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倫敦東區(qū)。
天空依然下著小雨。陰云像是被粘住一樣,遲遲不肯離去。整個倫敦東區(qū)都陷入了沉重的夜色,在淅瀝聲聲中靜靜沉睡。只有遠處的商業(yè)街依然燈火通明。在倫敦,雨和霧是件家常便飯的事。云天辰身著風(fēng)衣,撐一把透明的塑料雨傘,抬頭看了看招牌,走進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咖啡店中。
“Hello,有人么?”云天辰收起雨傘,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被泥水弄臟。
店員揉著眼睛從里面的房間走了進來,里屋的電視聲音放的很大,似乎是某場重播的體育比賽。云天辰聽到了易拉罐被踢翻的聲音。
“嘿,老兄,哪有半夜喝咖啡的?!钡陠T很不情愿地睜開眼睛。
“你們不是24小時營業(yè)么?”云天辰指了指門口擺放的舊木板刻成的招牌,問道。
“是,沒錯,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新鮮的食材了,我們的廚師五點鐘才會起床?!?p> “我很抱歉,可我們已經(jīng)幾個小時沒有吃過東西了?!痹铺斐綕M懷歉意地答道?!八晕铱梢蚤_始點了么?”
“來點什么?”
“呃,兩份英式早餐,兩份三明治,再來兩杯咖啡,要打包的?!?p> “英式早餐里包括三明治,哥們。”店員煩躁的抬起頭來,終于看清了來者的臉。他長著副亞洲人的面龐,英語卻是十分熟練。戴著頂鴨舌帽,卻在下雨天穿一雙白色運動鞋。沒有冷峻的棱角,卻給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店員打了個哆嗦。
“抱歉,我不太清楚,這是我第一次來這里?!痹铺斐阶谝慌缘牟鸵紊希粗T外的景色。雨,依然不急不慍地下著。偶爾有幾輛汽車從門外飛馳而過,濺起一串水花,店旁的大理石雕像和周遭的鮮花因為雨水的沖刷而更加鮮亮。
“雨已經(jīng)下了一個晚上了,它也許一會兒就停,也許永遠也不會停?!彼p聲說道,雨水正順著屋檐一點一點砸在地面上,匯聚成小水洼。
不知道為什么,云天辰總在這樣的天氣里感到悲傷,像是與親人永遠分離的那種悲傷,那種感覺很自然,卻毫無理由。
“你是大學(xué)生吧,大半夜跑來東區(qū)干什么。”店員在柜臺前忙著將早餐裝入微波爐中?!耙?,晚上出沒在這里的不是流氓就是黑幫,他們干不少非法勾當(dāng),你都沒法想象的到?!?p> 云天辰掏出一支香煙,在餐桌上輕輕地敲打,讓煙絲更加緊實?!澳隳?,為什么在這里工作。”云天辰抬起頭問他。
店員疑惑地抬起頭來,這個亞洲人剛進來時那種學(xué)生氣質(zhì)已經(jīng)一掃而光,現(xiàn)在的他更像是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者,店員注意到他的手很大但卻黝黑,像是常年勞作亦或者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
煙霧升騰起來,店員有點擔(dān)心他是否要吐痰,他聽說中國游客的素質(zhì)很差。
“像我這樣的人,在這里才能找到工作?!彼a充道,“我五年前輟學(xué)來到這兒打工,為了讓我的家人們不受生活的困窘,和供我的弟弟上大學(xué)?!钡陠T將早餐從微波爐里拿出,裝入紙質(zhì)包裝袋。
“我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3年,但我是幸運的,因為我在倫敦找到了工作。我可能永遠在這里工作,但那又如何,我只需要面對下一個麻煩的顧客就好?!?p> 店員不禁激動起來,很少有人能夠這樣和他聊聊天。大多數(shù)人都是急匆匆的沖進店門,一邊看著腕上的精致手表,一邊夾起早餐飛奔趕下一趟地鐵。
“你的早餐,還有咖啡要什么?”店員把塑料袋放在柜臺上,又仔細地打量這個人。
“拿鐵,方便的話多加一塊方糖?!痹铺斐讲焕頃难凵?,不停地吐出煙霧。
一共是16元54歐分。”店員又將咖啡放在柜臺上。云天辰將煙掐滅,順手從兜里掏出幾張紙幣和幾枚硬幣,點好遞給店員,隨后便提起塑料袋。
店員只顧低頭找錢,還不到下一秒,云天辰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等他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云天辰已經(jīng)離開。他驚訝的站了起來,又仔細地看向四周。還在尋找他的蹤影。
“我的老天!”店員捂住腦袋。
他跑出店門口,確認他早已消失在大街上。
“嘿,戴夫,是誰?”屋里傳出同事從床上爬起的聲音。
店員走回咖啡店內(nèi),看了看云天辰留下的還未完全熄滅的煙頭,沖屋內(nèi)答道:“沒什么,顧客而已?!?p> 屋里又傳來幾聲嘟囔聲,隨后便聽到床單窸窸窣窣的聲音。
......
“Shit!忘記找錢了!”云天辰走在滿是涂鴉的小巷之間,一拍腦門,顯得十分懊惱。
雨漸漸停歇下來,云天辰站在一座高大的哥特式建筑面前,收起雨傘。一位白發(fā)蒼蒼的看門人正坐在一旁的小屋子里喝著啤酒,看著電視。他輕輕一笑,將兜里那包煙丟了過去,而大爺只是看了看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進去。
云天辰走進大廳,里面燈火通明,幾十張賭桌并排排在一起。賭客們圍在每一個賭桌前,服務(wù)生們忙著為客人們端酒送茶,而保鏢們則守在角落里。這家賭場是由當(dāng)?shù)匾患翌H有信譽的博彩公司私設(shè)的,與當(dāng)?shù)氐暮谑贮h有密切聯(lián)系。
他穿過人流中央,就像是穿過海洋。
幾位賭客的目光隨著輪盤轉(zhuǎn)動,另一桌的賭客們瘋狂地搖著香檳。云天辰伸手擋在臉前,不想讓這種東西沾到自己的衣服上。這里沒有日夜之分,每天都會有人來到這里,一天或者兩天后失魂落魄的離開這里,被守門人大爺一腳踢出大門。
“嘿,小男孩?!币晃簧碇鞣哪凶幼叩剿媲?,胡子拉碴,但面容特別精神,和其他眼球深陷,缺乏睡眠的賭客們十分不同?!昂葍杀瓎??”男子端著酒杯,似乎十分熱情。云天辰沉默不語,徑直朝樓上走去,將那人遠遠地甩在身后。
二樓是貴賓區(qū),包間只提供給VIP客戶使用。不過在倫敦分部的幫助下,云天辰成功地搞到了身份證明,此時的他和丹尼爾兩人已經(jīng)在包間里里面生活了三天。他走到其中一個包間門口,門上掛著無需打掃的牌子。他輕敲兩聲,門卻似乎沒有關(guān)上。
云天辰走入室內(nèi),眼前是一片狼藉:砝碼扔的到處都是,食品包裝袋和飲料瓶胡亂的堆在角落里,一個人正躺在賭桌上呼呼大睡,腦袋下還枕著云天辰的雙肩包。
云天辰飛起一腳,將丹尼爾踹下賭桌,隨后聽到他的一聲慘叫。
一會兒,丹尼爾捂著屁股站了起來,訕訕地笑著。
“神速呀,比夏洛特那家伙快多了?!钡つ釥柶炔患按負湎蛩芰洗?,云天辰手一揚,丹尼爾便撲了個空。
“讓你收集的情報呢?!痹铺斐胶谥?,將手頭的東西全部放下,后腳把門踢上。
“在這呢?!钡つ釥柺仲M勁的從衣服里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A4紙,上面用鉛筆潦草的打了很多記號?!昂途W(wǎng)上搜到的基本一致,我圈了一些重點?!钡つ釥査洪_包裝,將煎蛋塞入嘴中。滿意的爬上賭桌,側(cè)身背對著云天辰,玩起了電話。
“那我還留著你干嘛?”云天辰懟他。
“不然呢,你要我上哪去找一個本該死了好幾十年的老頭子的情報?!钡つ釥柌环獾幕貞坏??!安贿^我從一個樓下的服務(wù)生說今天早上會有一個大人物來這里,一定是那個老頭子?!钡つ釥柕穆曇粢驗槭澄锏脑蚨:磺?。
“看起來似乎是在進行某種交易?!痹铺斐窖芯康??!皞惗胤植繘]有再提供別的情報了嗎?”
“沒有,倫敦分部已經(jīng)超過二十四小時沒和我們聯(lián)絡(luò)了?!钡つ釥栒Z氣十分輕松地說道。