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州過縣,一路倒也太平,這一日已進(jìn)了襄州地界。
連日來眾人相交甚歡,關(guān)系日漸親密,只徐方途中離開。李奇雖對林朝英身份尚有懷疑,但戒心已小了很多。王中烈總是圍著她討好迎合,無奈她對別人有說有笑,但對王中烈卻總是平平淡淡,這讓他百感交集。
這日中午,大隊(duì)已行至琵琶山南路的張家集——北上襄陽城的必經(jīng)之地。鎮(zhèn)雖不大,但很繁華,行旅商客多在此地宿留。
車馬剛進(jìn)鎮(zhèn)子,便有一客棧的迎賓滿臉堆笑的迎過來,施禮道:“各位爺有禮,我是聚賓客棧小二。此去襄陽城尚有三十多里路程,各位爺要在此地歇腳留宿,聚賓客棧是最好的去處。吃的是夾沙肉、叫化雞、燒盤鱔,住的是大床暖枕,棉褥錦被,保證各位賓至如歸。”
王中烈吩咐安頓車馬,迎賓指引眾人進(jìn)入客棧,與李奇擦身走過時,將一張紙條塞入他手掌。他借故到僻靜角落,打開那紙條,見上面只有兩個字:“甲三?!?p> 吃過飯,林朝英說峴山名勝不少,想逗留賞游一番。李奇欣然同意,還讓眾人結(jié)伴同游。林朝英故意誤解他的意思,說一路辛勞,不敢勞煩李夫人,文玉要教玄兒背書,也不敢耽擱,點(diǎn)名讓王中烈陪游。
王中烈當(dāng)然愿意,心里樂開了花。
李玄開始聽說也要帶他去玩,樂的直拍手,聽林朝英不帶他,頓時繃起臉,嘟著嘴,顯得脾氣不小。林朝英見狀,朝他擠眉弄眼,說給他買好吃的好玩的回來,他這才勉強(qiáng)笑了笑。
要了甲三房,李奇夫婦剛進(jìn)屋不一會兒,客棧掌柜便來了,自稱陸大嚴(yán),奉黃佐之命在此等候。
李奇見他行事隱秘,不免猜想,便問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fā)生。陸大嚴(yán)說他們到了這里后,發(fā)現(xiàn)了一伙兒身份不明的人,不久便消失了,黃佐擔(dān)心他們安全,便命他下盤下這家店,一來策應(yīng),二來打探消息。
李奇眉頭微皺,琢磨什么人會對他們不利?詢問陸大嚴(yán),他說尚未查明,之后他又說一件事:本地幾個幫會將在今日申時于北林道解決糾紛,并簡要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這樁糾紛涉及龍虎寨、三河幫、臥龍山莊。
龍虎寨原是峴山抗金義軍,金宋議和后被迫解散,首領(lǐng)鄧從虎苦無報國之門,又痛恨朝廷軟弱,便在黑風(fēng)口落了草。
三河幫是漢水流域十三個河幫之一,幫主鐘洪善于經(jīng)營,頗有才干,三河幫近年來已有問鼎漢水群雄之勢。
臥龍山莊是三國時期諸葛世家后人,不問朝廷,不理江湖,其莊主是諸葛飛云。
這三個幫派,一個屬綠林,一個走河幫,一個是隱秘世家,平時差不多就是井水和河水的關(guān)系,又怎會發(fā)生難以解開的糾葛?
原來龍虎寨寨主鄧叢虎有一個女兒名叫素梅,年芳二八,長相清麗,又有才華。
去年襄陽燈會,素梅與臥龍山莊諸葛飛云偶遇,一個玉樹臨風(fēng),文采卓然,一個亭亭玉立,蘭質(zhì)蕙心,兩下一見傾心,飛云許諾等素梅二八生日后便去提親,并當(dāng)場交換了定情信物。
素梅送給飛云一只手帕。那手帕幽香撲鼻,上繡枯梅一支,迎雪而開,栩栩如生,右下角繡著兩行小字“素花皆盡,梅傲自妍”。
她小家碧玉,思春心事哪能向父母言明?誰想今年熱熱鬧鬧新年剛過,三河幫四當(dāng)家金笛秀才呂濤帶著厚禮到鄧叢虎府上提親。鄧叢虎見他一表人才,又素問他聲名不錯,便欣然應(yīng)允。素梅知道后,方將與飛云私定終身之事說了,鄧叢虎懊悔不迭,但已與呂濤口定書聘,如何能改?
其實(shí)呂濤對素梅也傾心已久。
去年春天他從荊州辦事回來,一箱車相對駛過,可巧緣頭發(fā)生——突一陣大風(fēng)從箱車中吹落一只錦帕,呂濤接住,回頭瞧時箱車已走的遠(yuǎn)了。
見錦帕繡工精巧,幽香撲面,他竟對錦帕主人暗生愛慕,回到寨子后派人依物尋人,卻哪里找得到?
后來有一位精工詩文的老先生提示:素花本是寒蘭的別稱,襄州并無種植。如果素花單指寒蘭,“素花皆盡,梅傲自妍”的語意就不通。但“素花”若指平?;?,那詩文便不算工整,所以其中定有深意,行首“素梅”二字可能正是錦帕主人的名字。
呂濤雖不以為然,又別無他法,就派人四處打聽叫“素梅”的女子,果然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得其所哉。
等飛云履約到龍虎寨提親,方知素梅已許給呂濤。他傷心欲絕,夜里潛入鄧府責(zé)問素梅,話說開后二人相抱哭作一團(tuán)。
他向鄧叢虎說明私定終身之事,但鄧叢虎是個守信之人,婚約已成,自不能更改。他轉(zhuǎn)求呂濤退婚,軟磨硬泡,唾沫費(fèi)盡,呂濤也不答應(yīng)。無奈之下便激呂濤決斗,贏的人才能迎娶素梅。
呂濤自恃武功,一口答應(yīng),動上手才知飛云武藝遠(yuǎn)強(qiáng)自己,一番操作凌亂不堪,不幾個回合左臂被劃出了一條血口子。
他立時耍賴,概不承認(rèn)比武的事實(shí),回到寨中更向鐘洪添油加醋,撥弄是非。鐘洪雖不愿與臥龍山莊結(jié)怨,但也不能任人欺負(fù),一時間臥龍山莊和三河幫劍拔弩張,互不相讓。
這時流言又起,指摘素梅形骸放浪。她本是知書達(dá)理的大戶閨秀,哪兒能忍得這樣的污蔑?便欲死證清白,幸得家人相救。
鄧從虎愛女心切,覺得飛云咄咄逼人,而呂濤比武失信,鬧得滿城風(fēng)雨,污了女兒清白,反倒對兩家都增了怨恨。三家就這樣鬧得不可開交,矛盾越積越深。
事情畢竟發(fā)端于素梅,鄧從虎只得硬著頭皮居中斡旋,三方主事人約定在北林道八角亭議決。
聽完陸大嚴(yán)講述,李奇道:“若說不開,按照江湖規(guī)矩,這種是非恩怨少不得要用武力解決。咱們?nèi)タ纯矗环辆又姓{(diào)節(jié)?!?p>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況且咱們剛來此地,畢竟根基不深,大頭領(lǐng)是不是再考慮考慮?”陸大嚴(yán)不無擔(dān)憂的提醒。
“張飛繡花,無可奈何,總不能見死不救,去了再說吧!”李奇并無成算,只是覺得爭斗下去勢必多有損傷,是以決定先阻止毆斗再說。陳雪主自然夫唱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