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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岫華顏

第三章 待宰羔羊

錦岫華顏 明月九川 2048 2020-03-01 20:00:00

  楊溯淡淡的看向阮執(zhí),目色波瀾不驚,卻實(shí)則已有殺意:“阮侍郎,這女子出言不遜,膽敢辱罵親王,你還等什么?難道關(guān)進(jìn)刑部大牢還要管她吃飯不成?”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留著性命了。

  蕭君彥此時(shí)哪怕無意取她性命,卻也只由著楊溯去了,便側(cè)過頭去,不再看她,陰沉著一張臉,余怒未消。

  阿灼見此,不由冷笑,低諷:“蛇鼠一窩!誰要你假好心!可惜如今這世道竟沒了王法,白丁陷入淤泥,鴻儒蒙塵難出,天地不仁......”

  聞言,蕭君彥倏尓側(cè)身,冷目:“難道這世道在你眼里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善了么!哪怕是......哪怕是蒙塵之珠,也總有除垢卸污的一日,你這般激進(jìn),愚忠!”

  “這世道,呵呵......”阿灼仰天長嘯,鳳目里滿是悲戚,“這曾是我最喜歡的世道,如今才發(fā)現(xiàn),如此不堪,小人橫行,佞臣當(dāng)?shù)?.....臟得糜爛,臟得令人作惡!”

  楊溯哪里還愿多聽她的謾罵,長臂一揮:“帶下去!”

  阿灼登時(shí)被人拖遠(yuǎn),方此一鬧,四周靜極,此時(shí)只聽得她凄厲的嘶吼不絕于耳:“你們想殺我滅口?想除耳邊聵聲?可我偏偏不會就這么死去,我絕不會看著你們這些蠹蟲橫行于市!蒼天有眼,若有一息尚在,我李灼顏必手刃你楊溯,哪怕有一線希望,我也定會將爾等禍亂除盡,為這......不堪的道義!楊溯,總有一天,你必因我而死!”

  李灼顏......

  她說,她是誰?

  仿佛有一道極慢的電光劃過腦海,如若驚雷一般炸響在耳畔,讓蕭君彥頓時(shí)呆住。

  電光火石間,依稀又看到那白衣初塵的身影在那夜雨下的風(fēng)鳴山中徐徐走來,執(zhí)著一把天青色的玄墨油紙傘替他擋去了傾注而下的大雨,亦遮擋了他那夜雨下的狼狽不堪。

  她若一道陽光照進(jìn)他那殘缺不堪的生命中,澆灌他本已干涸的心壤,在歲月間洞穿了他所有的悲喜,卻終究泯滅在他的心底。

  直到此刻,那個(gè)沉浸在悲鳴歲月中的名字再次被喚起,在他腦海中岑寂三年刻意抹去的名字,終于在這一息之間拂蕩于腦海,讓他不由自主的白了臉龐,甚至是,從肺腑到指尖都在這一瞬顫栗了起來——

  眼前這個(gè)張揚(yáng)無忌的女子與記憶中那帶著面紗的白衣女子漸漸重合......

  她是......李灼顏!

  是了,方才她跪倒的男子是李宸煜,能為他悲戚、為他嘶鳴的,除了他的義妹李灼顏,還能有誰?

  可她,這樣張揚(yáng)的一個(gè)女子,怎么會是李灼顏?

  怎么會是他記憶中那個(gè)如塵般輕揚(yáng)的女子......

  耳畔的鳴聲漸止,天地萬物于這一息之間靜止,百轉(zhuǎn)回腸的在他胸腔之中,起伏不定的凝聚成一片溝壑。

  不知是悲是喜。

  原來她就是當(dāng)年在鳳鳴山的那個(gè)女子,那個(gè)在他厭棄了這個(gè)世道時(shí),讓他又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希望的女子。

  而今,她卻在他手下成了任人屠戮的待宰羔羊。

  她曾給了他生的希望,如今,他怎能讓她也承受一次這種失去所有的打擊?

  蕭君彥蒼白著一張臉,赫然冷道:“慢著!”

  待楊溯投來狐疑的目光時(shí),哪怕內(nèi)心如有千濤萬壑,他便也只能故作風(fēng)輕云淡道:“得罪了本王,自然該是本王親自處置?!?p>  楊溯也懶得插手,幽幽的看了蕭君彥一眼后,行禮而去。

  阮執(zhí)便又命人壓著阿灼來到了蕭君彥身前。

  蕭君彥凝視著阿灼桃花般的面容,目色漸漸放的柔緩,沉默良久,忽而抬手勾起阿灼嬌俏的下巴,低道:“你竟敢.....以下犯上?”

  撲面而來的清冷氣息,混雜著好聞的蘇合香,是不同于李宸煜身上的杜若香氣,沉沉凜凜的,他的指尖微涼,有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讓阿灼不由一凜,強(qiáng)硬著道:“是又怎樣?你大可殺了我?!?p>  蕭君彥輕笑一聲,似乎又沉沉的看了她許久,冷凝逼人的目光和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讓她一時(shí)不敢再直視他。

  “若你不是李灼顏,我定會殺了你?!?p>  他聲音微涼,明明是句恐嚇的之言,由他說出來卻沒有分毫威懾之力,仿佛輕挑的玩笑一般,分外悅耳。

  言罷,他徐徐松手,凝視了似乎還有她溫度的指尖須臾,才折身走去。

  阮執(zhí)犯了難:“王爺,這女子?”

  蕭君彥的聲音幽幽傳來:“她既沒殺人又沒放火,自然是哪里來的,送回哪里去了?!?p>  阮執(zhí)懵了懵:“放了?為什么?”

  旋即又側(cè)身看了看阿灼:“王爺從來不是這么善良的啊,莫不是看上了你?”

  阿灼:“呸,走狗!”

  阮執(zhí)也毫無例外的被罵了。

  誠如阮執(zhí)所言,蕭君彥從來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放了她,也只是因?yàn)樗抢钭祁仭?p>  他心底潛藏多年,不敢輕易觸動(dòng)的......一個(gè)名字。

  也只是一個(gè)名字而已。

  他甚至沒有見過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的性情。

  屏退侍從,徐徐往城外走去,大概有三年他沒有去過風(fēng)鳴山了,這個(gè)他不愿回憶,也不愿停留的地方,今日,終于在再遇她之后,再次踏足。

  天空徐徐落下了些許雨絲,侍衛(wèi)們不敢靠近,只是持傘默默的跟著他們的主子——這個(gè)權(quán)傾天下的晉王蕭君彥。

  細(xì)密的雨絲落在他天青色錦繡蠶絲衣襟上,很快便潤了下去,山間的雨微涼,徐徐清風(fēng)透過樹葉的罅隙,慘淡的光暈將他的一襲錦袍映出些許光華,修長的身姿一時(shí)清朗無雙。

  負(fù)手而立,或明或暗的光照進(jìn)垂影里,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有幾分落寞,天色沉郁,已是落日之時(shí),遠(yuǎn)山卻只見灰蒙蒙的一片,明朗或肅穆,亦如此間男子。

  心間有萬千花影,卻不及那人嫣然一笑,那是他不敢觸碰的回憶,是他不敢褻瀆的人,凡塵世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還是回到了最初,逃不掉,也不想逃。

  “阿灼.....”蕭君彥站在山巔,望著黛青色連綿成一片的云霧山巒,失神自喃,“若我就這樣跟你相認(rèn),告訴你我便是當(dāng)年你寄予厚望的那個(gè)男子,你,會不會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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