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車隊停了下來,阿灼聽到有腳步聲漸漸走近。
喜轎前,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的抬起撩簾的手,指尖不覺間有些發(fā)顫。
大紅的轎簾一下子被掀開,下一刻,阿灼便被那人牽出了轎子,兩人各執(zhí)錦花綢緞的一端,緩緩走向天賜殿的中央。
通往天賜殿之前要穿過很長的一段路,紅毯的兩端是朝廷官員,而外層的是把守的士兵,士兵之外是里三層外三層觀禮的百姓。
阿灼鮮紅的嫁衣曳地而來,足足在地上托了數(shù)米,金絲紋路將她高挑的身材勾勒出來,只一出場,便已令全場轟動。
“雖未見著臉,但定是個美人!”遠遠的,百姓們議論開來。
“這陣仗,這身段,真是個有福的!”
執(zhí)著錦緞的那一端,眼中的笑意漸深。
一步一步的,他帶著阿灼終于走到了天賜殿前,眼前是數(shù)十臺階,他伸手,扶著阿灼小心的拾級而上,身后,侍女跟在身后將無數(shù)花瓣拋向空中。
抬步的時候,蓋頭輕晃,間隙中阿灼看到一旁的身影,竟生了幾分熟悉感,腳下一頓,身后的侍女猝不及防的踩上阿灼的喜服,阿灼一個踉蹌險些跌下,那人眼疾手快一把環(huán)住阿灼。
撞到他懷中的剎那,阿灼怔住了,這樣的氣息......
然而,不等阿灼多想,兩人已至天賜殿中,禮官渾厚的聲音傳來過來:“兩對新人已經(jīng)就緒,大典開始!”
阿灼這才感覺到,在他們不遠處并行的位置上,亦有一對新人與他們一同站定。
應(yīng)該便是蕭君彥和新后了吧。
阿灼的唇角牽起了苦笑。
陽光明晃的耀下,將兩對修長的身影拉長,大紅的喜服極其耀目。
兩對新人在禮官的主持下,一齊祭拜了天地以及太宣的先祖。
爾后,便聽禮官告喊一聲:“夫妻對拜!”
阿灼一怔,本能的抗拒起來。
這時,忽然有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溫熱頓時傳了過來,帶著極其安穩(wěn)有力的力度,讓她想起了蕭君彥,頓時便安穩(wěn)了下來,鬼使神差的,她順著他的力度,同他一起夫妻對拜。
這一刻,她近乎以為在她面前的就是蕭君彥。
心間無比安寧,又無比期待。
或許,紫箏說的多,她要嫁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可是這個溫柔的人,總是讓她想起她心里的人。
兩兩交拜,禮官高呼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聲音朗朗穿過大殿,仿佛預(yù)示了她的一生,就此定格,注定與這個人生死與共。
阿灼心頭猛地抽痛,莫名顫栗,她忽然那樣不甘心,那樣想念蕭君彥,那樣迫不及待的想見他。
她想起了在黎郡暗道時,他們曾說過要生死與共,而今,她卻要另嫁人妻子,他也要另娶一人。
她太過后知后覺,以至于直到此刻,才覺心痛難忍。
侍女攙扶阿灼回了洞房,已經(jīng)不容她拒絕。
按照司禮所定,昭虞公主與赫連卿需先在太宣行禮,第二日出發(fā)前往敕曄,再行婚禮。
但這一日的洞房,也是真的。
阿灼呆坐在床畔,整整一日都是渾渾噩噩的,極其難熬,直到天色黑了下來,外面的喧嘩聲也淡了下來,不久后,殿門緩緩開了。
阿灼頓時悄然捏緊了袖中的金簪。
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透過蓋頭的縫隙,阿灼看到他在她身前站定,似乎長久的凝視著。
而阿灼看不到的,是他一雙長眸藏著無盡的深情,眼中仿佛有流光轉(zhuǎn)瞬。
許久之后,他走開了。
阿灼的手指在袖中不住的摩挲著金簪。
片刻后,他將桌上的合衾酒拿了過來,放在床榻前的小幾上。
又沉默了許久,他才伸手徐徐伸向了阿灼的蓋頭。
阿灼手中的金簪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蓋頭掀起的剎那,大片的紅色混合著通明的燭火頓時刺花了阿灼的眼。
可是,在這樣的光線中,她還是看清了眼前的那張臉,頓時驚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手上一松,那金簪便從袖中滾落下來。
四目相視,似乎一瞬間望到了世界的盡頭。
淚光氤氳,剎那間浮現(xiàn)觸動、震撼、纏綿,近乎要喜極而泣。
她是怎么也沒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會是蕭君彥。
“阿彥......”
大概這個世上最讓人欣喜的事情,便是在蓋頭掀起的剎那看到自己心儀的男子吧?
阿灼已經(jīng)淚濕眼底。
竟然真的是他。
他們,沒有錯過。
阿灼聲線已近顫抖:“怎么會是你?”
蕭君彥淡淡的笑了,眸光溫柔的近乎要將阿灼溺閉,他俯身揀起落下的發(fā)簪,幽幽把玩:“若不是我,你便要用這金簪如何?”
阿灼抿唇:“他是太子,若在太宣出了事,會令你為難的,我不會做的那么過分的,只是為了自保。可是,我沒想到會是你?!?p> 原來,在婚禮時那些細微的觸動,竟然都是真的,竟然都是他。
蕭君彥將合衾酒遞給阿灼:“難不成,你真想頂著昭虞公主的身份,去嫁給赫連卿?”
阿灼茫然的眨了眨眼。
“將這酒同我喝了,便解釋給你。”
說罷,蕭君彥已不容阿灼質(zhì)疑,環(huán)起她的手腕,便交纏著同她一起飲盡了這合衾酒。
甘甜清凜,是阿灼一生喝過最好喝的酒。
明明不該是很烈的酒,不知為何阿灼喝完頓時臉頰上浮起一抹紅暈,頭腦也昏昏沉沉起來,周身燥熱,她抬眸問道:“這酒怎么這么烈?”
蕭君彥笑了笑,俯身圈住了阿灼:“大概是不想給你逃離我的機會吧?!?p> “阿彥......”
阿灼的聲音軟軟的,如絲緞纏繞一般讓人聽著就能勾起無限的欲望。
“阿彥,這是怎么一回事?我們,我們不是——”
“我們不是兄妹,我和紫箏才是,她才是真正的昭虞公主。”
阿灼已經(jīng)反應(yīng)不能,茫然的問:“什么?那我是誰?”
“傻丫頭,那日我頒召的時候便說了,你是江宗伯之女,是紫箏的表妹,楚妃,是你的姨母?!?p> 阿灼呆住:“這怎么會?”
江宗伯?
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只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