匹戰(zhàn)馬,跑動起來所造成的大地震動,三五里的時候美稷就應(yīng)該能夠感覺到了,可感覺到了又如何,倉皇之中他們又能組織起多少軍士來,睡夢中醒來這些軍士又能夠發(fā)揮出幾成的戰(zhàn)斗力來。
“郭將軍,你三人帶人在此先行歇息一會,等城中火起之后,立即攻城!”。
公孫瓚吩咐了一聲,郭太領(lǐng)命,然后公孫瓚便直接帶著白馬義從繼續(xù)向前,進軍速度絲毫不減,距離美稷城還有三百多米的時候,早有準備的白馬義從便已經(jīng)紛紛點燃了手中的火箭,架在弓弦上繼續(xù)向前沖著。
“大王,他們要火攻!”
城頭上,于夫羅正在醞釀?wù)Z言,等公孫瓚上前之后怎么羞辱羞辱公孫瓚,讓他知道這時候出兵攻打自己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可城下的騎兵卻一個接一個的快速點起了火箭,于夫羅心中突然涌現(xiàn)一陣不安。
公孫瓚似乎沒有與自己搭話的意思。
而事實上,公孫瓚確實沒有打算對于夫羅說任何話,將死之人,有什么好說的。
一萬白馬在公孫瓚、韓當以及鄒靖三人的帶領(lǐng)下,迅速在城外散開,公孫瓚親率四千白馬義從直撲北城,韓當和鄒靖帶著另外六千人開始繞城,去另外三個方向。
白馬義從皆是善射之人,雖然這一次是要往城內(nèi)放射火箭,但在距離城池還有兩百多步的時候,公孫瓚便果斷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一半白馬義從將手中的火箭射出,漫天的火箭組成一條絢麗的火龍,所過之處均如白晝,亮度像,溫度同樣也像。
火龍似乎有些暴躁,面對城頭上眾多匈奴士兵的驚叫聲,毫不留情的撲了下去。
此時的匈奴城頭之上早已經(jīng)布滿了檑木滾石等守城物品,其中有很多都是易燃物品,外加上現(xiàn)在天干物燥,被火箭射中之后立即開始燃燒起來,并且很快就呈現(xiàn)出了要繼續(xù)蔓延的趨勢。
“快!反擊!滅火!”。
于夫羅終于不再像之前那么淡定,一邊組織城頭上的軍士射擊城下的白馬義從,一邊組織軍士進行滅火。
城下,另外一半白馬義從快速抽出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火箭,用另一半白馬義從手中的火箭點燃,另一半白馬義從則迅速將手中的火箭再次射出,有一條火龍浮現(xiàn)空中,并且這一條火龍飛的更高,飛的更遠,大部分都越過了城墻飛進了城池之中。
雖然城墻下距離城中的生活區(qū)還有一段距離,但架不住這段空間是雜亂不堪的,雜草叢生不說,因為幾乎從沒有人攻擊過王城,這段本應(yīng)該被空出來留給守城時候軍士集結(jié)和登城用的空間,被匈奴人自己堆放了大量的雜物。
更要命的是,為了應(yīng)付這次戰(zhàn)爭,城下還有大量剛堆放不久的檑木糧草等東西,遇到火箭之后,迅速燃燒了起來,火勢比城頭兇猛的多。
雖然不一定能夠蔓延到匈奴人居住的屋舍,但這個時節(jié),突然燃起的大火必然會引起城內(nèi)匈奴的恐慌。
“注意控制距離,不要進入匈奴人的射擊范圍內(nèi),就靠騎射將所有火箭都射入到城中?!?p> 白馬義從中,各級別的將領(lǐng),如軍司馬和曲軍侯等紛紛開始了指揮,白馬義從使用的基本都是精良的強弓,射擊距離要遠遠超過一般弓箭,并且依靠騎射的優(yōu)勢更是可以將距離進一步拉大,主要控制好距離,城頭上的匈奴兵根本就射不到白馬義從,但白馬義從的火箭卻可以順利射入城頭和城中。
很快,城頭上的匈奴兵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不好,對方都是強弓,射擊距離遠遠超過我們,我們根本射不到他們!”。
“怎么會這樣?”
“大王,不好了,漢軍開始四面放火,現(xiàn)在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根本控制不??!”。
韓當?shù)热说乃俣纫埠芸?,其他三面也開始了火箭攻擊,這不過小半個時辰,城中已經(jīng)四面火起。
于夫羅有些惱火,并不是惱火背叛了公孫續(xù),而是惱火當初修建王城的人為什么會如此草草了事,城墻的高度不夠不說,寬度也不行,女墻更矮,否則怎么可能出現(xiàn)今天這樣的局面,被公孫瓚簡簡單單的火攻便打得如此狼狽。
至于內(nèi)城,于夫羅根本連想都沒有想,如今整個天下,怕也沒有幾個城有內(nèi)城。
“去,傳令下去,將城頭上容易引火的東西全部拋下城,再命人將城墻下那些容易引火的東西都往城內(nèi)拖一拖,避開漢軍的火箭!”。
于夫羅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誰都可以慌,誰都可以亂,唯獨他不行。
“我們城外的令兵已經(jīng)去谷羅城請駐扎在那的漢軍出兵了,只要我們堅持到天亮,援軍就回到達,到時候我們就準備出城追殺城外的這些騎兵!”。
為了防止公孫瓚突然圍城,城內(nèi)的人無法突圍前去救援,于夫羅一直在外面安排著好幾個令兵,并讓他們一旦發(fā)現(xiàn)幽州兵的蹤跡便立刻趕往谷羅城求救。
谷羅城距離美稷只有一百多里,駐扎在哪里的漢軍騎兵趕來的救援的話只需要兩個時辰便能夠趕到,兩個時辰,他相信自己還是能夠守住王城的。
“喏!”。
見于夫羅鎮(zhèn)定如常,周圍的士兵果然也逐漸鎮(zhèn)定了下來,按照于夫羅的吩咐,將城頭上的檑木和一些木制守城器具全部扔下城頭,令兵也迅速轉(zhuǎn)下城頭組織城下的人開始清理城后的易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